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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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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
  卫来走进房间,柜门抽屉都大开,行李箱歪倒一旁,衣物被翻的乱七八糟,有不少文件纸散落地上,有一张背面还有个鞋印。
  欧码43到44,男人的鞋,最常见的鞋纹,没什么追查价值。
  卫来半蹲下,伸手去捡文件,亚努斯提醒他:“别动!警察到之前最好维持原样。”
  但卫来还是捡起来,是待签的保镖合约中的一页。
  “你们这趟来,随身带很多贵重物品吗?”
  亚努斯摇头,他们为船东工作,是来办事的。
  又捡起几张,除了合约外,还有行程计划,是给他和岑今拟定的,赫尔辛基飞肯尼亚首都内罗毕,直入东非。
  卫来站起身:“能借一步说话吗?”
  ——
  借的地方是洗手间,卫来关好门,四下快速查看了一回,还好,这里全大理石装修,电源都内置,没地方藏窃听器。
  这架势……亚努斯有点紧张。
  卫来说:“我的推断不一定对,但对不对不是关键。”
  “坎拉普酒店曾被评为世界前100,入住的有商界大鳄、政界要人、明星、名流,沙特人在其中还真不显眼。如果是那种只为钱的贼,偷他们比偷你们合算。”
  “酒店安保不差,楼上楼下要过几重关,能破译门禁系统避开报警器的人,会是只为了两千多欧?这点钱,还不值得费这个事。”
  卫来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那么小心,监控都没拍到什么,非留个脚印,以示对这些文件踩来踩去不在意,是不是有点装的过了?”
  亚努斯咂摸出点意思来了:“你是说……”
  “岑小姐收到过死亡威胁,如果我是对方,会很关心她接下来去哪,哪里下手最方便。”
  他笑起来:“也许我猜的完全不对,不过保镖应该怀疑一切。职责所在,现在开始,每一件异常,我都会当成对岑小姐的威胁去排查。”
  亚努斯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岑今好像比自己更会看人。
  “所以?”
  “所以这份路线,不能用了。至少……真正的计划里,不能用了。”
  
    
    第8章

  事出突然,商议之后,白袍带同卫来他们去见岑今。
  到的时候是傍晚,钟点女工给开的门,客厅里,有个男人正拎包要走。
  那是个黄种人,矮胖,圆脸,脸上带迎来送往客气的笑,白袍那么显眼,他却一直看卫来,卫来也看他:都觉得对方是中国人。
  走近了,卫来闻到特别的味道,那是热油烟、洗碗水、青葱、生姜糅合在一起的杂味。
  “中国人?厨师?”
  那人喜出望外:“老乡啊,我就说看你也像中国人。”
  边说边赶紧递上名片:“有空来啊,说是我朋友,有优惠的。”
  果然是厨师,林永福,华夏天府的主厨。
  华人在海外开的中餐馆,名字都起的大气磅礴,比如中国楼、龙馆、大上海,麋鹿凑上来看名片,字正腔圆:“你们那有饺子吗?”
  厨师瞪大眼睛看他,像是不相信这黑人说的是中国话。
  卫来问:“你认识岑小姐?”
  “岑小姐去店里吃过几次饭,很合胃口。跟我约单,我上门来做。”
  说着晃了晃包,里头瓶罐乱磕,大概是油盐酱醋。
  “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就最近吧。”
  餐馆里有人给他代着班,林永福着急回去,不便多聊,出门之后想到什么,大老远冲麋鹿挥手:“有饺子,还有包子!”
  卫来向钟点女工打听了一下,给岑今做饭的不止林永福,岑今还偏爱西餐和日料,有个西餐的高级技师和日料厨师长也会应call上门。
  不过,都是在最近。
  钟点女工领他们去饭厅。
  饭厅很大,偏暗的大理石装修,正中放一张简约设计的纯白色长条桌,四角没有腿,桌托是两个艺术化了的人形,头顶肩扛,托一面桌板,像扛了地球一样费劲。
  只开正顶上一盏小灯,灯光像飘,罩着餐桌,也罩着岑今。
  她穿一件海蓝亮缎的单肩晚礼服,不对称的倾斜美感,肩颈和锁骨处的线条精致地像画。
  项链没有换,还是那条。
  听见人声,她抬头,看见白袍的时候,很快将桌上一个细瓷白碗盖上。
  不过卫来已经看见了,碗里色泽红亮,只小小一块,为防酥烂,还用细细白线打包一样捆缠,是东坡肉。
  还有一盅蟹粉豆腐,一小瓦罐的佛跳墙,一小碟油焖笋,一碗白米饭。
  量小而精,都是中华料理中的名菜,对食客来说不啻盛宴——那个林师傅是花了功夫的。
  白袍把卫来的提议跟岑今讲了,她没什么意见,只说“好”、“没问题”,又顺便签了保镖合约的协议,一式三份。
  三方各持一份,卫来翻到签字页,他和白袍的是在酒店已经签好的,岑今是刚签,墨迹未干,签的是中文名,但“今”字的最后一笔,习惯性顿笔,像个“令”字。
  生效日是两天后,也是启程的日子。
  白袍们文件在手,大概觉得事情告一段落,神色明显轻松,卫来却相反,问:“这两天岑小姐的住所,有安排保镖吗?”
  亚努斯愣了一下,摇头。
  “为了那条船,我建议你们安排两个。钟点女工每天干四个钟头,晚上这里只有岑小姐一个人,想出事很容易。”
  亚努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顿觉后怕,吩咐赛德尽快安排。
  卫来又转向岑今:“可不可以看一下你的卧室?”
  岑今没有异议,起身领他去看。
  卧房同样很大,卫来走到窗边观察外景,又回头看她的床。
  远处有不少定点,是狙击的好选址,她的床位置不好,夜深人静时,只要选好角度,每一枪进来,床上的人都可能中招。
  卫来拉上窗帘,给她几条建议。
  ——窗帘不要再开,晚上如常进房,但熄灯之后,去别的房间睡。
  ——别墅所有进出的口,只留前门,其它一率锁死。
  ——如果可以的话,这两天给钟点女工加价,请她住家作陪。
  岑今只说“好”、“可以”,但看她脸色,又觉得只是敷衍。
  离开时,卫来问了句:“岑小姐今天有约客吗?”
  “没有,没想到你们会来。”
  回去的路上,卫来问麋鹿:“觉不觉得这个岑小姐有点奇怪?”
  “觉得啊。”麋鹿憋了好久,专等有人把这个话头的引子给点了,好噼里啪啦爆发,“我一进饭厅,她坐在那里,灯那么暗,专照她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那一刹那有错觉:她像安静的幽灵,虚的很,不真实,少了点“活气”。 
  车子停下等交通灯,麋鹿看道旁的行人,有个金色头发的小姑娘哭着在跟母亲吵闹,还有个刚从超市里出来的男人,抱着满装的纸袋子,脚下一个趔趄,东西撒了一地,懊恼地蹲在地上去捡。
  对嘛,人就该活成这样,急急吼吼,毛毛躁躁,那个岑小姐,活得像跟这个世界无关。
  卫来说:“两次见她,她都穿晚礼服,你不觉得奇怪吗?”
  怪吗?麋鹿倒是觉得怪好看的。
  “不止晚礼服,妆面也精致,但其实都不是重要的场合。第一次要面试,见很多外人,勉强说得过去。但今天,她自己也说了,根本没约客。”
  “不是约了那个厨师吗?”
  一个女人,可不会为了厨师精雕细琢,卫来觉得正常的是埃琳那样的,不出门就懒得化妆,听任头发乱蓬蓬晃来晃去。
  麋鹿想了想:“会不会她其实有访客,只是不愿意跟你说?”
  也有这个可能。
  卫来挺好奇的:什么样的访客会让她盛装以待?
  应该是个男人吧。
  ——
  接下来的两天,卫来不再过问岑今那边的任何消息,一切交给麋鹿代为沟通——这是他的习惯,合约生效日起,就要人衔枚马裹蹄箭搭弦上,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彻底放松。
  他打扫了屋子。
  去了岩石教堂,在炸碎的岩石堆砌成的墙下站了一会,觉得岩石会随时砸下来埋了他,然而并没有。
  在南码头的露天自由市场里吃了盐津鱼肉、烟熏火腿片,买了油桃,还有苹果。
  坐轮渡去了海防城堡,这个季节,海岛冷而荒凉。
  还去了华夏天府吃饭。
  餐馆用廉价的建材烘托出视觉上的富丽堂皇,灯箱牌上绕了只金漆的中国龙,里头供赤膛脸的关二爷,进门处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景观,山上两翁对弈,山脚下围尺许见方的池子,里头几尾锦鲤。
  几个伙计正往假山边上排置刚到的绿植盆栽。
  山、水、绿植,寓意根基、财气、不断生长,寄望生意一片红红火火。
  卫来点了麻婆豆腐、凉拌三丝、油爆虾和水煎包,不是饭点,没什么客,林永福热情出来作陪。
  菜合不合胃口?有空常来啊,吃好了欢迎你带朋友来;再过一阵子,很多新鲜的时蔬肉蛋到货,到时候,就可以做时令菜了,那口感鲜的,一定要来尝。
  卫来遗憾:“最近都来不了了,要出趟远门。”
  林永福更遗憾:太不巧了,浓油赤酱裹出来的菜一年到头都有,时鲜味的,可就那一阵子呢。
  结账的时候,果然给打了折,还拿了盆白掌给他。
  青花瓷的小花盆,土栽,叶片翠绿,高出叶丛的花茎上,两枚瓷白的佛焰苞,稍卷,像观音菩萨披覆的天冠绸幔。
  说:“多出来的,不值钱,但是吉利。你不是要出远门吗,看这白掌,跟帆似的,这叫一帆风顺,保旅途平安。”
  卫来接过来,有点哭笑不得:“这带着不方便吧。”
  “怎么能带着呢,放家里,让朋友帮你照看。花木很玄的,你平安,它就长的好。”
  他压低声音:“人出远门哪,就像放风筝,家里得有什么东西,牵着那根线,牵着牵着,就把你盼回来了。”
  卫来谢过他。
  花盆很小,卫来把它托在掌中,先坐一程有轨电车,然后走回公寓。
  因为林永福的话,脑子里掠过许多念头。
  ——当初也是出远门,一条偷渡船漂洋过海,那根放出的风筝线,应该早就中道断了,所以他不想家,家也不想他。
  ——也许真是缘分,这一行两个人,这白掌又恰恰抽了两枚佛焰苞。
  回到酒吧,埃琳接过那盆白掌,左看右看:“给我养?我不会养花,养死了怎么办?”
  “养死了我就死了,你看着办。”
  埃琳生气:“胡说八道。”
  她把白掌放水母缸的旁边,托着腮仔细去看,苞片被水母缸的光打成微透的浅绿,海月水母浮游的身姿缓慢到老态龙钟。
  卫来说:“养花又不难,怎么养水母,你就怎么养它。”
  
    
    第9章

  临出发前几小时,卫来收拾了行李包,去附近的桑拿房洗芬兰浴。
  入口处的矮墙下,很多裹毛巾的男人聚在一起,抽烟,喝啤酒,卫来把行李包塞进寄物柜,在淋浴房大略淋过,进了桑拿间。
  空气热而湿潮,人意外的多,白花花肌肉松弛的赤裸身体在浓重的带木头馨香气的水汽间若隐若现,
  他选定了位置坐下,很快汗流浃背,陆续有人受不了炎热和炙烤退出,过了会,有个熟悉的身形进来,抱着浸软的桦树枝。
  卫来抬高手臂,给他示意。
  麋鹿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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