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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第三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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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宿醉的滋味实实在在是不怎么样,这一次我总算是领教到了。 
昨夜明明睡得很沉的,而且睡得又暖和,又舒服,是半年来难得才有的一次舒心安稳觉。可是到 
了今天早上,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对劲的,四肢酸软,胃中翻腾,脑袋里更是象有 
人用一百只大锤在敲,痛得让我恨不得把头割下来。 
嘴里干得发苦,想喝水,当然如果有一杯清凉可口的酸梅汤就更好了。不过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又不是在自己的皇宫里! 
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终于闭着眼睛撑起身,想下床出去找点水喝。可是才坐起一 
半,立刻觉得头昏恶心,眼前金星乱转,马上又有气无力地倒了下去。 
昨晚真不该喝那么多酒的。都怪拓拔弘,如果不是他缠在我身边,我也不会因为用不着担心敌手 
的偷袭而醉得那么放心大胆…… 
又躺了好长一段功夫,我才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窗外已是艳阳高照,庭前的花影都洒了满窗。 
好象真的是不早了啊……什么?花影?我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大醉之后竟会如此迟钝,居 
然直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屋子。我在五城巡戍营的住所简单得近乎 
简陋,哪里有地方种什么花啊。 
这里……好象是……拓拔弘的卧室? 
怪不得我看着那么眼熟了。 
难怪昨晚睡得那么舒服,身上暖洋洋,软乎乎的,拓拔弘用的东西,当然都是百里挑一的上佳精 
品。唔,难得这家伙脑筋短路,居然舍得把自己的舒适考究的豪华卧室让给我住,那可得好好赖 
上一阵才够本啦。 
我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识地在屋内四处扫视,才发现床头的小几上放着一只羊脂玉碗。碗里满 
满的盛着不知什么茶水,颜色透明浅褐,晶莹剔透,看上去倒是挺象酸梅汤的…… 
不光看上去象,闻起来也象…… 
不光闻起来象,喝到嘴里就更象了…… 
唉,象来象去,根本就是吗!看不出拓拔弘这粗鲁霸道的家伙心思还挺周到,居然知道醉酒的人 
醒来后最想要什么。我一边心满意足地喝着酸酸甜甜清凉爽口的酸梅汤,一边忍不住想。 
虽说这张又大又软的床睡得是很舒服,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很有自觉地起了身。 
偷懒管偷懒,一个人的责任还是要尽的,我总不能把公事丢开,真的就躲在拓拔弘这里睡上一天 
。再说,偷一天懒的代价可能是以后接连几天的苦难,那两个难缠的监工肯放过我才怪。傻乎乎 
的雷鸣还好对付,要是惹火了易天,那可是自讨苦吃啦…… 
起床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已不翼而飞。身上换了一身崭新的丝罗内衣,触手光滑 
柔软,看得出是最精致考究的质料。 
有人在我睡着时给我换过衣服?我有些意外地坐起身,脑后的发束散开了,半长的头发一下子滑 
落在肩膀上,带着浴后淡淡的清爽味道。 
原来我还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服侍着洗了一个澡?这信王府中招待客人的服务也太周到了吧…… 
管他呢?该走了。我抓起床头放着的外衣,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并不是很合身,对我来说有一 
点偏大,穿在身上宽宽松松,倒是平添了几分飘逸的味道。一定是拓拔弘的衣服。在这府中也只 
有他才比我高了。 
现在应该是拓拔弘上朝的时候。他一定不在。 
正好,反正我也不想见到他。 
昨天我虽然醉得厉害,但还没有醉到把什么事情都忘了的地步。恰恰相反,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此 
刻仍清楚得历历在目,没有一丝一毫的褪色。 
包括拓拔弘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还有…… 
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闭上眼,用力地摇了摇头,想挥去脑中不断涌出的鲜活画面,却挫败地发现自己的努力毫无作 
用。 
脸上突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烫,继之而起的是一股复杂难言的微妙感受,混杂着轻微的尴尬、意 
外、不敢置信、手足无措,以及,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莫名情绪……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心里有 
一点发酸,沉沉的象是装了什么陌生的东西,胀得满满的,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总而言之是有点什么地方不对劲…… 
见鬼了!我再次用力地甩甩头,叹口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我承认自己的神经很粗,虽然从小就被人称赞聪明绝顶,但在感情方面却常常迟钝得象个白痴。 
身为西秦的储君,我自幼便接受严格得近乎苛刻的教育和训练,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长大 
后又不是终日忙于政务,便是长年奔波沙场,再加上被祁烈缠得难有空闲,以至于我的感情经历 
到现在仍然是一片空白。 
然而突然之间,我一下子读懂了拓拔弘昨夜的眼神。 
那种火一般灼人的热烈眼神……有时却又出奇的深沉黝暗,黑沉沉的,仿佛藏着无穷的心事…… 
过去的很多疑惑一下子有了答案。 
然而面对他激烈而炽热的眼神,我的第一反应却是象害怕烫伤般,本能地闪缩逃避…… 
我对男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并不陌生。在时下各国的贵族中,蓄养娈童、狎玩男宠已经成为了一种 
公开的时尚。生长在西秦宫廷中的我,在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对于这种贵族式的喜好早已司空见 
惯。 
但我却从未想过类似的情形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向来不好男风。对于自己身边的男子,或者是重臣宿将的尊敬礼遇,或者是下属官兵的信重爱 
护,或者是挚交好友的意气相投,或者是子侄幼弟的疼惜宠溺,不管是哪一种,无不是坦坦荡荡 
、直率明朗的诚心相待,从来不曾起过别的念头。而对于那些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屈身事人,宛 
转承欢的可怜虫,却只有同情之心,而无狎戏之兴。所谓的到处留情、逢场作戏,我一向都没有 
什么兴趣。 
自然更不想成为别人游戏的对象。 
我不知道拓拔弘的态度有几分真。但无论是真是假,对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招惹不得——如果他 
只想逢场作戏,我当然没有兴致奉陪;如果他确实是百分百真心,那我就更要避之则吉,躲得越 
远越好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更加不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根本就是不应该也不可能 
发生的…… 
微微苦笑一下,我随手把头发束在脑后,抹一把脸,不再停留地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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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道短短的回廊,就是王府的后花园了,穿过去就是下人的院子,那里有一道后门,出去比 
较近也比较方便,以前在这里当下人的时候我常常走,轻车熟路。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小晋。 
小晋……一想到小晋我就忍不住很想骂拓拔弘一顿。 
我从王府里搬出去的时候,本想带小晋一起走的。可是拓拔弘莫名其妙地板起脸来,无论如何就 
是不准。说什么小晋是王府里登记在册的下人,没有他的同意就不能离开王府一步。还说他如果 
敢私自逃走,按照北燕的律令,就要被挑断脚筋送还原主,要是他胆子大的话也不妨试试。 
被拓拔弘这么一威胁,在做好准备离开北燕之前我当然不敢拐带小晋私逃,只好把他留在信王府 
里。这样一来,我要见小晋可就不方便了。害得我教他武功还得偷偷摸摸地半夜溜进信王府,要 
是被巡夜的城兵捉到他们的上司半夜作贼,我的面子该往哪儿摆啊? 
更惨的是,有了雷鸣和易天的严格监督,我连早晨赖一会儿床补眠的机会都没有了…… 
清晨的例行洒扫早已结束,整个后院里很安静,几乎看不见什么人走动。偌大的一个花园里,只 
有一名花匠坐在牡丹花前呆呆出神,背对着我,并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走过那个花匠身边,我有点好奇地看了他两眼。 
他的样子并不象是一个花匠。如果不是那身粗布的下人服饰和手中的花剪,我可能更容易把他当 
成一个书生而不是下人。他的身材偏于瘦弱,肤色苍白得不象是曾经在户外活动过,侧脸的轮廓 
斯文清秀,手指洁白修长,用来握花剪未免是有点太可惜了。 
我故意在他身边用力地咳嗽了一声。他吓了一跳地转过脸,抬头向我看来,乌黑的眼睛清澈明亮 
,却含着隐隐的怅惘和忧郁。 
“你是谁?新来的花匠吗?我以前好象没见过你?” 
“啊……是,我叫林安,进府还不到两个月。”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应该不是当花匠吧?” 看他那双干净漂亮的修长双手,就不象是跟泥 
土打过交道的。 
“卖字,代笔,随便混口饭吃。” 
原来真的是读书人,怪不得看上去这么斯文呢。我细细打量他的相貌。他长得说不上漂亮,只能 
算是清秀而已,但是谈吐斯文,气质儒雅,看上去象是读过不少书的。要是在王府里当一名花匠 
,未免有点大材小用。 
“你应该读过不少书吧?为什么不去应试?你该不会甘心在这里混一辈子吧?”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痛苦和失落,耸耸肩,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如果能够考得中,我还会沦落到 
这里来?” 
“一次不中就灰心了?”我皱眉。看他的样子虽然文弱,眉宇间却有几分骄傲倔强之气,看去不 
似池中之物,更不象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逼不得已,有什么办法?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得到的人又有几个?到头 
来还不是先得混一碗饭吃?” 
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沉吟一下。 
“你愿意到我那里帮忙吗?我正缺一个整理公文案卷的书记。报酬不会比这里少,而且还可以抽 
时间继续读书应试,比当个花匠要好得多。” 
“真的?” 
他半信半疑地看看我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最后居然拒绝了。 
“谢谢你,可是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日子清静又悠闲,反而不想出去营营役役地辛苦奔忙。至于 
读书应试,更是连想都不想了” 
“是吗?” 
我有点意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总觉得他的话有几分言不由衷的意味。看他年纪轻轻, 
既不象看破红尘的心灰意冷,又不象无欲无求的淡泊高远,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看他的样子仿佛藏着什么心事,我既然不知详情,就不必管太多闲事了吧? 
“好吧,随便你。”我笑了笑,道,“我叫江逸,如果你改变主意,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 
以到五城巡戍营来找我。” 
“原来你就是江逸?!”听到我的名字他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看我的眼光也有了些不同。 
“谢谢你。”他态度认真地又说了一遍,“谢谢。” 
他的神情如此郑重,倒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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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里时已近午,刚刚赶得上吃午饭。 
雷鸣果然满腹牢骚地抱怨了一顿,易天却十分难得地没有说什么,好象看出我情绪欠佳,精神不 
振,很体贴地拦住了雷鸣的话头,没让他继续唠叨下去。 
否则我的头真会裂成两半。 
不过,易天接下来说的话让更加我头痛。 
“平望侯府的管家刚刚来交涉,想把昨天打伤卖肉小贩的两名奴才领回去发落。” 
“不准!”我不假思索地断然道。“一时口角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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