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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胜衣之十三杀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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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势子简直就像天马行空似的,剑将及,嗡的猛抖开,重重剑影牵曳着点点寒芒,如雨般洒下来!
  香祖楼的反应也不慢,左掌“凤凰单展翼”,震开掷来的竹笠,右掌铁伞同时已挑起,护住了头顶,挡住了剑雨!
  珠走玉盘的连串异响,洒下的剑雨相继弹起,孙羽的身形已在伞顶掠过,斜里泻下那边桥板!他也不理会桥板湿水,身形着实随即就倒了下去,肩腰膝齐齐使力,展开了地趟功夫,卷着剑光飞快滚向香祖楼下盘!
  他不单独武功高强,脑筋更是灵活,就因为脑筋灵活,出手愈见诡异,凌空搏击不成,改向下盘进袭。再不奏效的话,只怕他不难跳下桥板,打从桥底来出手!
  但无疑他已毋须跳下桥去,用到地趟功夫,已击中了香祖楼那铁伞的弱点!
  最妙的雨伞也挡不住斜刺里飞来的雨点!
  即使铁打的亦不能例外!
  雨当然不可以从脚下冒出来。但地趟身形带动的剑可以!
  香祖楼目光及处,心头不禁一凛。他的左掌又已扣住了两支伞骨,眼瞬也不瞬的始终不离孙羽那滚动的身形,丝毫也不敢疏忽!
  孙羽的地趟身法果然快,刹那已滚近,身形陡顿,剑光飞起!香祖楼猛一声暴喝,铁伞闪电也似的落下!
  铮的伞面的边缘击中了剑锋,剑势已竭,伞的力道却未尽,继续沉下去,将剑压在桥板上!
  香祖楼不禁心头狂跳!
  剑已被压住,孙羽还能够怎样!他高兴也尚未来得及,冷不防孙羽突然撒手弃剑,长身暴起!
  不知何时,孙羽的左掌已然多了枚尺许长短的一口短剑!人暴起,他的左掌也暴起,短剑脱手飞出!
  香祖楼的伞已沉下,上半身空门暴露,他的左掌虽然握着两支伞骨,并非赤手空拳,但事发仓猝。除非孙羽出手稍慢,否则他还是挡无可挡!
  孙羽已弃去银剑.短剑的脱手,何异于孤注一掷,又岂会有不竭尽全力的道理!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孙羽自己也没有办法闪避,香祖楼更不用说!他惊呼方出口.剑已没入了他的咽喉!惊呼声顿断!
  他踉跄退出半步又半步,左掌勉力外翻,两支伞骨脱手击向孙羽!
  孙羽几乎同时已用脚将银剑挑起,右掌随抄住顺势—翻,震飞击来的伞骨!
  香祖楼仍不死心.作最后的反击,再起双飞蝴蝶脚!
  孙羽鼻轻笑,索性连动也懒得动了。
  跟着看,脚不过踢出小半,离孙羽还远,香祖楼已然仰天倒了下来!
  他挣扎着要起身.但只能勉强地抬起半头。
  伞,早已滑出了他的右掌,他用左臂支着桥板,空出来的右掌则按住胸膛,离嵌入咽喉那剑很近,他却连碰也不去碰它。
  只因为他知道那么做,他就得立刻死亡!
  就那样,他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孙羽!
  孙羽看得出香祖楼目光里的含意,他横剑当胸,左掌拇指食指轻捏着剑脊,缓缓地移向剑尖。
  “银剑不过是标帜,我杀人很少用它,犹其是对付高手,我用的通常是第二口剑.短剑!”
  香祖楼的目光突缩。像是说:“我不知!”
  孙羽拇食指陡弹,剑嗡的龙吟。“没有人知道,知道的都已死亡!”
  香祖楼的目光又再瞪,询问的意味更浓!
  “你放心!”孙羽沉着声,郑重地,“我应承得过你的事情就必会替你做到!”
  香祖楼瞳孔顿散,那右掌暴翻,突然拔出了咽喉嵌着的短剑!
  剑拔出,他蹩着的那口气亦吐了出来。
  他狂吼;“多谢!”
  声断气绝,头向旁边歪了下去!
  血已从他的咽喉标了出来,溅湿了桥板,却没有溅及他胸膛的衣衫,所以孙羽并不着急去拿那两张银票。
  他没有摇头,更没有叹息.仿佛就无动于衷。
  他从容不迫地拾回剑鞘,套好银剑。再走到香祖楼身旁,扳开他右掌的五指,将短剑取出,拭去血,小心地放回左靴的靴筒里。
  他的眼瞳还是那么的峻冷,他的举止还是那么的镇定。
  但到他的手抓着那两张银票从香祖楼怀里伸出来的时候,他的手竟然起了颤抖。
  几乎同时的,他的眼瞳也起了颤抖。
  他忽地用力握住了那两张银票,握得是那么的紧,手背的筋也根根露出了!
  孙羽喃喃地说:“应该说多谢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呢……”
  他长叹,抬望眼,潇潇雨已歇,快三更了。他终于站起了身,举起了脚步。
  凄凉的灯光,长长地映着他的影子。
  他就踏着自己的影子,走向黑暗的深处……
  灯,银灯,富贵灯。
  灯旁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人还不过二十来岁,很年轻。很漂亮,那肤色也的确是如霜如雪。她右手斜拈着玉匙,拨弄着文王鼎里烧着的香,左手轻托着香腮,半边身斜倚着雕禽桌子,幽幽地坐着!
  灯光从旁射来,替她在脸上添下了淡淡的灯影,人于是显得更美了。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她眼里的春意却方浓。
  风忽地穿窗,吹过了灯旁。
  灯火摇曳,那文王鼎口冒出来的轻烟也摇曳。
  轻烟飘忽地缭绕于灯光中,还未飘到她面前,她厌恶得已先皱起鼻子,随即撮唇吐了一口气。
  轻烟给吹散,远远地飘了开去,但很快又凝聚,随风飘了回来!
  她的鼻子于是皱得更深,摇摇头,没有再吹气,只是叹息:“春风……”
  才两个字出口,已有“人”替她接下去:“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声音发自她头顶半空,那里没有人,有的不过是一只栖息在架上的绿鹦鹉。
  那绿鹦鹉张着嘴,“帏”字的袅袅余音尚徘徊在舌缝间!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唉,不是李白的“春思”诗末两句?
  好一只鹦鹉,居然还会念唐诗,像这样的鹦鹉,又有多少只?就花上百来两黄金,对富贵人家来说也是值得的。
  即使是巧合,也值得欣赏!
  但她似乎并不欣赏,她没有再作声,只是抬眼望着那绿鹦鹉,眼中连半丝笑意也没有,有的只是不悦之色。
  轻烟这下子又飘到了她身旁。
  她的眼随即垂下去,更不悦!
  只可惜,鹦鹉或许还会畏惧她的目光,烟?万万不会。
  她拂袖,烟飞散,但香气早已蕴茵小楼,那却是拂也拂不开的。
  香,很香,什么香?檀香!
  绿鹦鹉,檀香,不就是“锦衣侯”香祖楼所爱的东西么?
  檀香的香气醉人,能言的鹦鹉也应讨人欢喜,但她分明厌恶到了极点。
  怎么她偏又要坐在鹦鹉下,檀香旁?
  没有人会愿意做自己厌恶的事情,要自己厌恶的东西,除非是迫于无奈!
  灯是孤灯,她人也是形单只影。
  小楼的门掩着,她本来可以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但她还是坐在鹦鹉下,檀香旁!
  小楼里不错是没有别的人,但她的心头却束缚着无形的枷锁,有人抑或没有人,对她来说都已无差异,亦无所谓迫与不迫。
  她嫁的是喜欢她的人,是必然会迁就她,更不会让她冷落闺中。
  她嫁的若是她喜欢的人,必然她会迁就,日久成自然,不惯的也惯,哪怕鹦鹉学舌耳边,檀香缭绕眼前。
  所以男人要娶妻子最好还是选择那真心喜欢自己的女人,女人要嫁丈夫最好还是选择那真心喜欢自己的男人。
  无疑那是片面的感情,但男女间的感情开始时试问又有多少不是片面的。
  问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道被人喜欢同样也是幸福的人似乎少得很…”
  不是喜欢她的人,也不是她喜欢的人,那她嫁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说起来毕竟是喜欢她的人,只不过也是与众不同的那种人!
  那种人轻财好客,是人们眼中的大丈夫,大英雄。对朋友,那种人总对得住,为公义,那种人甚至会不惜洒热血,抛头颅。
  要是在乱世,那种人是必能叱咤风云,即使在承平,那种人亦不难江湖快意。谁要找朋友,都会先考虑那种人,是以那种人朋友绝不会少到哪里去。
  也就因为朋友多了,那种人顾得朋友,已再无暇理会自己的妻子。
  也就因为朋友多了,那种人无日不是前呼后拥,永不知道所谓寂寞,更不晓得寂寞的痛苦。
  当酒酣耳热,抱铜琵琶,执铁绰板,与朋友带醉狂歌大江东去的时候,那种人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妻子孤零零寂寞闺中,方试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做那种人的妻子,的确不容易!
  也用不着旁人说话,那种人自己始终会故态复萌的,要是给挑拨两句,才入家门又出家门还好,为了证明自己的丈夫气慨,难保就他乡作客几月,由着那做妻子的五更千里梦,一日九回肠。
  并非是无情,不过那种人更怕被人取笑!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达人所耻,壮士不为,也就是那种人的信条。
  或许有日那种人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会感到后悔,却恐怕已是若干年后的事。
  那悠长的日子,又岂是容易过的。
  但无论如何,做那种人的妻子还是要规行矩步的好,否则,后果是必不堪设想!
  大丈夫难保妻子不贤不孝,是很久就已经有的说话,家庭里发生了什么,都不关那种人事,更只有同情,不会被非议。
  又岂知对得住朋友的人,未必对得住妻子……
  “锦衣侯”香祖楼也就是那种人,她也就是“锦衣侯”香祖楼的妻子,舒媚!
  寂寞了多少夜,她自己也不清楚,但香祖楼留在家里的日子有多少,她却可以数得出来。
  今夜,她又在寂寞地等待。她已不在乎!
  当然她是可以自己去休息的,但今夜不同,怎样她也要等下去,直到三更。
  那之后,她可能不用再等,也可能永远地等下去,更可能就算她想等也没有命等了。
  她并不是赌徒,但比起任何赌徒她毫不逊色,只因为她不独倾尽多年的私蓄来做赌注,还准备着必要时赔上自己的生命!
  三更……二更也过了,三更还会远么?
  她,也是那么想,眼里的不悦不觉已退尽,然后,她笑了,她是笑自己竟傻到在生那檀香,那鹦鹉的气,不是么,那许多年来都已忍了啊。
  她笑着又再用玉匙拨弄文王鼎里烧的檀香。
  笑中却透着苦涩的意味,她真还有心情来笑?
  那檀香已没有多少,越烧也就越淡!
  帘外,雨已歇,只是檐前依稀还水珠点滴。
  渐渐的,檐前那滴水声也听不到了。
  小楼里不由就更静。
  更鼓声终于又传来,三更!
  她默数着更鼓声,不知不觉地放下了玉匙,站起了身子。也就在这时,小楼那虚掩着的门突然依呀的被人推开!
  “谁?”舒媚失惊的转过身去,面色已变,声音甚至也岔了。
  “是我,潘玉!”推门那人应声着,蝴蝶也似地手舞足蹈地闯了入来,随即又将门掩上,还下了闩。
  “差点没有给你吓破胆……”舒媚抬手拍着胸口,忽的又低声叫了起来,“是什么时候,你怎能到这里来,还不赶快出去,让他回来看见,可不得了……”
  “他若回来,二更左右就应该回来,到三更仍不见人,你以为他还会回来么?”
  潘玉笑了,他不笑时已像是在笑,笑起来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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