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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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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初敛刚开始听白毅要走,心中觉得有点奇怪外加不舍的,但是他白初敛是什么人,这辈子他就不知道有什么玩意他得到之后还会失去的——缺心眼的白初敛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小徒弟,直接无视了自己到了嘴边那句“你走了谁给我做饭”,只是坐在掌门位置上,轻飘飘地“嗯”了声,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明年武林盟主大选,你不上个百晓生名人谱别说是我徒弟。
  然后白毅就走了。
  拳打魔教,脚踢武林盟,手刃采花大盗,终于在武林盟主大选之上出类拔萃的表现,彻底名动江湖——而这位”白大侠”,和他师父的交流,从一周一封飞鸽传书,频率逐渐减少,从“天冷穿衣”“乾坤论掌门千金原来是个大胖子吓哭了采花贼”之类琐事到最后信件上只有武林正事……飞鸽传书终于从“周更”变成了“季更”,甚至好像有向“半年更”发展的趋势。
  当白初敛发现自己把徒弟的信掏出来看的频率比新买的民间画本还勤快,看来看去恨不得把信上那例行公事的冷漠三言两语重新排列组合试图从里面读出一点不一样的内容……这时候,白初敛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怪想自己徒弟的。
  反复翻看信件的同时,白初敛从山下回来的门派小孩嘴巴里得知,白毅收了个徒弟,是江南蝶扇惨遭灭门之后唯一留下来的小女儿,比白毅小了个二三岁……白初敛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下意识蹙眉:这事儿白毅在信里居然和白初敛只字未提。
  面对门派小孩一脸茫然“掌门,白师兄和金家小姐这事儿都成江湖美谈了你不知道呀”的反问,白初敛陷入沉默,只能尴尬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啊”,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打从生下来到这会儿,从没有那么狼狈过。
  白初敛寿辰,彼时已经是玉虚派新的排面,身居武林盟主高位的白毅终于回了门派——三年未见自家徒弟,白初敛还有些个“近乡情怯”的味道,激动得没怎么睡好觉,直到看到白毅,发现他已不似当年青涩少年模样,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白毅还带着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徒弟——面对那面容姣好,却透着胆怯的少女,白初敛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掌门寿辰相当于玉虚派家宴,你带个外人来干什么?
  白初敛对于白毅觉得有一丝丝怪异的陌生,主动提起白毅当年为自己做的那道“西湖鲈鱼”十分怀念,白毅却说:师父,徒弟好些年没再做过菜。
  白初敛尴尬闭上嘴,寿辰上小饮两三杯,微有醉意,受不住好事者怂恿,要拽着白毅比试剑法——白毅起先不肯,而后又无奈答应,两人鸣剑峰来回百招……白初敛别的不行,真比划起来却未必不是白毅对手,逐渐占上风。
  最后,白初敛将白毅避至山峰悬崖之边,一个心惊收了剑,却被白毅反手挑飞了剑,输了比试。
  白初敛心中震惊,看向白毅,尴尬片刻正想笑嘻嘻地伸手再摸摸徒弟的头夸奖两句,这时候白毅却轻轻躲过,直言:若非师父疼爱担忧徒弟落崖,此次比试徒弟必败,感谢师父承让。
  世人皆道,白盟主光明磊落,白初敛想的却是,白毅一说一撇得干净,与他仿佛已没有半分情意。
  再转头一看,那金家小姐眼中闪烁的,崇拜之中毫不掩饰的爱慕、依赖之情,与白毅看向她时那稍有暖意的双眸……佳偶天成,好不刺眼。
  白初敛被刺了一下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完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能对白毅,情意并非“师徒”那么简单。
  先前说了,白初敛这辈子就没遭过什么罪,人性格生得乐观过头,想开之后他也没被自己吓着,也没觉得自己太惊世骇俗,从意识到自己“情动”的下一秒立刻全身心地投入了“情殇”的新阶段——这时候他还不怎么死心,还琢磨着怎么把自己的小徒弟骗回来。
  白初敛漫无目的懒懒散散的人生终于有了新目标,他坚信相比起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这动荡乱世还是他手中的天宸剑才是最后能够屹立在白毅这个新任的、位置还没那么稳固的武林盟主身旁,于是他干了一件最大的错事——
  白初敛闭关练门派绝学《破碎虚空玉剑流》去了。
  这一个闭关就是半年,然后白初敛因为“心不静”,成功走火入魔。
  白初敛只剩半条命,只有南海三千年一花,三千年一果的玉笼果能救命。
  白毅得知消息,也是马不停蹄就只身前往南海。
  然后狗血的来了——
  当年残害江南蝶扇门金氏的凶手水落石出,果然便是武林头号公敌“玉扇门”所为,而如今玉扇门掌门修炼魔道成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唯怕“玉笼果”炼制毒药,可使其瞬间毙命。
  白毅取得玉笼果,陷入两难境地。
  一边是有再造之恩的师父,一边是自己的徒弟的灭门血海深仇和江湖武林大义……白毅不知该如何选择。
  金氏眼红玉笼果,眼看大仇得报有望,心上人却犹犹豫豫……纠结再三,金氏却并没有逼迫白毅,只是在旁旁敲侧击劝说:你初登武林盟主高位,正是需要做一件大事坐稳这个位置的关键时刻,更何况你师父众星拱月,玉虚派人才济济,哪怕没有玉笼果,他也许也能找到别的救命方子。
  白毅闻言沉默不语,这时候又传来少林方丈惨遭毒手的消息,白毅终于下了决心,将玉笼果送进了武林盟炼毒房,并转身上山下海拜访武林盟医药世家,试图给白初敛找到第二个救命的方子。
  ——这样的选择,哪怕白毅再怎么纠结万分,彻夜难眠,传到了白初敛的耳朵里,不过是简简单单几个字:白毅为了给那女人报仇放弃了你。
  原本还能苟延残喘个半年的白初敛听闻消息当时一口心头血喷出,心胆俱裂,根本没有等白毅再来得及回来向他请罪或者做别的动作,撒手西去,毫不留恋。
  白毅匆忙赶回玉虚派,来得及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灵柩,而世间再无那个人——
  没有那个在他练功完之后,用自己白色衣袖给他擦汗,满口哄小孩语气胡言乱语“今天比昨天又有些许进步”的人:
  也没有那个,面对他“天冷添衣”叮嘱,用极其潦草字迹加不耐烦语气在信封上龙飞凤舞“知道了别念”的人。
  世间再无白初敛。
  教主被诛,魔教被灭,大义面前,没人能怪白毅,就连玉虚派上下千口人也挑不出白毅当初的选择半点毛病——
  但白毅却跪在白初敛灵柩前,一夜白头。
  紧接着三天三夜不曾起,滴水未近……第四日,有玉虚派弟子担忧上前规劝,轻轻一拍白毅肩膀,才发现那跪得挺直的武林盟主身体冰凉僵硬,竟是不知道何时,已随白初敛同归去。
  从此后,世间再无白姓师徒的故事,一切的缘起和缘落,爱恨纠葛,最终只是成为了江湖人口中一生叹息。
  ……
  前世今生盆水面波纹渐稳,站在盆旁的白初敛,飞快地以第三视角,像是看别人的故事一般看完了自己的狗血恶俗前世。
  抬起头,恍然如梦,却见青铜盆另外一侧满脸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黑发年轻人冲自己笑得欢快:“怎么样?”
  “……”白初敛沉默数秒,而后从鼻腔深处哼了声,“什么怎么样?”
  “……………………你现在照照镜子就能发现自己脸上写着:算了不救了还是让白毅尸体长毛吧。”徐书烟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下,摊手,“我就说了这盆子专注惹是生非几百年。”
  白初敛:“……”
  徐书烟:“……还救不救了?”
  白初敛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有些茫然地瞥了徐书烟一眼,摇摇头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知道吗,我上辈子居然是被白毅活活气死的。”
  徐书烟:“噗——咳。”
  白初敛双手撑在青铜盆旁边,看着支棱着一条腿扶着货柜笑得特别开心的徐掌柜,面无表情道:“谢谢,这安慰真管用。”
  徐书烟笑够了,抬起手擦拭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换了个正经一点的站姿:“那你还救不救他?”
  白初敛微微抿唇,露出个不那么痛快的表情,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直直地瞅着徐书烟,眼里分明写着:你在说什么废话?
  “躺在棺材里那个可不像上辈子那么讨人嫌。”白初敛硬邦邦道。
  徐书烟被其掩饰不住的不爽语气再次逗笑,嗤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身,伸手进身后柜子左数第二个方格柜里掏了掏——随后掏出一捆线来。
  那线为墨色,缠绕在鎏金镂空雕花轮轴之上……当徐书烟找到线头,牵引起来轻轻一弹,那墨线似乎立刻被赋予了生命,红色带着光芒的颗粒如细尘般迸溅开来。
  徐书烟冲白初敛招招手,待男人走进,小心翼翼将那墨线缠绕在他的小拇指上,打了个结,一边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叮嘱:“前世你本与白毅有姻缘线相连,因你过于自负而他过于迟钝,姻缘线活生生被作断……我不知其中你们发生了什么,只是你需知晓人的灵魂只能承受墨子线两次束缚,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徐书烟展开轮轴,那墨线的光芒越来越亮,从原本的墨色变为红色……正如传说中月下老人的姻缘线。
  与此同时,白初敛看见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
  “所以,回去之后,我又该做什么?”
  他试图抓住徐书烟,却发现自己抓了个空,指尖空空穿过那黑发年轻人的肩,眼前,是他不变的笑容——
  “墨子线引你回到前世,做你想做的,别再留下任何遗憾,简单点说:要么干脆别手贱与白毅相遇,要么排除万难,让他终不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只看傻白甜文被窝强行摁着“鉴赏”窝文的西皮(嘲讽脸):这剧情不对,难道不应该是师父死了以后徒弟迎娶妹子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那样的话,白毅岂不是就真的凉透了!!!!
  西皮:搞得好像现在不凉一样
  我:不!!!我有良心!!!!照顾读者情绪!!
  西皮:呵


第5章 
  天应十五年,惊蛰。
  从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白初敛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居然梦见了自己那个便宜徒弟,还梦见自己和他痴缠了一辈子不算完,过了奈何桥,又和他继续纠缠下辈子……
  白初敛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入眼的是自己熟悉的房梁和那副挂在床头不远处的玉虚派雪雾白鹤图,盯着那画儿,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慢坐起身——
  梦里有华山论剑,又有金戈铁马,还有完全不属于他熟悉的环境的场景,铁皮的车没有马在大街上奔跑,女人们穿的衣裙开衩到了大腿,哪怕是富家太太和千金们也那么穿的样子……而两世梦境,最后的一幕皆与一口棺材有关,白初敛只记得便宜徒弟身上穿着奇怪却不难看的衣裳躺在一口棺材里,满天纸钱,遮住了阴郁的天。
  梦中,反正至少是梦中,白初敛心痛得恨不得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那心痛的感觉,哪怕他醒来后余味还在,心有戚戚。
  白初敛真的是觉得莫名其妙。
  好在这会儿,在外面守着伺候的小丫鬟听见了动静,捧着梳洗要用的东西进来了。
  “掌门,您起了。”
  小丫鬟打开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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