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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玉满京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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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指的是之前商榷过的事。

    其实早在雍县的时候,父兄和裴劭便已制定了一份计划以防不备之需,他们俩碍于身份不能过分『插』手京城事务,但涿州的变动还能探知一二。裴宣写了信让他回来,想必已经知晓了英王的不安分,也开始准备计策了。

    如此,京城和涿州,都能有力量来牵制住他。

    裴劭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却只道:“阿母不做无把握的事,这点你放心。”

    阮明婵点点头,走到他身侧,面上透出一份喜『色』,“如若事成的话,将功抵过,我们是不是可以洗清嫌疑了?”

    她觉得,安业帝无故怀疑父亲,无非是因为他与梁帝有交,如若现在这紧要关头能查出英王图谋储位,那也足以说明父亲绝无二心了。

    “没有如果,是绝无失败的可能。”裴劭先是安了她的心,顿了顿,仍是狠心道:“你要记住,这世上的事,不是所有都是凭道理就能讲清的。你们此番千里迢迢赴往巴州,一路上遇到这么多的地方官僚,除了那雍县县令陈儒,可曾有一人为你们鸣不平?这朝中素日里标榜正道的衮衮诸公,也可曾有一人为你们上奏求情?”

    阮明婵微微瞪大眼,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让她不由生出几分依赖感。

    “我那日说敬佩你父亲,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夷吾之所死者,社稷破,宗庙灭,祭祀绝。忠于社稷者,大抵如此。他和我阿母是这类人,急流勇退,做了布衣闲士,虽马放南山,依旧是殚精竭虑。”裴劭似是想到什么,讥诮地笑了一下,“而我此番冒险回京,说得好听,是为了助太子一臂之力,但实则呢,不过是为了裴家继续在朝中站稳脚跟,让其他人看到,我们不是尾大不掉的外戚,而是助新君登基的功臣。此之谓忠君,实则最为人所不耻。”

    他没说完,阮明婵便轻轻搂住了他,摇了摇头,“其实你何必想这么矛盾呢?你那日不也和我阿耶说了吗,道不同而殊途同归,也可与公同谋。”她抬起头,眸中倒映着一片星光,笑道:“反正,不管你是一片冰心,还是一己之私,我都是不会介意的。”

    裴劭愣了一下,不由也搂上她的腰,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快贴上她的唇,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幽幽袅袅地缠绕在鼻尖,手下肌肤清凉沁人,怀里这具温香软玉让他身上没由来地一阵燥热,一想到那日她答应自己事情一结束便要嫁与他,胸膛里那股火便更旺盛了些。裴劭暗道不能再近了,连忙将她推了开来。

    阮明婵还是第一次遭此拒绝,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尴尬万分又诧异无比地看着他。

    裴劭咳了一声,看着她孤零零地立在月下,咬了咬牙,道:“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阮明婵委屈巴巴又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走了。

    走至半途,她突然回想起方才贴近他身体时觉察到的一丝异常,脸顿时涨得通红。

    ……

    次日,阮明婵与长公主一同去往终南山行宫。

    山谷间晨雾弥漫,好在车行在官道上仍是十分平稳迅速。待到了山脚下时,她从窗中看过去,见前方林间守了三两人,细看这几人都只是站在近处,与他们隔了几步距离还有其他人按剑把守着,粗算下来,只这山脚下,也应该守了不少人。

    她心中暗暗惊叹。

    正这时,马车前方却突然有人道:“车内何人?”

    这声音有些熟悉,阮明婵想撩开车帘看一看,突然想到自己此时不宜『露』面,只好又放了下去。

    长公主问:“怎么了?”

    阮明婵沉『吟』着道:“我听这人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守在这儿的是千牛卫,那人便是赵郎将。”

    电光火石间,阮明婵立刻记了起来,道:“就是那日来我府上抄家的人。”

    虽说已经隔了许久,但因那事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阮明婵仍旧记得十分清楚。这个时候,随他们同行的府卫答了赵郎将的话,马车又继续前行。车帘被风微微吹起,阮明婵果然见那背对着自己之人身形与那日那赵郎将别无二致。

    因此人在的缘故,她对这些侍卫竟生出一份怀疑之心,面『色』不由凝重起来。正想着,她手突然被人握住了,一抬头,见长公主温和地注视着自己,朝她摇了摇头,道:“别胡思『乱』想,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会没事的。”

    阮明婵仿佛吃了颗定心丸,目『色』又变得坚定起来。

    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她才明白他们这一路走来,每一步都是有多么艰险。

    马车在上了山后,没有进行宫宫门,而是拐了个弯,消失在葱茏树林间。

    守在山下的赵郎将见马车消失,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对属下道:“人都来齐了吗?”

    “长公主和太子都是前后脚刚到的,唯郑国公还留在京中。”那属下回:“不过有玄武门那边的人把手,想必也逃不到哪去。”

    赵郎将挥手让他下去,自顾自笑了起来。

    满朝文武,十有八九皆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唯郑国公称得上老谋深算,更重要的是,襄阳长公主也是不好对付的人。不过现如今,这两人一人将身陷囹圄,一人将死于『乱』军从中,内外都无人把持,那朝中便只剩了右相虞师道一人宣布陛下传位诏书,届时不明所以的诸臣匆匆赶到之时,事情差不多已收锣罢鼓,只能唯其马首是瞻。

    储君之位,无论是智取还是强夺,只要穆元酂还没坐上这个皇位,到时候都由不得任何人摆出质疑了。

    荣华富贵,全在于是否站对了阵营而已。

    他这么想着,远远瞥见山下行过一辆牛车,上面盖满了草垛,赶车人戴着个斗笠,悠悠然挥着牛鞭,车轱辘碾过泥泞地面的吱呀声回『荡』在山谷里,留下悠远的余音。

    身旁属下道:“哪来的老农,不晓得这山上行不得吗?”

    说着便要下去盘问,却被赵郎将拦住了,道:“别节外生枝,好好把守这便是。”

    ……

    靴子踩在地上枯枝的声音十分清晰,行宫外的侍卫,包括殿门口守着的内侍,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流蜿蜒,仿佛生在地上虬枝百节的树干。

    寝殿内外死一般寂静。

    穆元礼身着甲胄,手执长剑,脚步极缓地进了内殿,边走边道:“穆元酂他人呢?”

    安庆显也身着软甲,但因体型太臃肿,反而像个裹着皮甲的刺猬,显得十分可笑。他环视四周,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这小子感官倒是敏锐,匆忙间先逃了,但应该还在山上。”

    穆元礼倒是并不在意。

    他的主要目的,无非是『逼』迫安业帝退位于他,至于他那个合法皇位继承人的弟弟,到时候随意给他安个预谋不轨的罪名,命其自尽,而自己此举,便也顺理成章成了大义灭亲的清君侧。

    至于名正言顺,皆是成王败寇之言。

    他心里嗤了声:名正言顺,他这个长子做不成太子,才真叫名不正言不顺。

    穆元礼不由讥讽地想:他父亲百密一疏,自以为将他牢牢掌控在眼皮底下,便能让他抱头缩项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就范。但他精明一世,居然让虞师道也跟来一同侍疾,必定也想不到此刻作为左膀右臂之一的右相也成了自己的人。想来也是安业帝没有办法,不放心让虞、裴二人共理朝政,怕自己不在,朝中便起党同伐异之虞,给年幼的太子留下后患。

    说到底,安业帝倚重虞师道,不过是想让他去打压那些不安分之人,但安业帝又是何等心机,等朝堂上看不顺眼的走了一大半,而他也行将就木,虞师道的仕途也就走到了尽头。

    他一人缓步走近内殿,宫女宦官皆已逃窜得一干二净,唯一个老内侍捧着一样明黄『色』的东西哆哆嗦嗦地躲在床后。他认出来,这是安业帝最宠幸的宦官杨中使,到了这地步居然还不离不弃,这半个男人也算是个汉子。

    穆元礼拿剑指着他,“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第54章 台走马着金鞭(三)() 
杨中使自知躲不过; 抱着圣旨从床后走出; 向来笑容可掬的面孔变了一副脸『色』; 不卑不亢道:“殿下不受传召,擅闯陛下寝殿,难道就不怕日后史书工笔; 给殿下安个『逼』宫罪名吗?”

    穆元礼冷笑了两声; 道:“你这老奴倒是伶牙俐齿,若非你如此冥顽不化; 非要给太上皇陪葬,我倒是挺想让你继续在御前侍奉。”

    杨中使听他言语间称安业帝为“太上皇”,不禁大惊失『色』。穆元礼猜出他所想,笑道:“百姓最乐意看到的; 无非是父慈子孝; 兄友弟恭; 父亲你说是不是?”

    他一挥手,身后人一拥而上将杨中使压在地上。杨中使仍不肯放开手中圣旨,将其紧紧护在怀里,冷不防背上被刺了一刀; 他痛得一阵抽搐; 花白头发混着鲜血蹭在地上,放声哭道:“陛下,陛下啊; 老奴对不住您——”

    殿内龙涎香混着『药』味扑鼻而来; 那床上人一动不动地缩在被褥里; 只『露』出半个斑白头颅。穆元礼知道,这里面的人便是自己那万人之上的父亲了。他一步步走过去,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盯着那『露』在外面的一蓬凌『乱』的白发,他想:这就是平日里金口玉言威风八面的大周天子,他不过也是个肉体凡胎,此刻疾病缠身,离了他身边的一众侍卫,便只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而他最喜爱的幼子,也不过是个胆怯无能的窝囊废,听闻他带军突袭,早撇下他不闻不问,自己逃之夭夭。

    穆元礼接过从杨中使手中夺过的圣旨,明知里面写着的是什么,却仍想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再当着安业帝的面将其烧成灰烬。

    圣旨是潦草写就,也未用铜管装封起来,慢慢打开了一半,仍未见上面写有一字,穆元礼心中不由疑窦丛生,慌忙将其全部展平,陡然一惊。

    这竟是份空白的圣旨!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那杨中使,这老宦官背上受了伤,奄奄一息,侧目回视着他,眼中尽是讥讽与怜悯。他心中警铃大作,突然想到什么,将被褥一把掀起,床上人一身暗黄中衣沾了血迹,背对自己纹丝不动。

    穆元礼瞪着那人,目眦欲裂。

    不用将其转过身来,他已知道此人定不是安业帝。

    “谁?”

    身后安庆显突然叫了声,他回头望去,只听得外面响起箭矢划破长空的凛冽之声,守在殿外的士兵断没料到会有人执□□至此,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侥幸未中箭的也不敌随之而来的短兵交接,只片刻功夫,便纷纷与地上那些尚有余温的尸体倒在了一处。

    安庆显脸上的肥肉吓得一抖一抖,“大王,是飞骑营的人,我们中计了!”他急得团团转,低声道:“怎么回事,这些人何时来的?”

    还未等他从始料未及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杨中使放声大笑道:“陛下早已龙驭宾天了!”

    他笑了几声,又是嚎啕大哭,向北而拜,白发沾血的模样竟显出几分可怖,让在场诸人打了个寒颤,“郑国公派人在此久候多时,太子也早已带了陛下遗体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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