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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骚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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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客人回头朝我看来,眼睛都睁大了一圈,这位女客人就是上次我从冲绳回来,好心提醒我忘了拿包那位,偶尔会在居酒屋碰见,但只有点头之交,如今被对方当面露出这种表情,还夸奖这首歌好听,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除了麻利地点头认领了自己的作品,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回应。哪怕她的表情是真心诚意的,应该也有客套的成分在吧……
  女客人离开后我看着在厨房大大咧咧哼歌的老板,叹了口气。
  老板把豚骨面端给我,又拿起遥控器调高了暖气:“感冒了?我听你都鼻塞了。”
  暖气飘进我后脖子,浑身都有了暖意,老板看着像个絮叨的慈父,我老实揉揉鼻子:“有一点,我一感冒就鼻塞。”
  但我以前很少感冒的,除了第一次乐队接商演,大冬天在广场搭的台子上演出,唱到最后一首英文歌时,唱出来已经全是日式英文了,台下的观众都在笑……不过老板是日本人,为了表示尊重,这种黑历史还是不要和他聊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我请假了。”
  音乐又循环到那首歌,老板擦着手冲我眨眼:“漂亮吗?”
  “啊?”我抬头打量他的小店,并没见到什么特别的布置。
  “我问的是刚刚走的谭小姐!”
  他说的是“谭桑”,我还反应了一会儿:“哦,嗯,漂亮。”
  老板说:“比你大三岁,是幼儿园老师~~”
  我边吃面边点头,没想到是幼儿园老师啊,看着并不比我大的样子……
  老板忽然一拍我肩膀:“谭桑还是单身哦!”
  我一口面汤差点呛住,总算听明白了:“所以你才使劲放我的歌打扰人家进餐啊?”
  “什么打扰,我就随便放的,是她主动说歌好听问我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歌手唱的,我才说起你的!”老板津津有味说着,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大龄儿童,“我跟着她一起听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歌蛮好听的,怎么感觉这歌都没什么存在感,是歌名没取好吧,明明是摇滚为什么要叫RNB呢?”
  RNB?我哭笑不得:“不是,是《RHB》啊。”
  老板的样子更见鬼了:“RHB?血型那个RHB?为什么叫这名字?”
  这首歌就是被塞林格买下版权的七首歌其中之一,可能歌名确实不知所谓,我有时候自己都能忘了它的存在。
  “这首写得比较早了,算是纪念中二时期的自己吧。”我说。那个时候总觉得世界各种黑暗,又总幻想自己能拯救世界,拿着吉他站在天台上随便一唱,就能感动得全体校友泪流满面,让不良少年也放下拳头和烟头,和我勾肩搭背地一起仰望夕阳,“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宾虚,里面有一幕,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他死后流出来的血汇进雨水里,治好了洞穴里的麻风病人,那时我就在想,耶稣必须得是O型血了。”
  “哈哈,因为是万用血吗?”老板笑道。
  “对,就觉得O型血好伟大啊,能救所有人,我那时还觉得超级英雄们应该也都是O型血吧,一想到超级英雄在和反派浴血战斗时,流出来的血全是O型血,就会觉得他整个人都充满一种拯救苍生的圣光……”现在说出来也觉得幼稚可笑,毕竟长大后渐渐就知道,其实谁也拯救不了谁,大家能把自己救济好就不错了。
  没有超级英雄,也没有什么黑暗力量等着我们去战斗,世界还是充满苦难,但是苦难也并不像电影里一样悲情又美丽,它也不邪恶,苦难就像台风,它并不想摧残你,只能怪你倒霉。
  与其祈求别人的拯救,不如学会面对孤单——那种知道就算快要死了,也没人能为你输血的孤单。不必拯救世界,只要肩膀上能扛着这份孤勇,我觉得做这样的人,也很帅气。
  “所以才叫RHB啊……”老板说。
  “不过我现在也不这么想了。”我说,“对了,有个东西想给你看。”我把手机相册里的图片放大了递过去。
  老板接过,显然看得一头雾水,把手机又横着拿,都不知道自己看对方向没:“这是什么?”
  “我的专辑封面。”我吸溜了一撮面条,问,“好看吗?”
  老板眯着眼看看那两张图,又看看我:“颜色嘛倒是蛮好看的,不过这画的是什么啊?”
  “这是MRI下的内耳扫描成像。”
  “啊?为什么要用这个当封面?”
  “因为这是人类和音乐之间最重要的纽带嘛。”
  ——
  因为我快聋了。
  今天请假去了医院,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做检查了,其实我知道耳朵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也可能是害怕去面对,也可能想故意不当一回事,就这样一拖再拖。当医生大叔告诉我,我的右耳也开始严重病变,撑不了多久了时,我做出一副早就预料到并视死如归的平静。
  坐地铁回来时,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就是在那时收到设计师发来的封面设计定稿的。
  她做了两张让我选,一张是金色包围着绿色,一张是绿色包围着金色,比我贫瘠的想象力能想出的好看多了,前者像沙漠里的绿洲,后者像森林里的熔岩。我选不出来,它们都是我的耳朵。
  地铁穿行在隧道里,发出“呜……”的风声。
  我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埋头盯着封面狂掉眼泪。
  隔了那么久,那个悲伤终于抵达了,这一次我总算看清了它的真面目,它将要来带我永远地离开音乐,离开塞林格了。
  ——
  和老板聊得很尽兴后离开了,我知道就算这一刻多么难熬,当太阳重新升起来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得好起来,哪怕不是真的好起来,心中也会得到一种莫名的安慰。
  第二天我依然按时去接塞林格,他拉开车门上车时一股冷空气冲进来,我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车门砰一声关上。
  我清了清嗓子:“有点着凉。”
  塞林格系安全带的手停下:“怎么不找我请假?”
  “也没那么严重。”我说。
  他直接把上方的后视镜掰向我,镜子的光猝不及防照我眼睛上,他很认真地看了我一下:“我觉得挺严重的。”又问了一次,“请假吗?”
  我笑着摇摇头。真严重到无法出勤时我会请假的。
  他又掰正了镜子,我以为这算是放过我了,却见他转身推开了车门。
  “啊?林赛哥,你去哪儿?”
  我丈二和尚地探头出去问,他已经绕过车头,直接拉开了我的车门:“下来,你在副驾上睡一会儿。”
  我只好下车,和他换了位置,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忍不住说:“谢谢啊,林赛哥。”
  车灯打在墙壁上,车子从车位出来,塞林格说:“你可以放下去睡。”
  “不用了,我这么靠着闭一会儿眼就行了。”他在开车,我一个助理在旁边躺着睡大觉像什么话……
  塞林格点了点头,片刻后又转头,见我醒着:“闭眼啊。”
  “哦。”我哭笑不得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额头忽然被一摁,把我后脑勺直接靠到了椅背上,听见塞林格的声音:“放松。”
  本来还能放松的,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放松不了了……
  车子转弯时我肩膀又被冷不丁一按,摁进座位里,塞林格说:“你是对我开车有多不放心吗?”
  老实讲你在打方向盘还能腾一只手来摁我肩膀,我是有点不太放心:“我去杜卡迪店那次,店长说你把车子开进过河里……”
  塞林格很一阵没说话,半晌才道:“普通人也开不进河里。”
  这回答很塞林格了,我服气地想,感受着车子平稳地滑行和爬升,身体也终于完全放松在座位里,一开始睡不着,他打开雨刷时我都能听见雨刷的摆动声,看来又下雪了。
  车厢里变得比之前更暖和了,我听见塞林格脱掉外套的声音。这样的温度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对酷爱冷空气的他来说也许并不那么舒服。
  我真的很快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都很亮了,迷迷糊糊睁开眼,飞絮样的飘雪从车窗外飘过,雪后稍远一点的地方,是我每天晚上回家时都会经过的便利店的红蓝色招牌。
  这怎么开到我家楼下了?我一个激灵坐起来,驾驶座没人,我往四周瞧了一圈,这时便利店的门开了,只看见一个推门走出的侧影我就知道那是塞林格,他停在门口,把围巾绕了两圈,大衣的领子拢紧,双手插进兜里,才跨进飞雪中。手插袋里之前,我依稀看见他手上揣着一把什么,他没往这边走,而是走向了街口的自动贩售机。因为个子高,即使冷到缩着背,竟然也很帅气。
  在贩售机前,他把手里的零钱理了一下,塞了几张进去,弯腰从出货口拿起一罐易拉罐,还是玉米浓汤吗? 然后掰开就喝了一口,边喝边走到路边的隔离栏上,坐下看着来往的车辆。
  外面气温看来是相当冷了,他肩膀在冷风中耸着,喝一口热汤,又抽一口烟,那得是什么滋味啊……
  他看路人,路人也会看他。迟到的上班族,无业游民,踽踽独行的老人,流浪的大狗,路过时都会看向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命好的富二代”“像我年轻时那样帅的小伙儿”“在喝着好喝的东西的雄性人类”。
  如果不是玛莎拉蒂还停在这里,我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塞林格高中的时候,目击到他逃了个课,看着路人打发时间,也许……再拾掇拾掇灵感的某天。
  再一会儿说不定会有跟班学弟提着书包小跑着找来,在他面前站定了等待他的吩咐。
  哈,跟班不就是我吗? 我笑着想。
  ——
  “林赛哥!” 我下车小跑过去,塞林格喝着易拉罐朝我转过头来。
  我说你怎么不上车喝啊。
  他抬头看着我:“我把烟抽完就上去。”说时举着手里的烟,特别像被老师逮到后有点不淡定,但还是不肯放弃这根烟的不良少年。
  “没关系你上车抽啊,这儿这么冷!”我都快冷得跺脚了。
  我觉得我是跟班学弟,他觉得他是抽烟的坏学生,我们就搁这儿对看着,直到我说:“林赛哥,我吧……现在啥味儿都闻不到。”
  塞林格愣了一下笑起来,终于同意上车。
  车上是真暖啊,温差太大,我又打了几个喷嚏,才问:“车怎么开这儿来了?”
  塞林格说你接下来放三天假,不用来公司了。
  我说行,放我一天吧。
  “我是老板,你在那儿自作主张地行什么。”塞林格说,忽然又把玉米浓汤递给我,“喝吗,还是热的。”
  我看着那只不到他巴掌大的罐子:“我喝了你就不能喝了。”我现在是个感冒病毒携带者。
  塞林格把罐子放驾驶台上,低头取下围巾,说:“我不喝了,本来想买两罐的,没想到还挺贵的,零钱不够。”
  我便鬼使神差地拿过了罐子,感觉到手里不轻的分量,应该还有大半罐,也还是温热的,只是……
  塞林格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只吸管,放进罐口:“喝吧。喝完上楼,我去公司了。”
  吸管应该是在便利店拿的,他手法很老道地在插进来的同时就把管子拧弯了。
  面对病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过分体贴,有时甚至是做无用功。有一回石头哥感冒,鼻涕流个不停,在餐桌上塞林格就不停地给他递纸巾,第一次石头哥还能说谢谢,到后来就接得越来越不耐烦。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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