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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化尖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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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越没反对,他现在没心思想别的。
  “随便吧。”
  杨越倒在自己的铺位上,两眼一闭就是欧阳山摔下来的样子。他伸着手,说着“我没事”。杨越苦笑了一下,他当时就已经有反应了,不然他的脸不会那么红。
  可是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惊吓过度的表现,从没有往肺水肿方向去想。
  蠢货!一帮蠢货!
  如果不是苏沐晨,欧阳山……
  杨越想到这,转过头,伸着双臂,给苏沐晨一个结实的拥抱。
  “苏,谢谢你。”
  苏沐晨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哽咽道,“杨越……我真的怕我没能救活他……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都不敢去问军区医院,他的消息……”
  杨越的眼眶也湿润了,他轻轻地拍着苏沐晨的背,“你做的很好,真的!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做的真的很好,相信自己,如果你不在,我们都不敢想象事情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现在应该躺在全疆军区医院的加压氧舱里,你放心吧,他不会死的。”
  苏沐晨哭得更厉害了,一双手死死地抓住杨越的肩膀,不肯松开。
  杨越把自己的铺位留给了苏沐晨,他自己找到牛再栓,主动要求连站三班岗。牛再栓知道苏沐晨在三班宿营,也没说什么,挥一挥手,去吧。
  凌晨六点的时候,高爱军接过了杨越手里的枪,让他回去休息。
  苏沐晨盖着海军被,已经沉沉地进入了梦想。杨越回到帐篷里,悄悄地躺在了她的身边,盖着欧阳山的被子,久久都没能入眠。
  八月二十二日,施工队接到了撤离的命令。全连用了一天的时间物资装车,临出发拆除帐篷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近三个月的风吹日晒,他们用作当帐篷的车篷布早已经千疮百孔。但好在白天的气温较高,一路向下也不觉得大风寒冷。
  从阿卡孜达坂下来,杨越回头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喀喇昆仑山脉,静静地出神。
  它仍旧巍峨,依然雄壮。只是在杨越的心中,它也更加悲壮,令人神伤。
  “那就是一尊神。”张朝封坐在对面,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杨越点点头,那的确就是一尊神,你以为你触到它了,可实际上你连它的边都靠不近。它就在你的眼前,仿佛唾手可得,但它依然远在天边,一辈子都不能达到。
  鼓膜传来了压抑的阵痛感,杨越捏着鼻子,缓缓地往耳朵里灌气,直到“啵”一声,杨越才感觉到了轮胎在砂砾公路上摩擦的清晰声音。
  张朝封已经把自己脱成了一个脱毛公鸡,光着膀子喘着粗气。
  热浪迎面扑来,车厢里也快呆不住了。杨越把车帘子卷起来,挂着,满地的黄沙顿时就扑入了眼帘。
  叶城,又回来了。
  部队几乎没有整休,在叶城呆了一晚上之后,车队出发向叶尔羌县挺进。成百上千辆汽车打着双闪整齐匀速地行驶在公路上,看那戈壁滩上碧蓝的湖泊,和挂在高高的天空上的云彩,让大家都以为回到了喀喇昆仑山,但又不像。
  因为昆仑山的湖泊更蓝,更清澈,就像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昆仑山的云更白更低,伸着手就能摸到里面的水分。
  杨越生怕在有冰雹砸在自己的脸上,他把头缩在挡板里,不敢探出。张朝封则抱着自己的棉大衣,尽管浑身冒汗,但他却不肯松手。
  他在害怕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把自己卷进深不见底的悬崖。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叶城出发的那天下午,部队停在了叶尔羌河边的绿洲。再往前一公里,就是叶尔羌的古城墙。
  牛再栓拍打着车体,吹哨子。
  “防化连,下车集合!”
  杨越穿着破烂的作训服,小心翼翼地从车上爬了下来,他觉得他还没有从喀喇昆仑山上下来。
  但当他踩着了柏油公路的地面,脚底传来的踏实感告诉他,他们真的已经回来了。
  就像做了一场激情荡漾的噩梦般,他们回到了海拔只有一千三百米的平原上。他们再也不需要忍着强烈的头疼,和爆炸的肺部一步一步地向上,再向上。
  师长的猎豹车上上,布满了泥渍,他从车队的身边缓缓地通过。
  杨越清楚地看见,老头子正在向所有部队敬礼。
  队列离开了车队,驾驶员开着卡车,进城了。
  张朝封愣了半天,叫道:“人呢?人不带进去吗?”
  队列里一阵轰然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留下来要干什么。按照连纵队列,牛再栓把队伍整理好。
  “政委说,县政府动员了很多群众,在主干道上欢迎部队凯旋,所以,我们要徒步进入。”
  杨越扭头,看见所有的师直部队都已经在公路上列队,看这模样,的确是要徒步进城。
  可是他们的身上,没有一个人的衣服是完整的,杨越自己的裤子不仅开了裆,裤缝还裂开了一道将近一米的缝隙,热风灌进了裤腿,吹在他裸露在外的大腿皮肤上,热烘烘地。张朝封打着补丁的工作裤也磨烂了,半边屁股露在外面。
  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理过发,没有洗过脸,他们的脸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泥壳子。他们的头发乱糟糟地像鸟窝,长得能遮住整张脸。他们布满了伤口的手背上,有的还生满了冻疮,黑乎乎的手指,已经看不到原来的肤色。
  这样的队伍,能徒步进城吗?
  能让城里的群众看到吗?
  他们看到了这样的一支军队,会嘲笑吗?
  他们会说看,那是一群要饭的吗!?


第184章 帅不过三秒
  “防化连!挺起胸膛,正视前方!”
  牛再栓高声吼道,“抬起你们的头,就算被人看热闹又怎么样?在我的心里,你们是最好的!”
  杨越走在排头的位置,他的前面是胡坤和张传伟并列的齐步。杨越踩着他们的步点,引领全连士兵在此起彼伏的高亢军歌声中挺直了腰杆。
  城门里的情况看不到,但杨越听见了人群的尖叫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跨过城门的时候,他看见了警察和武警们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人山人海。
  这些人群中,有汉族人,有维族人,有回族人,有塔吉克族人,有哈萨克族人……
  也有学生、工人、农民。
  而昂首行走在城区主干道的这支部队当中,也有汉族人、有维族人,有回族人,有塔吉克族人,有哈萨克族人……
  他们的来到十六师之前,也是学生,是工人,是农民。
  所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穿着军装。
  虽然破破烂烂。
  “步子不要乱!”牛再栓强调着,在巨大的呼喊声和尖叫声中,队列里没有人还能保持内心的平静。他们看到了漫天飘舞的彩带,人群挥手向他们致敬。杨越的视线余光,看到了几个女学生正在放声地哭泣。
  她们互相搀扶着,捂着自己的嘴。眉头深深地皱起,一颗一颗的眼泪从美丽的大眼睛里滚落,然后掉在地上。
  几个维族少年站在警戒线外,肃穆而立,一丝不苟地向行进的军队敬礼。他们的军礼不太标准,甚至有些走形,但这却是对面前的那群像叫花子一样的军人最崇高的致意。
  杨越的眼睛湿润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他的内心深受感动。
  没有人嘲笑他们。
  “防化连全体都有!唱首歌!”牛再栓的声音哽咽了,“雪压青松……预备——唱!”
  “雪压青松挺且直梅开腊月火样红
  革命的气节如生命军人当自重
  威武不能屈铁骨傲苍穹
  威武不能屈铁骨傲苍穹
  危难关头挺起身顶天立地真英雄……”
  杨越不知道怎么把这首歌唱完的。每一个路口,都有大量的群众想冲破警戒线,有些人的手里还拿着鲜花。警察和武警们拦住了激动的人群,却不断地回头看着越走越整齐的队列。走在杨越身后的张朝封越唱哭得越厉害,他想起了欧阳山,想起了吉尔格力,想起了无线连指导员。
  还有那些有名字的,没名字的,那些牺牲的弟兄,那些长眠在康西瓦烈士陵园里的先烈和前辈。
  “防化连!左转弯!”
  总算突破了群众的包围,部队开到了南门口。牛再栓的队列口令声让防化连转向了师直营区锣鼓喧天的南大门。
  杨越在欢迎的人群中找到了三班留守的胡书,三个月没见,他好像更壮了。从他的眼神里,杨越看到了震惊、羡慕。
  他在震惊着,那样一支器宇轩昂的队伍出去,回来的时候却面目全非。他在羡慕着,如果他也走在这样的一支队伍中,就算破衣烂衫,边幅不修,那又怎样?
  不仅不丢人,反而很自豪。
  因为这是勋章,只属于高原劲旅。
  独一无二的荣誉!
  “踏步!”牛再栓叫停了队伍,防化连站在灯光球场上,久久都没回味过来。
  大部队回营,师直大院里顿时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公用物资没有卸车,各班只领回了各班的东西。床也没来得及铺,杨越第一个冲到了水龙头前。
  拧开那镀铬的把手,清冽的自来水奔腾而出。什么杯子,什么碗,都去特么的吧。他把嘴巴凑上去,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喝了个饱。直到肚子完全受不了了,他才念念不忘地站直了身体。
  他闭着眼睛,抬起头,四十五度角对着太阳。
  久违了!
  张朝封站在他屁股后面等了半天,看见杨越仍然站在水龙头前不让位,一脚就踹在了杨越的屁股上,“抒啥情呢?喝够了没?喝够了就滚滚滚!”
  杨越一个趔趄,差点摔进了渠沟里,转头一看,背后的洗漱池边已经围满了人。
  张朝封在那喊:“注意素质啊,排队排队,别抢!诶,特么的季永春,赶紧地,把二班的货踢走踢走!”
  “凭什么啊!”二班长在那骂:“水龙头你家的啊!?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咥你!?”
  “来来来,放马过来!”张朝封下了高原顿时生龙活虎,捞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杨越拖都拖不住,还是牛再栓赏了他一脚,他才老实了下来。
  “上官走了,杨越管不住你是吗?”牛再栓恶狠狠地瞪了张朝封一眼,然后转头对二班长道:“急啥呢?排队不知道吗?”
  两人耷拉着脑袋散开,杨越一巴掌拍在张朝封的脖子上,“想啥呢?下来就干架,有本事找武装侦察连的去啊!”
  张朝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抓了抓头皮,“太激动了……”
  “人家毕竟是老兵,完事道个歉去!”
  “哦!”
  两人在说着话,牛再栓已经挤到了水龙头边,一边挤,一边伸着个白色的茶缸子在那大声地喊:“都让让,都让让。知道防化连谁最大吗?你们这帮球娃娃,懂不懂尊老爱幼?啊!郭廖,快!给我打杯水!”
  “……”
  仇几满站在一旁单手叉着腰,直晃脑袋。
  高原上的煤油兑水,想想都觉得肝颤。
  但防化连起的冲突,对于师直部队来说简直是小儿科。最突出的问题是洗澡和理发,那家伙服务社爆满,尽管后勤部二十四小时开放澡堂子,也经不住小两千人的量。
  有人在澡堂子里就打起来了,打完了在理发店接着打。服务社里乱成了一锅粥,防空营的几个兵眼瞎倒霉催的,去找武装侦察连的晦气,十几二十个光屁股的人影在飞溅的水花中听令哐啷地那一顿干,六个武装侦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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