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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风流听无声 by薇诺拉(架空历史,宫廷侯爵,虐恋情深,江湖恩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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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送饭的小厮半张脸遮在大毡帽下,我瞧他一晌,总觉得此人的身形眼熟得很。见我看他不休,他便将帽檐压得更低,闪身而出。
  满脸“悔不当初、痛不可挡”的陆厨娘让我感到极为陌生却又极为亲切,曾几何时,她不以凶蛮设防,不过是个把胳膊抡圆,在河边挥舞棒槌捶打衣服的寻常女子。想来也唯有失去至亲之人,才会任这般无可奈何的情绪随性流露,犹如剐去肝肠,十足不像样。
  两年来每个暗暗长夜,我想起倪珂,何尝不是如此。
  3
  通往少室山下的小径,无限旖旎的霞光跃然天边,转眼傍地而行。
  一个手持玉扇的年轻男子立于过道中央,听得背后匆匆行路之声,慢慢转过身来。定眸打量着身前一个手提食屉的小厮,幽幽笑道,“这位兄台,好生面熟。”
  略吃一惊的小厮不敢搭话,将头埋得更低,疾步欲走。就此同时,数名手持兵刃的大汉从两旁的树木之后杀出,截于他的身前。小厮眼见情形不妙,赶忙掉头。
  “一朝太子竟乔装打扮在少林寺里端茶送水,传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克郦安冷冷一笑,又从天而降十数甲胄,个个歪瓜裂枣,凶神恶煞,将前后去路俱堵了个水泄不通。
  那小厮见退无可退,反倒站直站定。爽朗一声大笑后,抬手揭下了盖脸的毡帽。只见他肤色如麦,眉宇深重,眼眸湛亮。在这夕阳西下的荒郊野外,恰如东升的红日一般俊朗非凡,气宇超群。不是那当朝太子费铎,还会是谁?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近我?!”费铎毫无惧色,单是一声厉喝,已吓得排首的几人唯唯诺诺,踯躅不前。
  “当然,当然。纵是向天借胆,这群无用的衣架饭囊也万不敢向太子殿下动手。可是”为首的克郦安阴阳怪气地笑出了声音,一张甚为清秀俊俏的脸面,却因一口无遮无拦的白牙显得扭曲可怖。“可是,今日将横尸于这荒山野岭的,不过是一个端茶送饭的小厮罢了。”
  听得克郦安一言,先前噤声后退之人纷纷摩拳擦掌,复欲横刀向前。正当那二十余相貌怪异的武林高手要向太子发难,林内忽然漾起了一阵清朗的笑声。笑声不重,仅凭来人极深极厚的内力,便如同来自四面八方,遍响了旷野——
  “哈哈哈,真是笑痛我了。”
  4
  “来,来人是谁?!笑得什么?!”
  在那阵阵清越的笑声间,一条身影疏忽而来又疏忽而去。二十余武林高手面面相觑,竟无一人能看清方才近若咫尺的来人长相。
  “古人早有训示,李在道边而多子,必苦。”一个年轻男子仰躺在树杈上,二郎腿翘得冲天,手里掷上掷下地把玩着几个野果子。侧过脸,一双意若桃花的眼眸,似醉非醉不胜隽俏,正脉脉含笑地看着地上的众人。“想我虚度二十余载,竟不如七岁小儿。白尝一嘴酸涩,岂非可哂?”
  “简森!你!”克公子的标致脸蛋蓦地涨成了猪腰子色,极像给内急憋的,“你,你跟了我一路?!”
  “‘一夜北风寒,天公吐大痰’。我本信步闲庭,岂知妖风骤起,竟被吐到了这荒山野径。我不怪你一路尾随其心不轨,你却倒打一耙?”同行一路,那群王府死士俱知此人的油嘴滑舌、厚皮臊脸绝对童叟无欺。然而无论如何了然,终究料想不到一朝太子竟会脱口自比“大痰”,几个定力未够的早免不了嗤嗤生笑。
  “你轻功了得,我一时失察无话可说,可”
  我翻身而下落到小克身前,伸出两指夹住他的鼻子,笑道,“这鼻子如今只闻得见铜钱的腥臭,哪里还能闻见别的?”
  “慢着,简森!”小克扬扇将我的手打开,面作威慑之色,“你今日出手相拦,可是有心昭告,从此将与小王爷为敌?”
  “非也非也。太子玉王,我两不相帮。”我后撤几步,站于费铎身边,喜眉笑脸中又作正色,“只不过你我皆是少林弟子,如何能放任刀枪剑戟扰此佛门清静。”
  小克左顾右盼,不正面答话,却问,“季米何在?”
  “我们向来默契得很。听我说尚有要事在身,他便先行去了。”
  见小克身旁的一班死士闻我所言似有动作,我亦不敢怠慢,赶忙丹田凝气。谁知刚一运功,胸口猝尔一阵跟炸了锅似的恶疼。以手掩口,咳个不止。待好容易疼痛稍减缓过劲来,竟见手心卧着一口紫黑的血。
  “你”
  “我早将王府的药给调了包,”小克嘴角绽出一个冷笑,恢复了一身气定神闲的倪珂做派,“表面看来,此药对你身中之毒颇有治效;可你一旦动怒运功,它便不仅能叫你体内的剧毒发作于一瞬,更能让你毒发的痛苦胜于往日十倍。”
  “为何”当年我在少林,便觉得这小痞子与那一寺木讷老实的秃驴相较,实是精炼猪油里掺上的白开水、细馅大包中卧底的窝窝头。但不管如何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馊得这么彻底。
  “这还要多谢那个‘心无旁骛’的季少侠。亏他提醒,这盘踞我心头多时的疑团总算解了。你可记得,你我同行这路,我曾多次劝你随我回府。而你不在之时,那季少侠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的眉眼依稀与某人有些相似。’我问他是何意思。他浅浅一笑,又送我四字——李代桃僵。并说,‘我若是你,便会从此绝口不再劝他回府。’”
  “那么小戴也是你杀的了?”
  “我没有杀他!我只是劝他与我一同替王爷效命罢了,可他他冥顽不灵”浅褐瞳仁里的难过与不舍如隐痛发作,一晃而逝,复又归于冷漠狠毒。只听小克的声音阴气沉沉,“我劝你切莫再动怒,否则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将翻山倒海,连绵不休。”
  我低下头思索片刻,忽而笑出了声音,“多谢了。”
  “你谢什么?”小克满面狐疑,后退大步,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玉扇。似是怕我困兽犹斗,殊死一搏。
  “我虽无纷争之心,可纷争总爱找上我。”四肢沉如灌铅,视线漫漶不清。以残存的内力强行支撑,才不至于立刻倒下。嘴边的话却已时断时续,有气无力,“我心无大志、身无所长独好为朋友赴汤蹈火如今少了一个朋友便是多了几天太平和乐的日子。此番恩德,难道不该道一声‘谢’吗?”
  “皇兄,你既有伤在身,还是先行一步为好。”山后的秋阳百般富饶,几只寒鸦跃上了树梢,嘶声叫唤。费铎扶我靠于树旁,转身正对小克那行人。面容坚毅如铁,黑发于风中劲飞,听他一声冷笑,“区区鼠辈能耐我何?!”
  若非我们二人命在旦夕,定要夸他几夸:这小子帅薨了!
  然而——
  “小铎,你还没明白吗?”我唇边划过一个苦笑,黯黯道,“今日你我二人,是一个也走不得了。”

  第 25 章

  二十五
  1
  我向来认为自己是多福之人——只因所需不多,唯“偃鼠饮河”尔。随着陆厨娘的从天而降,此理论便被验证无疑了。
  “老娘白疼了你这个下流胚子!”身形虽臃肿,轻功却一点不差。须臾落在了小克身前,几个耳光甩得清脆铿锵、振聋发聩。听得人好不舒爽——我一贯主张得饶人处且饶人,但狗嘴里太吐不出象牙的,便该叫他吐一吐白沫。
  “你们三人共度六载,情逾骨肉如手如足。哪回惹祸不是小戴替你抗下的,又哪回生事不是简森替你摆平的?”陆厨娘左右两手各提一柄短刀,怒目而视眼前的青年。“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又怎可对他们下此毒手?!”
  “与我同行的这二十余人,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能人异士。莫说简森重伤未愈、身中剧毒,他便是无痛无扰——”小克转过指印赫然其上的脸来看我,冷笑道,“也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对吗?”
  我轻咳了几声,坦诚地点了点头,“确实。”
  “陆厨娘的‘凌霄刀’虽使得出神入化,今日恐怕也难全身而退。”鼻子嗡了一嗡,小克换上一副稍软和些的口吻道,“厨娘,你待我如娘亲,我真不愿你落得‘横尸荒野’的下场。”
  “呸!你娘亲若知自己怀胎十月竟生出一只猪狗不如的东西,九泉之下,岂肯瞑目?!”
  “这么多年来我萍梗飘流,无依无靠,如今终有出头之日,任是谁来也拦我不得!”小克眼含泪光,对陆厨娘深深作了一揖,道,“厨娘但管放心,待你死后,我必为你的尸身重殓厚葬。携酒带馔,焚纸烧钱;年年祭扫,不敢有忘。”
  满口雌黄,这小子真是愈说愈不像话!我原以为自己的脸皮就非电钻不可洞穿,而克郦安的无耻之尤,实是叫我大开眼界,自愧弗如。
  “为了我的女儿,拼上这把老骨头又何妨?!”陆厨娘冷冷一笑,往地上狠啐一口,“若是苍天有眼,老娘死后便该叫野狗吃个干净!让你这种畜生为我殓葬,还不如永堕阿鼻地狱!”
  小克闻其所言,抬起一手拭泪,也拭出一个阴冷的笑来。随他挥下了手里的翡翠桃花扇,二十余粗壮大汉便如得了号令一般,狼扑了过来。
  刀光寒、剑影重,一瞬间费铎与陆厨娘便陷入了重围苦斗之中。他们既要与敌周旋,也要保我周全,不过少顷,便落了下风。一个怪模怪样的大汉一刀向我劈来,陆厨娘竟生生用她的肩头替我抗了去,登时血溅如梅。那大汉拔刀而出,转眼对着陆厨娘的头颅又劈了下去。
  雷霆万钧一刹那,山野骤起一阵风。一条身影如遇雨而化的龙,穿进了厮打一团的人群里。不待风息叶定,便听得乒乓乒乓几个声响。
  “陆姑娘,方才这些你可都瞧见了?”我畅怀笑、放声言,直叫一个精气神俱佳。
  2
  季米倚在树边冷眼旁观,黑发白衣如墨染宣纸,风中翻飞。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清丽绝伦的美人,毋庸置疑正是鼎鼎大名的江南歌姬,陆葵儿。那二十余只裂枣歪瓜此时各个觉得手臂酸麻不已,动弹不得。徒自盯着空空的双手发呆,似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才乒乓数响,恰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你明明你刚才都吐血了”眼见情势急转直下,小克终于失了那副顾盼自雄的讨厌姿态。眼角眉梢俱是震愕与不解,像是怎么也想不通先前还半死不活的我,为何如今能这般精神抖擞地站在他的身前,笑得满脸开了花。
  “这个嘛‘树在道边’固然不错,可惜它结的不是李子,却是桑果。”我拈了拈手指,笑道,“若非你们以为我重伤未愈而掉以轻心,我又如何能做到兵不血刃、一招制敌?”
  “你没有服用王府的药?!你是何时识破的?”
  “我居于王府四年,尝药无数。正所谓‘久病成医’,你偷梁换柱,我岂会不知。”何止尝药无数,不夸张地讲绝对是遍览医书。倪珂自个儿是个紫毫使得比筷子还勤的模范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不过瘾,非要迫我一块儿深造。那段日子的苦难之深,委实不堪回首。
  “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算计我?!”小克瞪大眼睛,惊愕之色已被满面的忿怨不甘所替代。他今日所为必是谄媚邀功自作主张,现今竹篮打水徒劳无获,堪称乐极生悲。
  我不由得苦笑,附上轻轻一声叹息:“直到你向陆厨娘动手前,我仍希望自己是错的。”
  “你们的穴道一个时辰后便自行解了。”我伸出一手按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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