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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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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门第之见,愚昧!”宋先生轻哼了一声,“你的心性,比之许多世家子弟都更胜一筹。那些所谓的名士不愿收你,也是论品性他们当不起你的先生之故,你不必放在心上。在长安,许多先生都不在意门第,你大可拜他们为师……”
  眼看宋先生便要滔滔不绝地继续下去,王子献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问起了王洛娘之事:“令尊如此在意改换门庭,所以才‘救’了洛娘?”在李徽与宋先生面前,实在没有任何值得隐瞒之处。他如此坦然地询问,也并没有兴师问罪之意,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而且,对于此子日后的前程,他隐约生出了些许念头,却不知是否能成。
  毕竟,他们不过是初识。此子便是再聪慧,品性再正直,若是不愿现在便投入长安这个纸醉金迷之地,亦不愿追随于他,将前程都托付在他身上,也在情理之中。
  闻言,何城脸上微红,惭愧道:“家父确实有此执念,所以才一时糊涂……不过,我却觉得,改换门庭到底还须得靠自己,靠往后的经营。唉,家父一念之差,实在是对不住王娘子……也是王娘子心善,并不追究,否则何某便要羞愧死了。”
  聪明人说话,格外有趣。坦坦荡荡地暗示,不动声色地迂回,却偏偏令人生不出任何反感之意。李徽弯起唇角:“据我所知,千错万错,都是歹人之过。何郎君主动将王娘子送回来,已然算是一段恩情了,大可不必如此。”若是换了其他行商,王洛娘还不知会沦落到何处去。该怨怪的唯有罔顾血脉亲情出卖妹妹的王子凌,何家郎主亦有过错,但何城所为足以冲淡这一切。
  “玄祺说得是。”王子献接过话,“何郎君便不必再提‘羞愧’二字了。只当咱们两家有缘,你我是友人,而你不过是受我所托,将妹妹送来长安与我团聚罢了。”此事就此掩过去,对谁都好。
  何城正色颔首:“王郎君尽管放心。我家中那些人虽远在荆州,但也都是守口如瓶之人,绝不会传甚么谣言。跟着我来的也都是我信重的侍婢与仆从,一向沉默寡言,这一路与王娘子相处也极为相得。”
  王子献又问了些细节之处,何城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也曾经询问过当时跟随父亲的奴仆侍婢,得知了一些稍显奇怪之事:“在驿道上行走时,有几批长安口音的部曲来回。有的入了山岭,几日之间就见了好几次,还停下来问过他们是否见到一位十六七岁少年郎的行踪;有的则一路快马去了荆州,后来奴仆们又在荆州街头遇见了他们,发现他们乘船顺流而下了……”
  李徽与王子献对视了一眼:想不到,消息灵通的杨家曾经想将王子凌救出来?看来,王家的事到底引起了杨谦的关注,绝不可大意。小杨氏与王子凌所在之地,也须得更加隐秘方可。至于另外的人,去了荆州,又顺流而下——身在荆州的宗室便是嗣楚王李厥一家,而顺流而下便是岳州、沔州、鄂州——江夏郡王所在的,正是鄂州。
  及至深夜,王子献方将该问的不该问的都问完了,笑得格外温和:“夜色已深,何郎君早些歇息罢。明日我会带着洛娘回家,过几天邀何郎君去家中做客,算是向你致谢。”既然是未婚的郎君与娘子,便不宜再多见面了。作为兄长,该说的自然须得说明白。
  闻言,何城不由得露出几分怅然之意。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收了那些不该显露的神色,赧然道:“致谢……便大可不必了。王郎君实在太过客气了。”
  王子献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眯了眯眼。宋先生瞥了瞥这个,看了看那个,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睛一亮。
  李徽微微一笑,他自是知道这师徒两个正在谋算着甚么——虽然结果不尽相同,但也算是殊途同归了。让他们彼此给对方一个惊喜,也挺有趣的,不是么?
  翌日清晨,王子献便亲自将两个妹妹送回了王家。离开藤园之前,王洛娘主动提出与何城道别。王子献倒也并未阻拦,任二人严谨地遵循礼节行礼告辞。王湘娘立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
  他们刚离开,李徽便去了大理寺忙公务,而宋先生则兴冲冲地领着何城直奔慈恩寺而去。顺便,他还让部曲广发帖子,邀请一群老友在慈恩寺相聚。老先生们相聚,无非是对弈、吟诗作赋,另外炫耀弟子罢了——
  自从他家子献成为状头之后,他忙着躲那些榜下捉婿的人,还不曾隔三差五好生炫耀过呢!!如今弟子关试又夺头筹,得了想要的职缺,岂能不好生分享分享自己的喜悦呢?
  
  第183章 不速之客
  
  当老傅母阿诺见到王洛娘的时候,脸上和蔼的笑容转瞬间便消失了。原因无他,王洛娘生得和年轻时的小杨氏太像了,但一颦一笑之中却并没有那种惹人怜惜的柔弱之感,反倒是格外沉静。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将王洛娘安置妥当之后,又收好了西市店铺送来的两套头面首饰。
  “往后洛娘与湘娘便有劳傅母教养了。”王子献微微一笑,“那毒妇对她们疏于教导,该学之事她们都只学了个囫囵罢了。旁的不提,世家女子如何为人处世,如何审时度势,如何打理经济庶务,都是她们该学的。”至于独立自主,不受人所制等事,应当是不必学了。他家两个妹妹都绝非甚么菟丝花,眼下他对她们的果断亦是很放心的。
  阿诺不由得摇了摇首:“老奴既然答应过来,便知道该做些甚么。放心,那毒妇已经得了应得的下场,老奴不会迁怒她后来生的儿女。”至于王子凌,曾被小杨氏用来当作对付大杨氏的武器,从根子上便腐坏了,落得如今的境地亦是报应。
  王子献扶着老傅母,来到正院后罩房辟出来的库房里。不过短短数日,原本空空如也的库房中,便积攒了不少好物事。泰半都是他所用的衣料、饰品以及笔墨纸砚、摆件等物,另有小半则是他专程买回来,用精雕细琢的木匣子装好的礼物。此外,女眷所用之物也零零碎碎积攒了二十几个箱笼。
  老傅母仔细地端详着他新买的两套头面:“小郎君,你呀,看起来对她们似是有些疏离,其实已经很是照顾了。老奴当年就从未见过杨家的男子给自家的女眷买甚么头面首饰,或者带些其他之物。而且,这些首饰水头十足,花了不少钱财罢?就算是娘子,当年也只有两套这样的好头面罢了。那还是你外祖母压箱底的好物件。”
  “不过是给她们备些嫁妆罢了,也算不得甚么照顾。而且,这两套头面是给她们压箱所用,让她们日后不至于没有合适的首饰穿戴,反而堕了王家的名头。以我来看,与其给她们囤着头面首饰,倒不如买些庄子店铺更合算些。”王子献道。
  他其实是个冷情之人。对于真正放在心底的人,便是让他倾尽一切甚至于抛弃性命去守护,他亦是甘之如饴。而剩下的两个妹妹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份未尽的责任,至多还带着一两分怜惜之意。
  “二娘子年纪尚幼,提婚事还早了些。大娘子已经及笄,这两年也该相看起来了。”阿诺接道,“不过,小郎君到底只是长兄。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便让长辈帮着做主就是。免得你们所剩无几的兄妹情分,日后都因这些事磋磨光了。”
  “傅母尽管放心,我已有打算了。”王子献宽慰她道。
  老傅母睨着他,又喟叹道:“郎君给她们打算得好好的,自己的婚事怎么一点也不着紧呢?难不成真要让那弘农郡公做媒?之前圣人不是也要做媒么?老奴觉得,与其娶杨家女或杨家女所生之女,倒不如娶宗室县主呢。”
  “傅母,我已有心爱之人,迟早会将他娶回家的。”王子献勾起嘴角,也不等老傅母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开了。
  今天他尚有一场新进士们的文会要去,顺带也可问一问他们各自有了什么着落。这些新进士中,有几位是一直与他交好的,还有两三位也向他表露了善意。至于日后是分道扬镳,或是继续同行共进,便端看彼此的眼光与选择了。
  这场文会在附近里坊的某间道观中举行。众人穿着道袍,坐在小水塘边的柳荫底下,饮酒赏莲,倒也颇为自在。除了王子献之外,同样为甲第进士亦是探花使之一的程惟身边围拢的人最多。两人隐有分庭抗礼之势,倒令许多意欲左右逢源者颇为尴尬。不过,当阎八郎带了些国子学与太学的学生前来凑热闹之后,王状头的声势便远非常人可比了。
  闲聊片刻之后,王子献起身,与阎八郎等人同游这间小道观。不知不觉间,他们都走散了,王子献绕了几段路,问了问附近打扫庭院的小道童,便随意推开一间寮舍进去歇息。然而,寮舍里却早便有人在了——孙榕回过首,正好将煎得的香茶奉给他品尝。
  “不愧是做起了茶生意的人,连煎出的茶也有模有样了。”王子献似笑非笑地赞了一句,便提起了西域商路之事,“之前想做西域商路,却无法与那些粟特胡商抗衡,所以只能暂时作罢。如今你再想想法子,是借用那些胡商的人脉也好,借用其他人的声势也罢,须得慢慢将这条商路建起来。得利尚在其次,探听消息最为重要。”
  “阿郎,我们手中还有长宁公主的帖子。这位如今是最为炙手可热的贵主,那些胡商费尽心思想孝敬她都没有门路——”提起商路,孙榕就忍不住兴奋起来,“我若愿意为他们从中牵线,想来他们定然会心甘情愿地给我让一两分利出来。”
  “不,来往西域便不能借用长宁公主的名号了。”王子献思索片刻,“我先与玄祺商量,之后再确定借用谁家的帖子。”
  刚开始,孙榕还颇有些不解。但仔细想想,自家郎君明面上已经算是长宁公主的人,若是他摆明了自己的依仗也是长宁公主,又如何能令那些敌对之人放下戒心?去西域最要紧的便是打探消息,若是对方足够谨慎,他们拿到的只会是伪造的消息,永远都不可能获取信任。至于得利,反倒是其次了……不过,为甚么单只是这样想,心中便难免有些失落呢?
  “你可真是钻进钱眼中去了。”见他神色中带着掩不住的惋惜,王子献不禁笑道,“如今的家财何止千金万金,你还觉得不够么?”便是在长安城内,孙榕兄妹二人也算得上是一方富贾了。虽然仍然比不上那些经营多年财大气粗的豪商,但超越他们也不过需要数年时间罢了。
  “不够,多少都觉得不够。”孙榕坦诚地道,“小时候穷怕了……唉……我日后还想打造一个金屋,让阿郎能住在里头呢。”
  “……”王子献忽然觉得,是时候让他这个最信任的属下去好生读一读史书了。
  发下了如此宏伟的誓愿,反倒没能感动自家阿郎,孙榕满怀疑惑与遗憾,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们二人见面极少,而孙槿娘也已经长成大娘子了,装扮成少年郎君的模样有些勉强,更是极难遇见。不过,如今私下来往通信倒比任何时候都更频繁了。
  王子献在这间寮舍里歇息了一段时间后,才再度回到小水塘边。许是因他不在,围在程惟身边的人更多了,而这位新晋的校书郎亦很是从容地与众人谈笑风生。见他返回,他主动地坐了过来,十分亲切地问候了几句。
  仿佛不经意间,程惟道:“过两日,杨状头便要举办一场小文会,子献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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