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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族自治终于还是申请下来了。
【鉴于灵寨与附近居民频频闹出矛盾，考虑到灵族避世多年，与现代社会互不适应，特准许灵族在云居山范围内自治。】
文件措辞清晰，公布在网站上的内容寥寥几句，勾勒出让妖怪们激动人心的未来。
“以后不会有那些来闹事的人了吧？”
“我们可以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了吗？”
“嗷嗷，灵寨以后是不是不会有游客了？”
火光里，提问的小妖怪交头接耳，满脸兴奋，白殊一一作答。
“嗯，闹事的应该会少一些了，日后若还有来的，你们不必留手，直接丢出去就好了。”
“本来灵寨也是给你们准备的吗，自然是随着自己的意思生活，”
“游客应该多多少少还会有的，别的不说，那些考古的学者应该少不了，不过你们可以给他们立规矩嘛，大家和平一点，相互尊重。”
众妖兴奋点头，围着火焰载歌载舞。
近段时间来，频繁被打扰的憋屈，终于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畅想。
“我们以后规定每天来的人数吧？还有，不准他们到我们的房子里边去参观！”
“嗯嗯，我也觉得，还有餐厅，让我们先吃，那些人凭什么排在我们前面！”
“还可以设置黑名单，不讲道理的，以后就不让他们进灵寨好了，免得看了心烦。”
颜影盘腿而坐，在空地的某个角落，浅笑着端着酒杯，听此起彼伏的声音。
眼角掠过一片衣角，出现在远处被黑暗覆盖的山林。
她眼睛一眯，有些茫然地抬头，想要再次确认，山风呼啸，刚刚有过一片柔软的林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第49章 049
颜影本以为是自己错看了； 摆了摆头，正准备悠然坐回去； 身后却响起一声惊呼。
而后； 燃烧着的篝火被扑灭； 一个浑身漆黑的妖怪出现在载歌载舞的众妖中间。
颜影转过头去。
那妖怪足有两人高，满身黑色，皮肤干涸； 身上无一点蔽体之物； 却看不出半分不雅。
无他，那一身结痂的疤痕； 掩盖了他身体的本来面目。
“何方妖物在此作祟？”
颜影喊了出来； 目光如鹰钩； 盯着那突然出现的妖怪。
不对； 这不是她刚刚看到的人。
她刚刚看到的，分明是一片衣角，让人触目即知主人的风度翩翩； 万不会是这样笨拙的妖怪。
还有……有些奇怪。
按理说； 魔族早已灰飞烟灭，如今存在的妖族，皆曾投靠她麾下，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面前的妖怪来路为何。
“颜影？”
那妖怪显然也十分震惊，而后却又仰头大笑。
“真是老天有眼，今日； 给了我如此机缘，来吧！我找你很久了！”
颜影轻轻皱眉，看着它好久，也没能看出所以然来，索性不再纠结，转过头去看白殊。
白殊脸上显然也有意外，却没有陌生。
想必，他是认识它的。
“你来干什么？”
他冷声道。
“我早就说过，你若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休怪我剑下无情！”
应声而出的，是他的软剑。
篝火已灭，那剑刃在月光下发着寒光，不再多言地攻了上去！
妖怪狞笑着退走了几步，声音却没有随着战斗的打响而挺直。
“白殊，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以为你是谁，当年那一群人，是仗着什么东西管辖我们，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怎么如今，自己倒做起这样的白日梦来了？”
“这时间本就是弱肉强食，当年，苍遇于我们是如此，如今，我于你们，也是一样的。”
“白殊啊白殊，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这么多年避开你，是被你的情怀所感化吧？”
两道身影很快缠斗在一处，那妖怪带着挑衅的声音渐渐远去。
颜影皱着眉，望着远处，心中浓重的不安开始衍生。
不对，不对。
妖怪和白殊三言两语，勾勒出的恩怨情仇似乎合理，可却又哪里都是漏洞。
如果它真的对白殊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又怎么会挑选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皱着眉，低着头来回踱步。
兵器相交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她抬头，在半空中打斗的人越来越焦灼。
满心的不安更加剧烈。
这个妖怪的实力，明显不对劲。
能与白殊打到如此境地的妖怪，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出了手，难分难解的二人本来势均力敌，如今一方有了帮手，高下立判，战斗瞬间结束。
白殊落回了地面上，依旧风度翩翩。
那妖怪匍匐在地，桀桀地笑。
“大人果然厉害，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在你面前，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颜影没有说话，白殊冷着脸盯着他。
它似乎感受到一点快意。
“白殊，你说你不伤凡人，便要让我们也不许伤凡人，可凭什么？”
“白殊，你有情怀，可也不该，为我们做决定才是。”
“不过，我果然还是不如你，若当初，我跟随了你，如今是不是也能有这么一方天地了？”
它艰难抬头，看向灵寨，带着羡慕。
“你吃了人，也没什么用，勉强让自己妖力强悍一点而已，左右不了轮回。”
白殊看它，几乎是耐心地解释着。
那妖怪却猛然大笑起来。
“好一个勉强让自己妖力强悍，白殊，你运气好，跟了苍遇，天生便比我们高等一些，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呵呵，当年便是如此，你看我们，总带着漫不经心。”
“若我有你那般独步天下的能力，必然不会让妖族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白殊，你别忘了，再怎么样，你也变不成人，你也是妖！”
颜影从两人支离破碎的对话里，终于推断出了完整的前因后果，心中叹息，看向它的目光里有了几分悲悯。
艰难时光，有妖如白殊，固守着当年的情怀和承诺，自然也有妖，如面前已失初心的妖怪一般，用尽了气力，想要活下去。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人之常情而已。
“白殊。”
她开口，声音有些荒凉，有些颓然。
“你想如何处置它？”
“这……”
白殊有些为难，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处置，它罪不可赦，可他依然下不去手。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发现它吃人增长自己力量的时候，他依旧放它离去。
颜影看出他的犹豫，抬手轻轻摆了摆，没继续等待。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知道如何处理，就把它交给我吧。”
她走向前去，在那妖怪前方蹲下。
“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那妖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难道放出消息，让妖族有愿意者，都来灵寨投奔的，不是大人你吗？”
颜影叹息了一声，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
“那你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如果你好好前来，我们也未必不能……”
“大人，成王败寇，如今我输了，你们要怎么处理，自便就是了，不需要和我说什么多。”
说完他转过头，再不回话。
一旁，是白殊艰难的声音，回应着她的问句。
“大人，它不但吃过人，还曾经吃过妖怪，所以当初，我才废了它，把它驱逐。”
颜影惊异地转身看他，看到的是狐狸脸上一脸迷茫和痛苦。
“我还是做错了吧，总念着以前的旧情，却没想到对他心软了，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大人，你帮我把它处理了把。”
颜影皱眉，点头。
“算了，反正我们现在也安定下来了，云居山宽阔，修一个囚牢还是能修得起来的。”
她这么说着，缓缓抬手。
丹明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手上握着聚魂，在众妖的注视之下，把那地上的妖怪炼化得干干净净。
聚魂发出剧烈的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颜影没来得阻止，那妖怪惊恐的面容，在空气中就此消失。
“你来干什么？”
她站了起来。
白殊则在一瞬间拔出了软剑，指向丹明。
丹明和善一笑。
“好了，不用那么着急，你们不是本来就要把它杀了吗？反正也是死，给我废物利用一下又何妨？”
白殊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一片红色。
颜影手上幻化出了长剑，是她惯用的武器。
“他也就罢了，你这么对我又是何故你该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
丹明惊讶地看着颜影，把手中的聚魂在她面前举起。
“你看，它走了，莫雪不就离你们更进一步了吗？”
“住嘴！”
颜影终于忍无可忍，冰凉的剑，放在了丹明的脖子上。
“你舍得吗？”
他不闪不避，只神秘地一笑。
“你舍不得对他们下手，如今我为你当了这个恶人。”
“可要是把我也赶走了，你那心心念念的故人，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颜影一愣，身体僵硬了一瞬，就在此时，狐狸已不由分说，向着丹明攻了上来。
“好了，不跟你们闹了，我们无仇无怨，何必刀剑相向呢？”
他的声音消散在虚空中，白色影子消失不见。
那光华流动的聚魂就此落下，颜影下意识一伸手，接住了它。
“大人……”
白殊的眼睛里有难以置信的情绪，让她不忍观看。
她转过头，眼角莫名泛酸。
她想说，她从未算计过它们，回来之后的种种，都是真心实意，为妖族着想。
她想说，她渴望故人归来，可同样也渴望，妖族长久地安乐。
可她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刻意得像假的了。
“丹明说的，是什么意思？”
狐狸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吸了一口气，不带感情地叙述。
“聚魂可温养魂魄，而你们身上，有他们的残魂。”
寥寥数语，却几乎用尽了她的力气。
身后是一片寂静，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沉默。
“其实……”
她终于还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故作轻松地再次开口。
“大人，若能换得苍遇大人回来，我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可我不敢，把他们都立于危险之中，对不起。”
她点点头，踏空而去。
“好，我知道了。”
☆、第50章 050
那天之后； 颜影再也没有出现在灵寨。
丰悦的系统依旧运转着，只是属于颜影的信息被抹去了。
她就这样消失了； 无影无踪。
冷静下来之后； 白殊其实有些后悔，他不该怀疑她； 丹明似是而非几句话，就让他对她生疑； 实在太不应该。
可后悔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用； 颜影不想被他找到的时候； 他实在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出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 灵族自治了，丰悦也彻底流水线化了。
妖怪们有了倚靠，心态越来越平和； 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狼狈。
实验室的事情却还没完全解决； 当初他以为； 她会一直在； 所以其实大多数时候； 也只是听从而已。
后来被迫接手了一切； 才开始咬紧牙关自己决策； 可心中也知道； 若有他拿捏不准的尺度，还有一个她可以询问。
可是现在，她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