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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小太监别着嗓子念完程四的折子朝堂之内议论纷纷，皇帝靠在龙椅里看着一干朝臣交头接耳，有人皱眉，有人奸笑，有人叹气，也有人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朝臣的百态自登基以来他看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是这么有趣。
眼看着群情激奋众人兴起时，皇帝轻咳两声，道：“不只众位卿家以为该派谁率军去驻守开德府啊？”
刚才还谈论得兴致高昂的人们顿时没了声息。
“适才，尔等不是谈性甚高吗？”
“皇上。”祁连迈步出班躬身道，“臣以为，兹事体大，当派一位有能够威震一方的老臣去。”
“哦？祁卿以为该派何人？”
“王大人，皇上。”祁连说完看了一眼垂目站在一旁的彭祖。
“祁卿所言莫非镇守关中的王浑老将军？”
“非也。”祁连道，“此时倘若调动关中宿将王老将军无异于将关中拱手送与番军。臣所言，乃是王克成王大人。”
“王克成？”皇帝闭目思索一番，问，“朝中可有此人？”
“此人曾久镇西疆，于万岁登基那年被人陷害入狱，至今尚被关押在天牢之中。”
“既然被人陷害，为何至今尚在天牢而无人为其昭雪？”皇帝淡淡地看着祁连道，似是根本不信。
“皇上，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是，皇上。”祁连应了一声直起身来又扫了一眼彭祖才道，“王克成大人当年奉先皇之命镇守西疆已经十载有余，未曾想到，竟有人递上一封折子和一封王大人写给吐蕃某部赞普的信指王大人通敌叛国，王大人这才锒铛入狱。”
“既然有他写给吐蕃赞普的信这就是证据确凿了，怎会是诬陷？”
“皇上。”彭祖出班道，“此事确系诬陷，那封信臣曾看过，是有人冒王大人之名所作。”
“哦？既然如此又如何将其下狱关至天牢？”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祁连和彭祖。
“当时，先皇病重，祁大人曾上疏先皇，只是先皇未曾批阅便龙驭殡天了，后来，万岁登基，昭告大赦天下，臣等以为王大人之罪可免，等万岁亲政自当还王大人一个清白。只是世事难料，王大人只被免了死罪一直关押在天牢之中，而祁大人的折子竟未上达天听。”彭祖说完对着祁连笑了笑，祁连还他一记白眼。其他朝臣随之纷纷参言，对王克成入狱之事持了同情的态度。
皇帝暗笑一声，金口一张：“如此，朕便下旨赦免了王克成的罪名准他官复原职。”
“皇上圣明。”一干朝臣随着彭祖拜倒在地，只有祁连孤零零地站着鹤立鸡群一般。
“祁卿还有何不满？”皇帝浓眉一锁，看着祁连。
祁连跪下，道：“微臣不敢，只是，此事还是请皇上按制请刑部彻查之后才好平天下百姓悠悠之口。”
“等刑部查完，朕这龙椅就该由那番贼来坐了。”
“臣知罪。”祁连一怔，拜倒在地不再多言。
二十一 惊变
早朝散了，彭浪一如往常到殿前司衙门去和各位同僚打了个照面之后入宫配王伴驾。在接到程四的折子之前，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过笑模样了。彭浪在宫门口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一旁守门的侍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头顶那块红底烫金边上面龙飞凤舞的盘踞着“西华门”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这才迈步进去。大周朝自太祖以来文臣武将是分开从东华、西华两门进出宫城的，而此刻，自西华门入宫的彭浪心中的抑郁之情不自觉地逸出眼角眉梢。
身为武将竟不能纵横疆场，无论如何都让彭浪觉得在各营将士面前气短。昨日，程四捷报传回，皇上大喜之余为了选派驻守开德府的将领费尽思量，哪怕最后在早朝上不惜以手中的皇权坏了礼法去仓促地启用一名被关押在天牢之中的老将都不用自己更是让他心中郁郁。未曾想到，堂堂武状元空怀满腔报国志竟是如此不堪重用。想起程州将自己从番兵的弯刀救起的那一幕，彭浪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程四，程四，你小小年纪何苦强出头？倘若你有个闪失他日让我如何去和程大哥交代？
彭浪思绪翻涌只顾低着头往文德殿去，不想险些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人，幸亏有人拦了一把。彭浪抬头，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呆了一下屈膝要跪，那人伸手拦了一把虽只是象征性的碰了碰彭浪的手彭浪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站了起来：“皇上。”
“昨日，又同彭太保吵嚷了？”皇帝微微抬头，看着彭浪的一双眸子里满是笑意。
闻言，彭浪皱眉道：“家父又同陛下说什么了？”
“没有，朕只知道你同彭太保吵过之后朕这里办事容易了许多。”皇帝不紧不慢地道。
好一招欲擒故纵！彭浪这才转过弯来。原来昨天皇上把话说到一半就是为了叫他回去在彭祖那里刨根问底，彭祖为了不让自己儿子涉足战场自然什么事情都会做。
说什么难题，原来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只是把自己当个傻子耍。想到这彭浪心里不满地哼了一声。
皇帝放佛看出了彭浪的不满，拍了拍他的肩，笑言：“走，陪朕到御花园逛逛。人间四月芳菲尽，再不去看看，估计，这一春又错过了。”
这一春，程四是在马背上的征战杀伐之中度过的。
程四率军在河内歇营补给之后取道关中，前往与起兵当夜先行到潼关待命的右厢都指挥使刘昌所率十营将士会合，而后出潼关，自重镇蒲坂向东一路夺取了绛州、慈州、隰州和晋州，与泽州赵闯所率左厢二十二营对隆德府形成了半包围的局势，兵锋直指河东重地上党、壶关。
恰在此时，彭浪派人飞马送来的一封书信。
彭浪此时送来书信？此事必不寻常。坐在案后与正与诸位将官商讨战事的程四长眉一敛沉声道：“速将书信呈上。”
“是。”
卫士应了，去了片刻，双手执了一个金漆封口，上书征北元帅程四亲启的信袋进来递到程四手中。程四挑开封口抽出里面的素白的信笺，信笺上只有寥寥数语，却是让程四触目惊心。此事现在绝不能声张，否则，军心必乱。程四将信折起，心念转动。
“大帅，何事？”
闻声，程四抬头，发问的正是一脸关切的龙卫军右厢厢都指挥使刘昌。刘昌和赵闯皆是久经沙场，有他们两人坐镇足可以稳住眼下的北征的局势。王老将军也已经率军进驻开德府，想来番军不敢轻举妄动。打定了主意，程四起身道：“皇上急召，本帅须得回京几日。”
“大帅，此时回京或恐贻误战机啊。”刘昌一听不由急道。
程四点头：“本帅也深知其中利害，但是，本帅不得不回啊。”
“可这……”
程四顾不得再听刘昌劝阻直接吩咐：“来人，速告杨勤，命其立即准备随本帅回京。”
“是。”
程四见卫士去了，转身环顾帐内注视着自己所有将领：“即刻起右厢所有将士统归刘昌节制，左厢依旧由赵闯调度，任何人不得逾越分毫。军寨之内帅旗高擎，本帅返京之事不得向外走漏风声，否则，军法无情。”
“是！”
“刘昌，你与赵闯若无万全准备不必急于进攻，守住手中所握州郡即可，哪怕番军再增兵力天井关和蒲坂万万丢不得。”
“末将省得。”刘昌见程四去意已决也便不再多说，只是忧心道，“大帅何时动身？”
“今夜。”
“大帅此去千万小心。”
此一去之凶较北征尤甚，程四心中早已有数，但是此时如若不归他恐怕便真的再也归不得了。皇上总归是皇上啊，程四握紧了手中的书信。如果，不是皇上下诏书，他程四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北上征讨番军为父兄报仇，又怎么能知道二哥尚且活着。此刻，莫说是要他回京勤王保驾，便是叫他献上项上人头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面对众位将士忧心忡忡的目光，程四扬眉一笑：“诸位不必担心，本帅去去便回。”神采飞扬之间那一分挥洒自如的气度让将士们无不折服。
“如此，大帅歇息吧，末将等告退。”
程四颔首，待刘昌率领众位将士退出了中军帐，他又将手里攥得皱成一团的信笺展开，上面彭浪潦草的字迹愈发显得不堪入目。
皇上病重，或恐命在旦夕，朝中形势有变，速归。
只这短短一行字，就是可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程四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那端坐龙椅之上杀伐果决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人竟会在一夕之间病倒，而此时此刻不止一人对他的江山垂涎欲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儿时先生的教诲犹在耳畔，程四绝不能允许这等谋君夺位的事情发生。
杨勤奉命挎着药箱来到中军帐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此时，程四除却铠甲换了一身藏蓝色短打，用黑色箭袖绑紧了袖口。未及弱冠，程四只把头发简单的用发带紧紧束起，带得紧皱在一起的两道黛色长眉的眉尾更显上挑，在大帐之中修身而立，凤目一张，未着脂粉的脸愈发得英气逼人。看得杨勤愣了一下才施礼：“大帅。”
“你随我回京救一个人，如果，救得他的性命你以往不管做过什么本帅皆既往不咎，否则……”程四原本清冷的眸光冷冽起来。
杨勤只低头淡淡一笑，“大帅说笑了，在下一介布衣，不过是为人诊病换取些钱财度日又能做过些什么？”
“哼。”程四冷笑一声，道，“杨大夫，本帅要说的说过了，你好自为之便是。”
“是。”杨勤躬身应道。
程四抄过靠在案旁的长枪迈步出帐：“走吧，一人两马，歇马不歇人。”
“李妍不用带？”
“带上她多有不便，恐怕来不及。本帅自有安排，不劳杨大夫费神。”
杨勤看着那被帘子掩去的背影低喟一声跟了出去。
营帐之外，四匹健马鞍辔俱全不时地用蹄子刨地打个响鼻。程四手提长枪轻轻一跃翻上了马背，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勤。杨勤微微一勾唇角，上前拽了缰绳，抓住马鞍上的扶手踩着马镫上了马：“在下只骑过一两次马，骑术不佳，还请大帅担待。”
程四却是无暇听他说完，枪杆一撩打在了杨勤的马臀上，那马登时放开了四蹄奔出。杨勤不敢怠慢赶忙伏下身子抓紧了马鞍以免掉下马去，只听身后一声请叱，程四纵马追上。
两人四马，在暗夜里拖曳了一道浓重的烟尘。
二十二 布防
程四和杨勤快马加鞭，到中牟县的时候已经是第半月之后。
中牟县内家家闭门一派萧瑟的景象引起了程四的注意。看情形，似乎不妙。程四眼角一瞥，望见只有街角上的一家酒楼尚未关门，程四策马近前，对杨勤道：“下马，打尖。”
杨勤听了依言下马。
街上无人，酒楼里头只有一个小二百无聊赖地倚门而坐，一见到程四二人立刻打起精神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二位客官，要打尖？里面请，里面请。”
程四把手里的缰绳递给小二，道：“人吃什么无所谓，把马喂好。”
小二听了看着程四一时间不知所措，杨勤把缰绳塞进他手里温颜道：“我们着急赶路，还请小二哥务必把马喂好。”
“好，好。”小二应了朝里面吆喝一声牵着马去了。
酒楼里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