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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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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了一声,顾蕴玉似乎这时才稍稍清醒一点,吐完之后一脸虚弱的摇摇晃晃站直身体,却只是说:“清友……我的头好疼……”
    顾蕴玉原本一双漂亮的眼睛也红通通的,也许是呕吐的缘故,连带着刺激出了几滴泪珠摇摇欲坠的挂在眼眶里,分外可怜的模样。
    我最见不得他这副可怜的模样,转身朝堂子里寻去,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找条毛巾来擦擦。”
    我正头疼着万一再碰上之前那个难缠的女人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迎面却走来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还未看清他们的面孔,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只见一个颇为风雅的青年笑吟吟的望着我,而他身旁个子稍矮的那个把长袍穿得不伦不类的小胡子男人则探寻的扫视着我。
    原来是顾家未来的二姑爷,沈泽棠。
    我回过神,讪笑着应道:“沈先生。”
    沈泽棠低头对身旁的那个小胡子矮个子男人耳语几句,男人抬头冲我莫名其妙笑了笑,随即对沈泽棠说了一句听起来像是日语的话,便昂首离去。
    日本人吗?
    我正思忖着,沈泽棠却已经走到我身边,亲切的关怀道:“清友是吧?你是陪顾小弟一起来这里的吗?”
    我点点头,这才记起自己折回来的目的,回答道:“少爷喝醉了,我正要送他回去。”
    沈泽棠闻言,爽朗一笑,伸手揽住我的肩:“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学大人一样逞强买醉嘛!他人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去吧。”
    我迟疑的刚想婉拒,沈泽棠就像知晓我心中所想似的,故作生气道:“怎么?你这是把沈某当外人防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走吧,带我去找他。我的车就在外面停着呢,刚好捎你们一程。”
    我没有想到看似清高的沈泽棠一点也没有那些名门望族所遗留下来的阶级思想,一路上,他就陪我们坐在车厢后面聊个不停。
    当然,聊天的对象绝不可能是已经沉入梦乡的顾蕴玉。
    “不知清友是否对书画鉴赏感兴趣?恰好我过几日要参加一场文人同乐会,你要不要与我一道?”
    沈泽棠笑眯眯的好意相邀,我只觉受宠若惊,却斟酌着谢绝道:“沈先生的好意,清友心领了。只是我实在是一个粗人,不懂那些高雅的鉴赏的。”
    汽车一阵颠簸,靠在我肩头的顾蕴玉难受的发出一声□□,又像无尾熊似的紧紧抱住我不松手。
    “无妨,我可以……”
    沈泽棠刚起了个话头,汽车便停下来了,我朝车窗外一看,到顾家别墅了。
    “今天麻烦沈先生送我们回来了。”
    车夫殷勤的替我们拉开车门,我姿势别扭的抱着顾蕴玉下了车。沈泽棠坐在车里,蹙眉看着我们,在我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却又温和的笑了起来,他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说:“小事一桩,回去好好照顾你们家少爷。”
    我自然莞尔应好。
    
    第7章 巧遇
    
    晌午时分,暮春的阳光慵懒的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折射出碎银子一样的光。
    我擦了一把额间冒出的细汗,抬腿走进了人声鼎沸的杏花楼。
    此时恰逢饭点,历史悠久、鼎有名气的酒楼里早已座无虚席,楼上楼下,只见忙得脚不沾地的伙计们穿梭其中,即使被挑剔的食客们支使得犹如一个个旋转着的陀螺,却也还是忙不过来的。
    一脸和气的掌柜看见我进来,热情的招呼道:“这位贵客,您是找人呢还是订座?楼上的包厢已经全部满了,不过这一楼大堂还是有余一两桌空位的,您看——”
    我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点几个菜打包带走就好。”
    “好嘞——”掌柜笑眯眯的应着,找过来一个穿着深蓝色碎花棉麻裙子的丫头,指了指楼上,说:“春燕,你带这位贵客上二楼点菜吧。”
    这个叫“春燕”的丫头灵灵巧巧的应了一声,便引我朝二楼单独的点菜间走去。
    “脆皮乳鸽、水晶河虾仁、蜜枣山药……”
    春燕倒背如流的念出我在厚厚一本深红色菜单上勾选出的菜品,一一核对之后,便安排我坐在一旁用屏风隔出的雅座等候。
    我百无聊赖的用手挡在脸前扇了扇风,无所事事的望着楼下推杯换盏、兴致颇高的食客们,隔壁的包厢里也传来一阵阵热闹的说笑声。
    我不禁有些担心这里上菜的速度,顾蕴玉自从昨晚喝醉吐了个空之后,混沌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想必腹内早已空无一物,才会差遣我来杏花楼给他打包几样吃食带回去。只是眼下这情形,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的。
    漫无边际的等待之中,离我不远的包厢里突然传出一阵混乱嘈杂的动静,伴随着男人粗鲁的辱骂声,二楼走廊里不少人都好奇又莫名的朝传出声响的包厢张望。
    春燕刚刚端着一壶沏好的香茶递给我,听见动静,皱了皱眉硬着头皮就循着声音往那间包厢走去。
    我看她一副头疼的模样,于是起身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过去。
    春燕见我跟来,感激的露出了一个苦笑,然后抬手轻轻地敲了敲紧闭的包厢大门:“请问……”
    她话还没说完,门便被人猛地从里面拉开,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一脸茫然的望向装潢典雅的包厢,只见一个梳着小分头、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大声唾骂着他身旁坐着的一个身形瘦削的青年,旁边的椅子倒了一地。
    “宋爷那是瞧得起你!不然你以为就你一千人骑、万人骑的货色也可以爬上他老人家的床?”
    “……”
    “幸亏今日宋爷没来,来的只是他身边一跑腿探信的,不然你以为就你这故作清高的模样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
    “你别忘了,你如今的地位是谁给你的?说白了,你人前再如何神气,那也就一唱戏卖笑的!没有了这些恩客老主顾的提携,你就是去相公堂子里卖,都不见得有人买!”
    春燕毕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家,听见这些直白下流的话,不禁红了脸,扭头就走,哪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坐在椅子上始终一语不发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笑了,就好像被辱骂的人并不是自己似的,他慢悠悠的说:“是啊,提携我的这些贵人里面,你苏明轩苏少爷功不可没,比堂子里的老鸨还要殷勤,今个儿送我上张爷的床,明个儿送我上李爷的床。”
    流里流气的青年听见他这样一番话,神情突然萎顿下来,吞吞吐吐的说:“我那……我那也不是为了我俩的以后吗?”
    “与其说是为了我,不如说是踩着我结交这些达官贵人好为自己的仕途铺路。”青年摊开自己细长的十指打量着,漫不经心的说:“一万大洋。”
    “什么?”
    “给我一万大洋,过往一切,一笔勾销。”
    流里流气的青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人再次重复了一遍,甚至满是讽刺的问:“你以为上我的床,只要打着爱的名义,就可以不花一分钱?我告诉你,爱这个廉价的东西,在我这里,不值一钱。”
    青年气急,脸红得跟个猪肝似的,却哑口无言,只得怒气汹汹的甩手离开,路过站在门口的我身边时,还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骂道:“看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我无辜的耸耸肩,这时,只余一人的包厢里传出一道凉凉的嗓音:“看我的热闹,也是要收钱的。”
    我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椅子上姿势未变,一张俊俏秀美的脸却像结了冰似的慕琴笙,终于还是选择默默的走了进去。
    “怎么?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刚在慕琴笙面前站定,他便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似的,猛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几乎是全然不顾形象的发难起来:“听墙角很有意思是吗?没错,我慕琴笙就是一千人骑、万人骑的货色!你以为你又是谁?不过区区一个佣人、一个跟班,凭什么用这种直教人恶心的眼神望着我?!”
    我没有说话,也并不明白自己哪里招他惹他了,更不觉得自己的眼神有那么露骨,但还是颇有些心虚的移开了放在他脸上的目光。
    “……如今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可以瞧不起戏子这个行当!人前笑脸逢迎尚且尊称我一声‘慕老板’,指不定背后就戳着脊梁骨骂我是个浪荡货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无非也是看不起我这个唱戏的!”
    我在他这一连串狂轰乱炸式的鄙夷声中,忍不住辩解道:“慕老板,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
    慕琴笙一听我这么称呼他,火气就上来了,误以为我是在讽刺他,立马脸色就变了,咬碎一口银牙,一副恨不得撕了我都不解恨的样子。
    我本就不喜欢与人争执,索性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对戏子这个行当有任何偏见,更遑论瞧不起唱戏的。”
    慕琴笙只是冷哼一声,仍然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
    我叹息一声,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未曾向任何人提起的往事:“因为,我的哥哥曾经也是一个戏子。”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年冬夜,那场大火,以及那扇隔开了我跟哥哥的大门。
    ……
    漆黑干冷的冬夜里,万籁俱寂,街边的铺子早已关门大吉,只有充斥着莺声燕语的烟花柳巷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男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奔跑着,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那条浓烟密布的巷子里,在寒风中愈演愈烈的火焰吞噬了连在一起的院落,火光冲天,依稀还可以听见人们惊惶的奔走声、呼喊声、救火声,却也为时已晚。
    男童努力回忆起先前白日里听院子里几个大人们闲聊时提起过的字眼,好像是住在城外的外地富商贺寿,因此请了哥哥去府上唱戏。
    可是,为什么哥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如果哥哥回来,发现院子失火了,一定会很担心吧?他不想让哥哥担心,与其一直等着哥哥回来,还不如现在就去找哥哥,告诉哥哥他们也许又要流离失所了!
    男童只是全凭一腔孤勇奔跑着,在茫茫黑夜里奔向了人烟稀少的城外,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也许会迷路、也许会找不到那处宅邸。
    当他站在那扇紧闭着的大门前,满怀希望的用小手叩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过了很久很久,门终于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尖嘴猴腮的脸躲在门后,不耐烦的骂骂咧咧道:“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请问……我哥哥在不在?”
    “什么在不在的?你哥哥?你哥哥是谁啊?又怎么会在我们府上?”
    男童受到怀疑,委屈的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稚声稚气的喊道:“我哥哥今日晌午过了就来给你们主人贺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去,不在你们这里,那又会在哪里?!”
    躲在门后的脸瞬间变了,却还是试探着问:“你哥哥是不是那个叫鹤舞的戏子来着?”
    男童刚想摇头,却依稀记得好像院子里的人都这么称呼哥哥,于是乖巧的点点头。
    “死了死了!你哥哥晚上醉酒,失足落水,救上来的时候连气都没了!我家主子还为此伤心不已呢,真是晦气!对了,早些时候还派人送钱报信给你们戏班子,怎么,你还不知道啊?”
    男童原本因奔跑而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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