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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孤有话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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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除此二事之外,再无余事。”

    “第一件事。自三年前孤回朝,孤之母家,现任骆柱国已再回边关镇守,留在京中的老柱国在近年也数次上表,便如孤之父皇在位之时一样,愿永镇边境,以血肉筑此边城不破。”

    “第二件事。孤已筹划三年之久,如何小心谨慎都不为过,怎会明知事有不协,还心存侥幸,孤身坐镇?孤权掌天下,想要护送一物,调集千数骆家军一路护送,再以明诏令各县州府出兵护卫,天下谁敢不从?哪怕还担心这一队成为众矢之的,只要以同样的人马分三道不同路线进京……又有谁人可同样兵分三路拦截?江湖中人吗?朝廷上的梁党,和幕后的另一人吗?”

    “若论江湖,傅听欢,你数数江湖中有几人有此势力。”

    “若论梁党,有梁泉流这个三朝元老在,振臂一呼,确实天下士子云集跟从。可惜士子不是士兵。”

    “若论那幕后之人,他若真的有此势力,敢于拿出,孤便能顺藤摸瓜,将其连根拔起。”

    傅听欢:“………………”

    他看着神色平静仿佛在闲话家常地说着各种各样阴谋诡计的萧见深,仿佛突然之间就从他身上看见了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寂寞。

    那一定是属于这世上最心机深重之人的寂寞。

    还真是寂寞如雪啊!他忍不住在心中讥讽。

    然后他顺着萧见深的思维走下去,冷不丁问道:“恐怕就算如此,这三路中也没有一路是真的吧?”

    萧见深转脸看向傅听欢,然后他点了点头,轻描淡写说:“不错,真册早已不存于世。在天下收集田地讯息者,每三日一汇总,每一旬一记录,汇总是向孤汇总,记录也是向孤记录。孤自幼时练武起,只要需要,便能过目不忘。”

    傅听欢:“呵呵。”

    傅听欢带着一点被完全比下去了的小不爽说:“那为何不按照你想的那些去做?兵分三路引诱敌人出巢,不恰好是瓮中捉鳖之局?”

    萧见深看着傅听欢。

    他沉默了许久,说:“也许是孤……究竟有些心软吧。”

    傅听欢一脸你他妈别逗。

    他一半嘲讽一半好奇说:“外界可不是这样说你的。外界说你心狠手辣,仅有的两次回京,一次让皇宫局势翻转,一次叫京师血流成河。”

    “你知道得倒不少。”萧见深说。

    傅听欢这时已经淡定极了,他大马金刀坐在原位,处之泰然道:“若不将你调查彻底,我如何敢来到你的身边?不过就算调查了,我也不过知道一个大概而已,要不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关过去的那些事情,不是萧见深第一次说,也不是傅听欢第一次听。

    萧见深对傅听欢的要求并不反感。他略略沉思,就说:“孤两次回京,第一次十三,第二次十七。十三岁那时,孤已和师父离宫五年,虽年纪尚幼,但也能算是武艺初成。回京不过因为恰好和师父行至京师附近,又因为行装丢失,所以顺便回去一拿。结果正好就碰见京师戒严,无数穿着官袍的大臣行色匆匆,偏偏这些大臣全是孤不怎么认识之辈……”

    “这有何奇怪之处?”傅听欢问,“你毕竟已经离宫五年。官员三年一任,这五年中告老的告老,出事的出事,足够洗牌一番了。”

    “小时候想不到那么多吧。”萧见深轻描淡写说,“孤只是觉得奇怪,又兼他们行动诡谲,就以为他们乃是冒名顶替之辈,点了这些人的穴道,还在心中讶异京中守备为何如此松弛……”

    说话之间,回忆已如同幻境扑面而来,将人飞快收拢其中。

    十三岁的萧见深独身往京中走去,却在刚刚进京就见到了队列分明,甲胄银亮的禁军。这些禁军分布在京中街道左右,时不时要进入两旁的店铺巡查,似乎正在搜索着什么东西。

    而这些禁军之中,又有一拨穿着朱红官袍的官员正凑在一间酒楼二层某个隐蔽的临窗位置交头接耳,时不时有人悄悄上来又有人悄悄下去。

    如果说这些还勉强能算不太奇怪,那么当萧见深发现穿着这些熟悉衣服的人全是陌生人的时候,他就不免心中惊奇了。

    萧见深此番不过路过京城拿个衣服,他的师父现在就在城外等他,兼且之前还干了一番耗费精力的大事,他也无意多生枝节,甚至连闹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状况的想法都没有,觉得下面那伙人很奇怪,就直接飞身入了那地方,将一屋子的人挨个点穴制住,又因没有笔墨,所以索性直接以指力在酒楼的外墙上写下“可疑者在此”五个大字,随后便飞身入宫收拾行李。

    因时间紧迫,萧见深本拟收拾完东西之后再去见一下父皇与母后,没想到刚来到自己的宫殿前,他就见外头守了整整一排的侍卫,这些侍卫都看着他发呆。

    而再等他越过侍卫进入宫殿,就发现他之后准备见的两人都在自己的宫殿之中,旁边还有个一直跟在他父皇身旁的万公公。而他父皇正似乎要迫使母后喝上一杯酒。

    萧见深此时依旧没有想太多。

    他一路赶来甚是干渴,直接走上去便将放置在桌上的酒壶拿起来一口喝干里边的酒解渴。

    殿中三个人都看向萧见深。

    萧见深砸了一下嘴:“父皇,你的酒有些苦,大约变质了。”

    万公公闪身来到皇帝身前挡着,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何方妖孽,也敢冒充皇子龙孙——”

    骆皇后疑道:“……吾儿?”

    萧见深莫名其妙地看了王公公一眼,心想对方的记忆力为何如此之差,明明不过五年没见而已。但这时骆皇后已经出声,他便转头对母后说:“儿臣回来拿点衣物。”

    骆皇后定了定神:“吾儿身上的这些血……可是受了伤?刚才那壶酒……可有什么感觉?”

    “母后不需担心,不是我的血,只是一万该杀之人的血。那壶酒怎么了?就是不太好喝,父皇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尝尝。”萧见深随口道。说完之后他就突然看向皇帝,道,“父皇还是尝尝吧?”

    皇帝失手将杯子摔落在地。

    万公公吓得连声惊呼“救驾”,可是声音如泥牛入海,都过了一刻钟了,本该守在外头的侍卫都不见有一根毛飘进来。

    萧见深:“……”未免那些人聒噪,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顺势也点了他们的穴道。此时没有人进来是正常的,但一直喊着救驾的人显然是不正常的,他一脸‘你病得不轻’地扫了万公公一眼,直接对自己父皇母后说,“父皇和母后还有什么事情?若无事儿臣便该走了,师父还在外头等着我。”说罢一挑眉,“而且第二个一万人也正迫不及待地等着儿臣前去。”

    皇帝说不出话来。

    骆皇后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轻抿了一下嘴唇,泛青的嘴唇就有了血色;她用手抹了抹鬓发,那不经意间散落出来的鬓发也一丝不苟地重新规整。

    她看着眼前这个全身上下似都披了一件鲜血盔甲的儿子,苍白的脸颊仿佛也被萧见深身上干涸血甲折射的光给染红了。

    她柔声说:“你师父既还在外头等待,当速去速回。不过收拾行装一事你一个男儿如何懂的?不如母后帮你处理,你帮母后送一封信给你的外祖他们,然后在那里稍微等上一段时间,母后遣人把收拾好的东西送往外祖,到时你直接和师父走就是了。”

    很有道理!萧见深爽快点头,接过骆皇后从宫殿中拿出的一封信,便要往外走去。

    这时候骆皇后又指着万公公说:“这老狗自刚才开始就发了失心疯,吾儿将其一并带走吧。”

    萧见深顺手也把万公公给提住了。

    如此一路走到宫殿之外,那些侍卫还像他进去时候一样如人柱立在外头,他正要离去,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了一声自后传来的清脆巴掌声……萧见深脚步一顿,但想了想又觉得身为人子没必要掺合入父母之间,便继续淡定越过那些木头侍卫,往外祖家去了。

    “……哦,”傅听欢冷静说,“就是你十三岁那年,你父皇要以鸩酒于你母后,估计还要杀你外祖全家,然后你五年难得回来一趟,就赶上这回事然后顺势破了你父皇的计划?”

    “不错。此事也是我年长以后回想方才明白过来的。”萧见深道。

    傅听欢:“……”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简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他想了想,又问,“此事多半是你师父有意为之,不然缘何如此刚好?”

    “此事当然不是我师父有意为之。”萧见深奇道,“我师父修得乃是无情道,别说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就算一个王朝的兴衰成败,也与我师父无干。”

    傅听欢:“……”他问出了重点,“那你为何如此刚好就回到了京师?”

    萧见深淡然答:“因为我运气好。”

42、章四二

    外界盛传萧见深乃天下一等一好男色之辈,实则对方乃天下一等一洁身自好之人。

    外界盛传萧见深十三那年就已心机幽暗一举扭转天下乾坤,实则对方不过路过家门回家拿了一件衣服。

    外界又盛传萧见深心狠手辣乃当朝厉帝,但真要心狠手辣,这些留言也未必能传了出来吧……

    于是傅听欢便道:“那想必你十七回朝那一次,‘京中血流成河’也有其误会之处了?”

    萧见深:“此事……倒是毫无误会之处。”

    傅听欢怔了一下:“哦?”

    萧见深道:“那一次主谋者,行廷杖而死之人有一十三人,菜市口斩首而死之人有三十九人。这些所有人的亲眷并未充军流放,也未没入教坊,全以谋逆罪论处死刑。其余被牵连者不计其数。”顿了一下,又道,“皆以死论。当日京郊的天波河确实红了整整三日。血流成河这一点,当不属于夸张之语。”

    傅听欢并无什么感觉。他只有一点疑惑:“为何?你那时候回京,皇帝已然落败于皇后之手,你也想必已能坐稳皇位……为了立威?为了排除异己?”他审视着萧见深,觉得仿佛有些可能,又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傻听欢,你以为丈量天下田亩之计是一件多么小的事?能够从头到尾,悄无声息地就做好了?”萧见深说。

    傅听欢这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他几乎要打了一个寒噤。

    但这点细枝末节此刻不需计较,他结合着萧见深的话想了几想,霍然抬头:“你是说——”

    “不错,当年知悉此事者,俱已入幽冥。于是此事方为天知地知我知之绝密。”萧见深说。几息之后,他忽然轻声道,“当年的那些人并不全是反对孤者。其中有一位曾是太子座师,也曾为孤之回朝欢欣鼓舞,认定孤乃大任之人……”

    “然而道之异处,正在于此。”

    再一次的三年之前。

    十七岁的萧见深与二十岁的萧见深几乎无有差别。

    太子仪仗、金辂车、日月山川的衮服,自有禁卫一路禁街,招摇着从京师入城大门直上内皇城大朝殿。

    正中的宝座上空无一人,左侧垂帘之后却约略有一个妩媚又端肃的身影。

    妩媚于女性的曲线,端肃于皇后深青的翟衣。

    内监当着文武百官之面,将种种印玺跪呈自辂车上降下的萧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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