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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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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你为什么还跪着?”等到梅公公一行出了府门,连个人影也留不下。倪珂撇过脸,问了我。
  “在等小王爷降罪。”
  “不用说,今日之事皆是拜你所赐了?”
  我点了点头,随即将日前的遭遇悉数报告——
  那日我刚溜出王府没多久,就被个姑娘瞄上了。原来裤衩手捧坟盒来到王府前说要投效小王爷,实则完全是傻了吧唧的自投罗网,被玉王府的侍卫一并擒下,移交了县大牢。全寨子只游掉了唯一一条漏网之鱼,正是在客栈里等消息的李夏。李夏左等右等不见裤衩他们归来,多方打听,才知道雷诺寨一行人全给抓进了大狱。
  她一见我,立马眼泪流了满腮,口口声声地说,殿下,烦请你向小王爷求个情吧。
  为什么人人都要我替他求情,如果屈膝一跪能立竿见影,这膝下的黄金不要也罢。柏远将军的前车之鉴让我无论如何不敢信口允诺。我将作势要跪的李夏扶起来,给了她一叠子银票,叹口气说,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你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万不要再向人提及自己是雷诺寨的人,免得引来牢狱之灾。
  “只怪裤衩大哥看走了眼,你竟这般贪生怕死!”在李夏看来,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找啐。幸而这位姑娘比较文雅,不过是将一叠子银票甩在我的脸上,然后流着泪走了。临走前她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个教唆犯。这样的目光,我这一月挨刀子似的挨了不止一回。当时当刻,一种悲怆之感油然而生:我整个人就和我这么多年过的日子一样,被抽掉了脊骨般软趴趴地摊了下来,急需一只蜣螂来推。
  接下来我可以做的事情就有很多,当然不包括去王府井买衣服。我先去县大牢探监,见到了个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罗裤衩。这年头提审犯人,二话没有,上来就先暴打一顿。这叫“收骨头”,行的是“敲山震虎”之意。收完了再和犯人侃侃而谈“皇恩浩荡”,对比在前,他比较容易茅塞顿开。
  “悔吗?”我问他。
  “有甚么悔的。我这身糙皮厚肉,挨顿打舒坦得很。”
  “你这样贸贸然一大群人突然上门,小王爷为了避嫌,本不想杀你的都要杀了。你应该上书朝廷,表明自己是先忠皇上,再忠王爷。然后稍假言辞,让皇上觉得是小王爷感召了你们,自然这事就成了。折子我已替你拟好了,你过目后若觉妥当,便请签名画押。我也好早日遣人呈于皇上。”小王爷好面子,爱逞强,顺毛捋透他的脾性,方是险中求胜之道。
  裤衩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我这一辈子就识得‘罗裤衩’这三个字,还是我那爱拽文弄墨的弟弟非要我识的。过目什么的就免了,既然是你写的,我将一百个心安在这里。”
  眼见他咬破手指即要落印,我出手拦住了他,问道,“你全不怕这是认罪书吗?”
  裤衩仰天大笑几声,随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
  4
  上述的话我都尽量往抽象里说。倪珂从未和我提及他失踪月余的遭遇,我也不敢问。这世上的事情大多乖蹇得很,朦朦胧胧时看上去很美,一旦清晰了,楞谁面子上都不好看。
  “你穿成这样,看来是要与我‘荣辱与共’了?”倪珂淡淡瞥了我一眼,“我说的话,你倒一直放在心上。”
  “可不是,‘没齿难忘’嘛。”我仰起头傻笑着装蒜,试探地问,“不知小王爷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算了,暂且留下他们。你连当今圣上都搬了出来,难道要我抗旨不尊么。”出人意料的,小王爷没打算继续送他们去劳改,他用扇子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忽然笑了。那个笑容在暮色下看来从没有过的美,从没有过的温柔,同时又饱含一种难以言喻的从没有过的悲凉。笑成这样的倪珂我早一点看见,兴许会对他一见钟情。
  “我看小姐一脸贵气,生得也有几分姿色,倒不如留于府内作个侍妾,可远比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要好些”他俯下身子挨得我很近,近到几乎肌肤相亲,凝眸注视我的眼睛,“你可愿此生都留在我的身边?”
  这话半真半假,听上去就有点像求爱了。正当我要作答,一个丫鬟火烧火燎地跑了过来,连声的叫喊将我从葱茏一片的翡绿眼眸里彻底唤醒,“殿下,季少侠醒了。”

  第 15 章

  十五
  1
  倚着病榻,他看着还挺虚弱,眼神也没了以往的犀利。脸蛋白得像煮熟了的山药,眼眸是一片不生水华的湖,配在一起天清水秀,格外鲜艳。以前我觉得季米很漂亮,今日一看,简直漂亮极了。
  我坐向季米身边,百感交集,舌头打结,鼻子挨了一拳似的泛酸。忽然他伸出手指轻擦了我的嘴唇,低眉看了看指间染上的一点胭脂,抬头问我,这是什么?
  我心下一凉,知道季米醒了我拔腿便跑,顺路回房脱下了戏装。也许是跑得觥饭不及壶飧,没卸干净的脂粉落下了把柄。恋人同志不在身边就红杏出墙,可是该阉的忌讳。天可怜见,这二十余日我守身如玉,甚至完全没有对着街角旮旯里卖豆腐的寡妇想入非非——专业的说,那叫“意淫”,是一种万不得已下画饼充饥的行为。我正盘算要不要和他解释这是番茄酱,季米倒完全不在意地继续问了话,“我睡很久了吗?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眼下把身体养好方是正经,别的什么等你痊愈了再说。”
  他伸出手拉了拉我的衣襟,“要听。”
  “这话可长。”笑笑,将他昏迷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他。当然当吟那段儿我给掐了,怕他听了会亢奋过头,立马跳下床来和我搏命。我从小戴、柏远将军一直讲到了裤衩,对小戴我爱莫能助,对柏远将军我难辞其咎,对裤衩更是至今心有余悸。这些还都得感谢我的珂表哥一直对“辣手摧花”抱有一种“花开堪折直须折”的积极心态。最后我向他讲起了我的一个梦境。挺干净的一个梦被做得分外情''色。海边,没有穿着三点式肚兜的豆蔻少女,只有一片椰林。风吹过的时候,满树的叶都在爱抚下软绵绵地呻吟。椰子和下蛋似的往下掉,接着被起伏的浪带远。各种声音灌满耳膜,分不清是风在响、树在响还是椰子掉地的声响。听来这很像个可洗三温暖的海边浴场,实际上那种寥寥一人的孤独感难以言喻。它们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我却阻止不了。
  季米听得蛮认真,蓝眸一眨不眨。末了,轻轻将我的头揽向他的肩膀,“很累,是吗?”
  阿基米德坐在澡盆里没多久,便起腚在众人面前裸奔。他不是变态,而是开了悟。感受着季米的体温,我告诉他,现在不了。
  2
  入住王府的裤衩则是一尝夙愿,能为小王爷鞍前马后,叫他日日夜夜喜不自禁。打个比方,裤衩正是追香逐艳的蜂,只因倪珂在他眼中远胜仙葩——当然他也有可能是马蝇,反正这二者像到了不得——下面的话我不敢也不能说了。打从我们相识,裤衩从不否认他看上的是倪珂的倾国倾城。在俗,也在情在理。“我没看见你的美,我只看见一颗长大了的受精卵。”这固然是句不俗的情话,却未必会让听者高兴。
  倪珂也不是没想过把他赶走,除了不肯以身色''诱,几乎软硬兼施,打算使其知难而退。可这小子癫得入了骨,不仅越打精神越抖擞,黄金良田豪宅美女也一概不要。逼得紧了,还能逼出一句老不害臊的深情告白:只要让我留在玉王府留在小王爷身边,怎么样都行。
  “你倒够痴的。”倪珂冷冷一笑,“如果剜你双目,断你四肢,把你当狗一样地栓在柴房里也可以么?”
  裤衩二话没有,伸出两个指头就直奔自己眼睛而去,惊得我浑身冷汗,险些气绝!
  倪珂也是大惊,急忙伸出一手牢牢按住了他。“这是干什么?!你疯了吗?”
  只消毫厘,裤衩便瞎了。
  裤衩咧大嘴巴嘿嘿傻笑,活似个二皮脸,说道,如果小王爷从此不再撵他离开,他心甘情愿,虽死犹生。这句子既唐突又没规矩,但听得人极为咋舌!尽管考虑起说话的是个婚前男人,逢鱼下饵见兔撒鹰,似也不可全信。倪珂怔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了对方半晌,随后轻轻骂了一声“疯子”,转过身气急败坏地走了。我对裤衩的痴心绝对来了个深度剖析:一心把弟弟拉巴大的山贼刀光剑影餐风露宿惯了,除了一个始终当妹子看待的李夏,从小到大没闻见过几回女人香。结果头一遭开荤就让他摊上了小王爷这么个不似肉骨凡胎的极品。一般说来,在山里人眼里,一句话里能用对两个成语的就不折不扣是个知识分子。可想而知,如果见到了郭敬明——奶奶的,谁还管他是不是伪娘呢!
  后来一连几日,那个歪鼻子的大高个居然凭空不见了。事呈蹊跷,我忧心裤衩真被下手不知轻重的小王爷拴进了柴房,便去看他。
  裤衩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满是大块大块的红斑,肿胀得像只注了水的死猪。
  “他把你怎么了?”
  “与小王爷无干,赖我自己。”他屁股朝天,哼哼叽叽。见我进门,强撑起身子冲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小王爷一向喜欢奇花异草。差几个弟兄去打听来京城外一荒野孤塚上有朵将开的尸花,不食不寝候了几日,待它一开便下手去折。谁知稍一沾上便如万蚁噬骨,全身又痒又疼。我摘下那花刚踏进王府大门便晕厥了过去,醒来时已变成这样。”传言尸花集天地的怨晦而生,开于荒冢坟茔之间,花期一瞬尤甚眨眼。此花模样美丽,奇毒无比,然则有股极臭的味道,比交尾时的臭鼬还要难闻百倍。倪珂曾经差人取过一回,那人蹲候多时,硬是活生生地把自己憋死了。为此倪珂很是怪其暴殄天物,坚决不予厚葬。
  “你这又是何苦。”
  “只为看他展颜一笑,也是值得。”裤衩一脸出了魂儿的憧憬,继续说道,“那花倒也奇了,未摘时臭不可闻。摘下少顷,竟一日香过一日,兰麝也远远不及。我将尸花装于檀木盒内给了他,他欣喜不已,捧着檀盒反复赏玩。‘我正打算派人去取,你倒送来了’,不仅问我要何赏赐,还要为我摆筵接风。我说,金银珠宝皆非我所愿,但求小王爷能够看我一眼。他轻笑良久,问道,这么简单?”
  “是啊,这么简单?”
  “我说,‘只盼小王爷能如简森注目季米那般看看我,仅此一眼,便死而无憾’。”
  “他什么反应?”
  “也不知为何,方才还笑得极美,可一听这话便勃然大怒。他骂了我一句‘不识好歹’便差人将我架出了书房。”这倒霉孩子支起下巴,纳闷透顶的表情。
  “他原不是这样只是他素来嘴硬心软”我暗暗叹了口气,“你既已知道他的身份,还丝毫不惧,确凿令人佩服。”
  “你可知,正是知道他的身份后,反而叫我更想照顾于他。我记得明白,他还是海姑娘时的样子。不知被何人藏在了喂牲口的草垛里,饲料的主人也毫不知情。解了捆草的绳索,见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狠吓了一跳。那时我正和几个弟兄在草棚下喝酒,瞧见了他。他的脸上满是泥,容貌什么的全然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眼睛瞪得铃儿大,两只眼珠在一众看客的指指点点下踱来踱去,像受了惊的小鸟。那眼神好像结了天大的悲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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