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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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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的,我帮你拦了一下,没想到战局不利——你还不赶紧过来帮我,要更待何时啊?
  石勒请刁膺、张宾宴请使者,席间反复套话,得出的结论是:王弥确实正在和刘瑞鏖战——不跟咱们对敌陈午似的,乃是装样子——而至于是不是帮咱们拦人……鬼才信他呢!并且王弥连吃了好几个败仗,甚至一度被“乞活贼”逼到项关之下,导致局势相当的不乐观,因此才会送信来求援。
  听到张宾的禀报,石勒不禁撇嘴笑道:“彼连一‘乞活贼’亦不能胜,还欲图谋我么?气力不大,胃口倒是不小啊!”
  刁膺奉劝道:“明公休要小觑了乞活,其中颇多并州旧军,非普通流民可比。且我军初攻蓬关,不也遭逢了败绩么?想是王弥轻敌大意,所部又多步卒,难以与乞活在平原拮抗,致有此败。”
  石勒揉揉下巴,开口问道:“王弥将死于乞活之手么?”
  张宾摇头说“难”——“项关险峻,以乞活的装具,定是攻不下来的。且刘瑞若能杀王弥而并其众,反成我军心腹之患——王弥可麻痹之,乞活与我仇深似海,恐难计取。为今之计,不如应允王弥,挥师南下助剿……”
  石勒一拍几案,说他想吞并我,我反倒要去救他,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我不去!
  张宾急忙劝解道:“所谓‘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石勒瞪俩大眼迷茫地问道:“张先生且慢些说——你这又是啥意思了?”
  张宾倒是也习惯了,当即就给出了解释:“一如经商,将求利润,必先投资,是谓‘欲取先与’也。如昔晋献公以屈产之乘、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灭虢后复攻虞,马、璧又重归晋室——亦此谓也。”
  石勒说我大致明白了,“假途伐虢”的故事你是跟我讲过的。
  “明公常以王弥为忧,而弥在项关,轻易难下,不如暂允其请,合攻刘瑞,刘瑞败则王弥必然信我不疑,到时候便可将其诓出项关,方便行事了。”
  石勒考虑了好一阵子,最终拍板——行,我就听张先生您的了。当即亲统蘷安、支雄、逯明等将,率领五千精锐骑兵,兼程南下,直取苦县。留守事宜就交给了刁膺和张宾,特意没给苟晞、王赞他们派什么任务……
  刘瑞正在宁平城以南与王弥军相攻,突然间腹背受敌,当场就傻了。再加之从苦县经宁平城直抵项关,这一百多里间除了一条沙水外,几乎一马平川,正利胡骑驰骋,因此甫一接战,“乞活军”便全线崩溃,刘瑞单枪匹马冲出重围,逃回谯国去了。
  石勒抢掠了物资无数,掳获包括妇孺在内的三万多人,全都押回蒙城,而他自己也没在苦县附近多呆,根本不跟王弥照面,便即挥师凯旋。王弥赶紧派人送信过来,一方面竭诚感恩,同时问道:世龙你干嘛走那么快啊,都不让我当面向你道个谢?顺便咱们也好谈一谈一起到青州去的事情嘛。
  石勒让张宾复信说:“蒙城初下,所收苟道将士卒五万余,未及整训,本不当轻骑远出。因虑王公身陷险境,勒乃奋攘而起,仓促往援也,然不敢久淹……公若有意,可请北上己吾一行,勒当与道将洒扫以待。”
  王弥不疑有他,便待率军前往。长史张嵩劝告他:“石世龙之心叵测,明公不当前往,遣一介使致谢并与之会商可也。须防专诸、孙峻之祸!”王弥“哈哈”大笑道:“卿以我为吴王僚或诸葛恪么?”他说你安心吧,石勒不会有啥坏心眼儿的,你想啊,他若真有意并吞我部,前几天就不会来救我啊,说不定还会跟刘瑞联起手来打我……
  “石勒新并苟晞军,号称五万,或是诈言,二三万胜兵总是有的。如其所言,尚待整训,以致蒙城不稳,不敢久留疆场,则他又哪有胃口再来吞并我部?况我位在石勒之上,为朝廷重将,他不得诏旨,又岂敢害我?”
  于是王弥就带着三千精锐,浩浩荡荡直奔己吾而去。
  ……
  对于如何收拾王弥的问题,石勒与其将吏展开了大讨论。刁膺等人都认为,应当劫持王弥,并吞其部,然后再宣告王弥之罪,把他押赴平阳,交给汉主刘聪处置。苟晞甚至请令说:“待明公拿下王弥后,臣愿赍其冠服、印信,去接收项关。”
  石勒注目张宾,张宾缓缓地说道:“与其擒之,不如杀之。”
  苟晞说怎么能杀呢,一旦杀了王弥,其部下必然奔散,咱们可就拿不到手了呀。张宾摇头道:“我军才与苟司马部相合,其心难一,又哪有实力再去并吞王弥所部?能使其不为祸患,便足够啦——岂敢得陇望蜀?”
  刁膺则说:“王弥为国家重将,名位尚在明公之上,岂可擅杀,就不怕天子责罚么?”张宾继续摇头:“既知王弥为国家重将,不可擅杀,又岂能擅捕?左右是罪,不如杀之以绝后患,若捕之以送平阳,天子赦其无罪,又当如何处?”要怕结梁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对方给宰了,自然一了百了。
  石勒又望向裴该,裴该还是老话:“张君所言是也,愿主公听从。”石勒一个劲儿地要求,你再多说几句呗,别那么吝啬,裴该想了一想,便道:“我有一诗,主公请听……”
  石勒刚想说你炫耀典故还不够,竟然开始作诗了?我哪儿懂什么诗啊?可是裴该随即吟咏了四句诗,倒是很通俗易懂,就连石勒也不用解释就明白了——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裴该接着补充道:“要看主公以王弥为何等人也。若以之为草芥,自可捕拿;若以之为人杰,又岂敢轻纵?昔汉高祖对项羽,百战百败,垓下一役却能底定胜局,可见一时的挫折,并不能决定长远——这人除非是死了,否则日后如何,谁都料不准啊。”
  王弥那也是当时有名的刽子手,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百姓之血。《晋书》上有一条记载,说宁平城之战,“王公士庶死者十余万,王弥弟璋焚其余众,并食之”。后世多将这种吃人的恶行归罪于石勒,但其实两句话之间应该是句号,不该是逗号——王璋不是石勒的部下啊,王弥当时也还在和刘曜合攻襄城郡,没有记载说他跟石勒一起发兵前往的宁平城。所以应该是宁平城之战逃散的司马越余部,被王璋所猎杀,并且落得个被焚而食的悲惨下场……
  王璋是吃人恶魔,那他哥哥王弥能是啥好东西了——我若有这般亲眷,就直接一脚踹死了!所以裴该是巴不得这些胡汉将领起内讧,自相攻杀,杀得越凶越好——反正有一个算一个,只有刑不胜的,没有无辜!
  张宾说得对啊,你直接宰了王弥多干脆!
  裴该话音才落,旁座的支雄就叫起来了:“裴先生所言是,不如杀之!”他这一叫唤,跟着是蘷安,然后好些个胡将也都攘臂表示支持——他们倒并没有琢磨太多,纯粹是想杀人而已。
  石勒盯着裴该瞧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把目光移回到张宾脸上,斟酌良久,最终却还是摇一摇头:“国家大臣,岂可擅杀?且待先将之拿下,再作区处吧。”随即望向苟晞:“道将,若能为我擒获王弥,便将其部交卿统领。”苟晞闻言大喜,急忙躬身领命。
  ……
  石勒事先就已经从蓬关前线秘密调回了狡诈的孔苌,命其率领所部精锐悄悄进驻己吾,然后与王弥约定日期,各带三千兵马前去相会——同时还带着苟晞和王赞。王弥你不是说什么“使晞为公左,弥为公右,天下不足定”吗,那好,我就让你们俩见见面,顺便也拉拉手……
  这一日石勒、苟晞等人率部出城之后,裴该返回住处,百无聊赖,同时又预感着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不是指擒王弥啦,那本是谋划中事——多少有些坐立难安。想要练练字,平复一下心境,可惜翻捡了半天,纸张确实已经彻底用完了,这在简牍上写字,手感总是不对……正打算裁些空白的边角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忽听室外响起裴熊的声音:“张先生来访。”
  裴该迎将出去,只见张宾还跟头回上门拜访一般,只带着一名老兵,背着手,站在门外,仰头望天。裴该请他进来,张宾瞟了他一眼:“裴郎,这风——将起矣。”
  裴该听他话里有话,就接口问了一句:“未知是何处来风?”
  “自然该是西南风,好送明公直上东北——邯郸、襄国之约,裴郎可还记得否?哈哈哈哈~~”


第四十六章 螳螂捕蝉
  张宾突然到访,裴该把他让进大门之后,他依旧跟头一回似的,坚持就在院内设席落座,命老军奉上酒食。张宾端起碗来,先敬了裴该,然后轻抿一口,放下了:“前日孔苌遣人送信来,可惜令兄不在蓬关……”
  裴该点一点头:“我知之矣。”据说孔苌是先审问了几名俘虏,又再写信射进蓬关,直接询问的陈午,结果回答都是——谁?中书黄门侍郎裴君?见是见过,但他讨不到救兵,早就返回洛阳去了呀。消息报至蒙城,裴该表现得极为悲伤——既归洛阳,估计裴嵩是活不了啦。
  张宾安慰他几句,说估算时日,从裴嵩返洛到刘曜等军包围洛阳,中间还有这么一两个月的时间,有不少官民提前逃出了洛阳城——比方说跑去投奔苟晞的司马端。所以啊——“令兄或许尚在人世,钜鹿成公之子,其谁忍加害之?未知确信,裴郎亦不必太过悲恸。”
  裴该心说“谁忍加害”?我不就差点儿被石勒给宰了么?况且还是比石勒残暴好多倍的刘曜,以及王弥……
  张宾宽慰他几句,然后就捻着胡须问道:“裴郎七窍玲珑,可知我此来为了何事?”
  裴该说我不知道——“正要请教,张君不在衙署主持大局,何以光临寒舍啊?”
  张宾笑一笑:“子已落下,其局自成,又何须我去主持——此来,正为与裴郎弈棋也。”但他并没有命老军把带着的棋盘、棋子亮出来,却突然间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来,往裴该面前一拋:“裴郎,可识得此物否?”
  裴该低头一瞧,这东西也就半个巴掌大小,黑乎乎的,象是从什么废墟里随手捡出来的垃圾——这是什么了?伸手拾起来,摸摸质地,嗯,确实是烧残的木片儿,再翻过来细细一瞧,貌似有些乌黑的痕迹,可以拼成一个“非”字……
  哎呦,这不是我当日写给王赞,临时捡块石头篆刻的急就章的印迹吗?那不是“非”,那是半个“裴”字啊!
  裴该心中吃惊,却尽量保持着自己沉稳的表情不变,手指略一哆嗦,便即稳住,又把那木牍残片拋回了席上——“出自我手,自然识得。”
  抬起头来望望张宾的表情,对方似有隐隐的得意之色。裴该不禁嘴角略略一撇:“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不知弹丸操于何人之手?”
  张宾目光中的得意之色逐渐隐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弹丸自然操于明公之手。人心狡谲,种种隐秘,但有张某为佐,明公皆可洞见。裴郎,卿既不值王正长所为,又何必要秘告之?”
  裴该低下头去想了一想,琢磨着有些事情不妨老实交待,只要能够隐瞒住最核心的机密便可,那样反倒更容易取信于人——尤其是张宾这种聪明人,现编瞎话是没用的——“为该与正长相善也,不忍见其为小人所欺。若苟道将,则必不会秘告之。”
  张宾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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