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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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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刃。你好,大夫。” 
    “我很好,有什么事吗?” 
    “是的,有一些医用器械,我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向你咨询一下。” 
    “说说看。” 
    “好像有一把带激光器的手术刀,有两个怪异的钛质的角,嗯,像羊角。” 
    “是无血刀,用于脑部主动脉的手术缝合。” 
    “有一个很细的管子,最前面细得像头发丝,尾部有一个镜子。” 
    “好像是脑内窥镜,最前面的管子是释放纳米机器人的。” 
    …… 
    “好的。谢谢你,改天我一定请你好好来一顿。” 
    “你多教我两手官子的绝技就行了。” 
    许刃挂了电话,向后一仰,闭上了双眼。阿典!阿典!你在干什么?你发疯了吗?你就这么恨我吗?两周之后的清晨,空气清新,略有点冷。许典站在窗前,深呼吸,他早上洗脸的水珠还没有干,风吹上干冽冽地疼,但却让他出奇的清醒。他用手指沾了点唾沫,伸出窗外,然后像每一个在大西洋里驾驶古帆船的老水手一样,冲着脚下渐渐苏醒的城市,大喊:“你早!贸易风。” 
    
    叶鸽微笑地看着他,今天许典看起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一扫从前的忧郁。她说:“今天你看起来好像要赢的样子,状态还挺不错。” 
    “是啊,我也这么想。” 
    “你还挺有信心啊!” 
    “是吗?”许典笑了笑,“输了这么多次,也该我赢一回了。” 
    “戴上那副变色镜,再看桌面画。”叶鸽提醒他。 
    “我知道。” 
    这时,他的电脑“喃喃”地响起来,许典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打开。许刃出现在屏幕上,看起来有些苍白,很勉强地笑着,再不是以前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许典不禁笑了,问:“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声音干涩犹豫,仿佛对什么事情没有把握似的。 
    对局开始了。 
    许刃的棋风一如既往的诡秘绝伦,他上得很凶猛,一上来就和许典在左下角争夺起来,抢占“小目”。而许典这边,和以往也不一样,他的风格变得竟几乎和许刃一样的怪异奇诡,凶猛如疯虎,灵怪如鬼魅。两个人的对局竟充满了戾气,将广阔玄奥如兵家战阵的棋局,变得仿佛一次诡异的暗杀。 
    叶鸽觉得心里涌上来一阵凉气,她不是因为许刃,是为了许典。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下这样的棋,凌厉冰冷,几乎没有一丝人的气息。这时序盘结束,许刃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仿佛下得很吃力,落子竟渐渐地有迹可循,连叶鸽都发现了他的两处败着。这两步臭得出奇,果然被许典吃了两小块子,跟下来,许刃连犯错误,而他的棋竟也完全超出常规。没有一点程式,天马行空,任性妄为。这简直令叶鸽莫名其妙,难道许刃主动放弃胜利?然而这正是许典的机会,他绝不会放弃这些机舍的! 
    
    一切似乎很顺利,但忽然之间,叶鸽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那是一种不协调感,一种被渗入了的乱掉的节奏感。这感觉让她烦躁不安,但许典竟似一无所觉。 
    棋至中盘,许典的黑棋似乎占尽优势,但就在这时,白棋开始反击了,直到这一刻叶鸽才发现棋局上一直让她心烦的那种乱掉的感觉。那破坏她感觉的根源,就是许典的棋路竟然有些僵硬,好像一个冻得太久的舞蹈者,按照仿佛魔笛般的手鼓跳舞一样,往日的灵动飘逸荡然无存。叶鸽发现操纵这种节奏的就是屏幕的另一端,躲在网络暗面的许刃。 
    
    白棋的中央大龙看起来好像只有一个眼,但竟然隐藏了另一个,这是许刃藏起来的妙手。他一开始不按常理下棋,连用“倒脱靴”的送子法进子给黑棋吃,只为了打通这个眼,然后白棋先刺,连着两手连贯的后续,再尖,大龙立刻就活了。而许典一直斤斤计较的左下角的一大块,竟是许刃精心设计的一个“劫”!白棋大龙活,而黑棋后方子力被拖得太沉重,白棋再在一处补一手后,胜负就分出来了。 
    
    叶鸽看得心旷神恰,在白棋反败为胜的那一瞬间,她能想像到,对许刃这样一个胜负师来讲,是最有魅力的时刻,也是最充满光彩的时刻。那一时刻,连她都几乎停止了呼吸。当她正发怔的时候,许典慢慢站起来,无声地从她身边走过,她蓦然发现,有两滴鲜血正从他鼻孔慢慢流出,顺着苍白如纸的脸庞,一直淌下来。 
    她吃了一惊,还没做出反应,许典已一头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叶鸽冲上去,抱起他“你怎么了?”声音焦急疑虑,仿佛风干的沙粒。但没有得到丝毫反应。她半拖半抱地把他弄到床上,解开他的衣襟,发现他的胸膛已经变得通红,摸上去干裂,没有水分。她急了,嘴里念叨:“许典,许典……”随手脱去了他的帽子,顿时惊呆了! 
    
    光光的脑壳后面,竟有一个洞!嵌入了透明的玻璃,仅留有一个小孔,一个柔软的玻璃触角伸出来一截,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线接口。 
    她的心一刹那间冰冷,连手脚也软了,被惊呆了。这时许典忽然动了动,但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抽屉。叶鸽定定神,跳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放了一个小药瓶,旁边有一张纸。她拿起来,读:如果我忽然晕倒,或者流鼻血,瓶里的药,三粒。 
    她倒出来三粒药,又倒了杯水,给许典灌下去,然后才慢慢地坐下来,感到手脚酸软。此时她才注意到,窗外已经红霞满天,夕阳西下了,他们的一局棋,下了整整一天! 
    叶鸽呆呆地坐着,直到黑暗潮水般将她裹住,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典动了一下,但她没有注意。又过了一会儿,在黑暗里,许典轻声说:“对不起。” 
    “那……是什么?” 
    “是Lamar,我把它接到脑子里了。” 
    “你现在没事了吧?”叶鸽问,“可是……可是你……怎么干的?” 
    “我在一块逻辑电路板上‘种’了一些神经细胞,然后和我的脑神经接驳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你……有把握吗?” 
    “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了它,它的力量比我预想的要大得多。” 
    叶鸽沉默了,但过了片刻,她忽然激动起来,说:“你疯了吗?在人体内接种移植物是犯法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对……不起。” 
    叶鸽看着他,窗外已完全黑透了,但许典的脸在月光中惨白如死灰,她吐出一口长气,心渐渐软了下来,而她那像潮汐一样的母性又让她内心充满柔情。沉默了一会儿,她微微一笑,说:“没什么,你忘了吗,爱是不用说对不起的。” 
    许典看着她,仿佛已经痴了。 
    很久很久,他转过脸,说:“我输了。也许我永远也赢不了他。” 
    “不是这个原因。他太狡猾了!今天也是一样。” 
    许典转过脸来。 
    叶鸽说:“他的棋一向很实用,今天也是,他猜出你……你已经改造了,他的棋就变了。和他与电脑下棋一样,他知道套棋谱他是赢不了的,因为你的棋谱比他多千倍,你能穷索记忆里所有的名局套路,只要他陷入了其中的一个,他就万劫不复了。按常规出棋,他不是对手,所以他就装着犯小错误,麻痹Lamar,让它迟钝。他绝不硬碰硬,也不使用以前名局中出现过的招数,只是以愚克智,假装平庸来松懈Lamar的对抗意识,然后在Lamar认为是小概率事件而疏忽的时候占便宜,慢慢地积累这些小优势。再加上从一开始就设的陷阱,他才会赢的。这个办法是他对付电脑的惯用伎俩。” 
    
    “……” 
    “还有你的问题……”叶鸽犹豫地说。 
    “嗯?” 
    “Lamar一定有储存布局的大辞海,在布局时你一般是使用这些套路,但在向中盘过渡的阶段,你不得不自行思索。这个过渡瞬间是最危险的,他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不协调感。设了大龙上的那个陷阱,这得凭经验和感觉。你和Lamar的配合太差了,可以说你完全控制不了它,你俩的节奏脱了钩,破坏了思索过程的连贯感,所以你中盘就输了。” 
    
    许典一言不发,像一尊丧失了生命的雕像,叶鸽几乎以为他已经停止了呼吸。过了很久,叶鸽说“我不明白,凭你的棋你是能赢他的,为什么你会干这种危险的事。 
    你不知道吗,有很多改造人都死于突触渗漏或者超负荷。你……为什么?” 
    许典挣扎着坐起来,倚在枕头上,说:“你对许刃怎么看?” 
    “嗯?” 
    “我是说,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叶鸽想了想,说:“老于世故,工于心计。执著于对内心的探索,冷静近乎冷酷,喜欢探索核心,内观,笃定,清明,有点渴望与虚无的事情沟通,神秘,空灵。 
    但是主观,固执,孤立自己,极其的敏感,好像有点脆弱,易受伤,深度的抑郁,逃遁,可能有点自毁倾向……” 
    许典怔住了,盯着她像看一个怪物,良久,他嘘了一声,说:“你会算命吗?” 
    “我说得对吗?”叶鸽嫣然一笑,“因为他的衣服,他酷爱青色,青色,又叫‘中国蓝’,在五行里代表东方玄学。说明他有大智慧,内心平静,以及以上我说的那些,但是这样的人应该超脱,他却好像一直执著于什么,并非围棋。 
    那他一定有他所执迷的东西,这会导致心理上的失衡,变得敏感猜疑。脱离现实,甚至会导致偏执。 
    加上他童年一直受禁闭,很可能有抑郁症,这样就会不自觉的绝望,产生自毁倾向。” 
    许典微微一笑,说:“你的色彩心理学。” 
    “略知一二。” 
    许典叹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他的偏执,是……是来源于他的自卑!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只是一个人造的怪物,一台机器,所以他一直痛恨机器,痛恨电脑!他一直和进化界面过不去,就因为他恨那些电脑!” 
    叶鸽静静地听,许典的声音里没有恨,反而充满了怜悯和感情。 
    忽然间,她心里灵光一闪,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的!你想变成一台电脑!你要以这种方式打败他!你要让他知道他的偏执是多么的可笑,他阻挡不了技术的进化!他这么干只能是自毁!你想让他明白,是这样吗?你这傻孩子!她叹了一口气:“你想拯救他吗?” 
    许典躺下来,没有说话,渐渐地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涣散,眼角紧张地抽搐,可身上的肌肉却出奇地松弛,仿佛已经精疲力竭。而脸上有着一抹病态的嫣红,浸在冷汗里,看起来说不出地可怕。 
    许刃重重地一敲回车,然后冲着对面的“螺旋Ⅲ”的大屏幕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扭过头来冲着台下一大帮进化界面的工程师、程序员、围棋教练和老总们微微一笑,满脸轻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有时候不说话比滔滔不绝尖锐十倍。 
    他站起身,目不斜视,径直走了出去,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笑,出了大厅,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喊他:“阿刃。” 
    他心里一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来,他缓缓回过头。那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但顾盼之间,极有威严。他笑了“爸…… 
    哦,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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