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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崔眉。”她假装不知道曹安期先前表情失态，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有异，却都不肯直接说出来，而是像一见钟情那样过分热情地搭讪，“你好，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你的邀请函，你也是来参加人工智能技术大会的？”
“对，”曹安期稍为踌躇了一下，腼腆地道：“其实我不懂的，这邀请函是我朋友发的，他跟我开玩笑，据说这次都是电子邀请函，他只给我发了一张纸制的……”
难怪，崔眉想，连吴骏孙也没有收到纸制邀请函。可专程为某人发一张邀请函什么的，看来可不仅是玩笑啊，她对曹安期和王天生的关系又重新产生了兴趣。
“我也不懂，”崔眉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其实就是我们老板的女朋友，跟他来凑热闹的，到时候我们坐一起怎么样？”
曹安期连连点头，可以想见她对这个提议有多赞成，但她想了想，又犹犹豫豫地道：“可是，邀请函上有座位编号，好像不能随便坐的……”
不过是客套话，她还真信啊？崔眉忍不住笑起来，曹安期真是单纯得有趣，好久没见过这么干净得一泓清水的女孩子，看她年纪跟黄子怡差不多，品性根本没法比。
她也不再为了目的刻意结交，而是用上了几分真心，认真地答道：“没关系，大会要开三天呢，中间总要休息吧，我们可以约出去玩啊。我第一次来北京，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好呀，”曹安期又像个小仓鼠样乖巧地点头，“我听说故宫里拆了很多违章建筑，还开放了以前没开放的区域，我也想去看。”
“你对古建筑感兴趣吗？”崔眉投其所好，“我听说恭王府保存得挺好。”
曹安期不好意思地道：“我有个朋友是学古建的，听她说了很多，我想亲眼看看。”
“那你呢？”崔眉看她周身学生气十足，笑问：“你是学什么的？”
“哲学。”曹安期老实道，“在读研究生。”
她看了崔眉两眼，用眼神询问，于是崔眉也坦承道：“我已经工作了，在SAG公司。”
两人聊到这里出现片刻冷场，崔眉趁机办完入住手续，回头发现曹安期还等着那里，高兴地道：“好巧，你就住我隔壁。”
是挺巧的，崔眉点点头，这是老天爷都在成全她们俩。
两人继续闲聊，有一句没一句地上楼进房间，放下行李，又结伴到顶层的旋转餐厅用餐。
曹安期对崔眉的好奇不比崔眉对她的少，她套话的水平却不如崔眉，没一会儿便把自己交代得一清二楚。
两人点了两份简餐，崔眉游目四顾，发现周围的每个人都有尾巴，证明她这个不明来由的“异能”并没有突然消失，世界还是以往的样子，除了眼前这个人。
她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却没急着过去，而是站在餐厅不起眼的角落望向曹安期，观察她一个人的时候和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答案是没有不同，曹安期始终低眉垂眸地进餐，礼仪周全，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教养良好的妹子。服务生送来一杯水，她抬头道谢，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至少表面上看，她确然是透明心肝的玻璃人。
所以这才是真相吗？崔眉狐疑地想，因为曹安期太好了，就像吴骏孙的父亲所认为的那样，天性中的人性彻底压倒了兽性，所以才看不到她的尾巴？
那么她自己呢？因为她自己没有办法评价自己，所以她也看不到自己的尾巴？
崔眉思潮起伏，正要发足走过去，餐厅门口又进来一位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存在感极其强烈，不管餐厅内的人们正要做什么，全部都停顿下来看向他，连崔眉都不由自主地边走边瞥他一眼。
那年轻人大约二十岁出头，长得不错，崔眉中肯地评价，不如吴骏孙。但他的气势比吴骏孙摆出吴老板模式时还要强，如有实质，看他一眼都会心头一凛。像他这样年纪的青年却有这样强劲的气势，无疑非常不科学。
崔眉不知道那是杀过人的凶手才会有的煞气，如同狼在羊群中行走，所有羊羔都会出于本能地五脏紧缩、浑身战栗。
他笔直地走向曹安期，崔眉怕他对曹安期不利，差点担心地呼喊出声，但曹安期的反应让她这半声呼喊掐灭在了嗓子眼里。
曹安期猛抬头，像是在头顶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伸手去摸了摸，随即露出一个既欣悦又无奈的笑容。
同样的笑容崔眉也曾在自己脸上看到过，当她在吴骏孙的卫生间里吹头发，故意把湿漉漉的水珠甩到他身上，她在镜子里就是这样微笑。
崔眉收回了迈出的脚步，看到曹安期站起身，转过头，与那个年轻人对视了许时。
他们轻轻地拥抱到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何甘子给我的雷！
今天有事忙了一天，本来码了一千五打算更新，想想不行，太短了，凑到两千多才敢更……
☆、第四十二章 别人家的狗粮
这个人不是王天生！
崔眉在网络上见过王天生极少数几张公布出来的照片； 依稀记得他是个长相清矍的年轻男子； 没有眼前这位青年长得好，较苍白些； 也瘦弱些。更重要的是，王天生眼神中只有聪明人特有的对世界带批判性质的冷淡，而这青年却不仅是冷淡而已； 他锐利得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倒像什么杀伤性武器。
所以，他是谁？和曹安期是什么关系？和王天生又是什么关系？
崔眉带着疑问缓步走向曹安期，那两个人拥抱过后已经分开； 青年背对她坐下来，直到这时她才分出心神去留意他的尾巴。
他长了一条漆黑的长尾巴，皮毛油光水亮，崔眉平生见过的尾巴里只有徐慎的尾巴健康程度比得上。这条尾巴乍看与吴骏孙的尾巴形状略有相似； 应该也是猫科动物的尾巴，但比吴骏孙的尾巴较细，更长； 劲瘦有力地抻在空中，时不时反向勾起； 像一个戳向天空的问号。
一定是黑豹的尾巴，崔眉想。
她走到离曹安期的距离差不多十米； 那青年蓦地回头看来，他的眉毛极锐利地剔起，盯住她的目光也像两把剜人的小刀。
崔眉本能地刹住脚； 暗自心惊肉跳，表面却还能维持镇定，点头道：“你好，我是崔眉，你是安期的朋友？”
那青年还没回话，曹安期从他背后探出头，软软地道歉：“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对谁都是这样。他是我男朋友，名字叫吴兆。”
吴兆？崔眉迅速在脑中搜索了一遍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应该不属于科技新贵的范围。原来曹安期有男朋友，那么就像她说的，王天生只是她的朋友？专程送出唯一一份纸制邀请函的朋友，也是很亲近真挚的关系了。
“不是男朋友。”吴兆不满地看了曹安期一眼，曹安期缩了缩脖子，崔眉这时也瞧出来了，曹安期说得没错，吴兆对谁都是那副横眉竖眼的凶样。
她心里稍为放松，慢慢地走回餐桌旁坐下，听到吴兆续道：“我是安期的未婚夫，我们等她毕业就结婚。”
崔眉猝不及防被喂进一嘴狗粮，低头看看盘子里丝毫不带热气的餐点，彻底没了胃口。她随手把玩餐叉，礼貌地道：“恭喜你们，你们很相配。”
吴兆得意地笑，油光水亮的黑尾巴越翘越高，那架势恨不得往天上戳个窟窿。曹安期拿他没办法，扭头用后脑勺对着他，朝崔眉弱弱地道：“你刚才说你男朋友是SAG的老板？”
“对，”崔眉心中一动，修正了对曹安期的看法，这妹子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其实并不像她看起来那么软糯可欺。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为了更好地接近曹安期，试探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她是分两句话随口说的，先说她的男朋友是她老板，再说她在SAG上班，曹安期根本就没接她的话头。她以为这妹子书读傻了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结果人家不但记得，看样子还明显知道SAG代指的哪家公司。
果然曹安期回首便对吴兆道：“我跟你讲，我和崔小姐都是来参加人工智能技术大会的，我们的房间在隔壁哦，很巧吧？还不只这样，SAG公司的老板叫吴骏孙，她男朋友跟你一样也姓吴，好巧哦。”
“是很巧。”吴兆也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不过姓吴的人本来就多，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吴是大姓。还有更巧的，我从小学到大学班里都有叫吴敏的女同学，上班以后还认识了叫吴敏的同事……你们有没有认识几个吴敏？”
崔眉总觉得曹安期和吴兆的对话有什么复杂的涵义，尤其是吴兆抛出来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她不禁仔细思索，谨慎答道：“没有，我不认识叫吴敏的人。”
吴兆和曹安期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让崔眉更感觉不对劲了，但那两人似乎也不怕她发现什么，吴兆顿时对她失去兴趣，转头在曹安期耳边低语了一阵，揽住她的腰硬要把她带起身。
“哎你等等！”曹安期没什么威胁性地怒视他一眼，搂住他的后颈把大头压下来，“你太无礼了，跟崔小姐说抱歉。”
吴兆将就她的微弱力量把头埋得低低的，瞬间削弱了原本的气势，变得像个被家长拎上门赔礼道歉的熊孩子。
“对唔起……”他哼哼唧唧地挤出这么一句。
曹安期这才满意地放他起身，还是那样软趴趴地对崔眉笑了笑，细声细气地道：“那我们先走了，回头见。”
崔眉眼望着他们相携走出餐厅，曹安期中途还绕到柜台前签单，吴兆和她之间先还保持着一点距离，只有他的黑色长尾巴勾在她腰上，等到两人间的距离渐渐缩近，曹安期终于不生气了，吴兆伸臂把她揽得结结实实，那条弹性十足的黑尾巴这才解放出来，依旧坚强不屈地反戳向天空。
崔眉：“……”
她心情复杂地想，这种通过第三者视角看到自己和吴骏孙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天天喂别人吃狗粮，她总算也尝到了狗粮的酸涩滋味。
…………
……
饭没吃好，崔眉早早地回房间，尝过狗粮之后更觉一个人寂寞难耐，草草冲了个澡，干脆按吴骏孙的吩咐睡一觉。
她没料到这一觉睡得如此之长，从下午直睡到夜里，还做起了梦。
她梦到了很久没有梦见的母亲，妈妈不是后来病骨支离的惨状，也没有她青春期过后越来越情绪化试图掌控一切的怪脾气，她梦里的妈妈就是童年记忆中的温柔模样，而她也缩得小小的，被妈妈抱在怀里，就好像躲进了全世界最安全最温暖的洞穴。
崔眉不知道她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流出了眼泪，吴骏孙正巧从门外经过，打算回房放下行李换好衣服再过来找她。他明明什么也没听到，忽然脚步一顿，霍然转头看来。
他疑惑地想，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他有种必须在此时此刻敲门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不这么做，就会错过重要的真相，必将后悔莫及。
吴骏孙并不完全相信直觉，但想到能早一点见到崔眉，他立即下定决心。
“咚咚咚咚”，他稍作停顿，又以同样的规律接连敲了几遍，崔眉却始终没有回应。
坏了，吴骏孙以为这就是直觉示警的原因，难道出事了？他杞人忧天地想象出一大堆崔眉可能在一家五星级保安严密的酒店里遭遇的祸事，心急如焚，担忧地俯耳在门上听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