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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不言gl-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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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蹊僵立在原地;眼神都变了;定定地盯着桌上的手机。

    安之顾不上别的;轻声唤她:“姨姨;发生什么事情了?”

    言蹊回头望到她;僵硬彷徨的视线投向她,这才恢复了些温度;她艰难向她伸出手,“陶陶。。。。。。”

    安之几乎同时握住她的手;同时听到了桌上的手机传来声音。

    “你接一下。。。。。。”言蹊像被抽去了力气;靠向她。

    安之扶住她,拿起手机,电话里是萧雨桐的声音。

    安之一听脸色就变了,终于能够明白言蹊的失常。

    她们立刻收拾东西乘坐最快的飞机飞往邶城。

    在几千米的高空上,安之伸手过去握住言蹊的手,言蹊戴着墨镜,但安之知道她墨镜底下的眼睛红着。

    她没有说话,只是也握紧她的,两人十指相扣互相支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邶城的昨天中午言奶奶去午睡,三点半的时候,心姨上去房间。当时言爷爷正好到楼下走动并逗着双胞胎婴儿。

    言奶奶仍没有醒来,她嘴边还挂着一丝微笑,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是在睡梦中走的,非常突然,所幸没有受什么苦。

    言爷爷本来心脏就不太好,一下子受不住打击也倒了。

    老宅都乱了。

    生老病死虽说是人之常情,两位老人年事已高,孙子们虽说最小的也超过35岁了,只是他们仍旧盼望着老人们能陪着他们再久一点,两位老人多年来有过一些病痛,可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言家的孩子们私心一直觉得这一天言之甚早。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而言家有两宝。

    大家有习惯了家里有两位可爱可亲的老人存在。

    在言家一直都没有太大的规矩,即使在孩子们面前十分有威严的言以东,在爷爷奶奶面前还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更别说几个小的了。

    这样的突然,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世事往往难以顺从人愿。

    言蹊和安之到的时候是次日傍晚,两人一刻不停赶到了医院。

    大家都在这里了,只有两个最小双生儿没有进病房,被护士带下去照顾了。

    言爷爷的情况不太好,已经心脏起搏了两次。

    言以东按了按言蹊的肩膀,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红了眼:“爷爷一直在等你。”

    他们进去了。

    言爷爷躺在病床上,面色并没有言蹊想象的难看,带着点回光返照的光芒,他的瞳色已经灰败,却仍含着笑意,一点都不害怕死亡的靠近。

    他已经不能如常说话,声气微弱对他的孩子们说:“爷爷有话跟你们说。”

    言爷爷轻轻牵动了嘴角,“按照大小的顺序来。”

    言以东和萧雨桐上前,老人握住他的手,“老大,这家之后就是你当家做主了,要照顾好家人。”

    言以东红着眼,哽了一声:“是,爷爷。”

    屋子里的抽泣声压抑着。

    言爷爷欣慰地笑了下,对萧雨桐说:“老大媳妇,这些年辛苦你

    了。”

    萧雨桐流着泪抽噎道:“爷爷,这,这是我应该的。”

    言爷爷转头对站在另外一边的言以西和柳依依招了下手。

    言以西僵硬地走过来,用力抿着嘴,柳依依满脸泪珠靠着他。

    “你们两个开心做你们的事情就可以了,老二媳妇,你比较乖,多迁就这呆小子。”

    柳依依刚噗嗤一笑又瘪嘴哭起来,大力点头。

    言爷爷沉重地喘气,按着胸口。等着的言以南忍不住哭道:“爷爷”

    “就你爱撒娇。”言爷爷好不容易透过一口气,笑着对面露哀伤的余胜男说:“老三媳妇,这小子娶到你是他福气,你们这个小家还得你多费心。”

    余胜男手按在哭泣的言以南肩上,含着泪光点头:“我会的,爷爷。”

    言爷爷这才看向小五,言以东和萧雨桐把位置让给她,她从进了病房就呆在原地,一动都不动,现在她也不敢上前。

    “小五,来”

    她心知这就是遗言了,缓缓地挪动步子,看着言爷爷望着的眼神,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

    言爷爷拍拍她的手,另外一只手伸向安之。

    安之愣了下,言蹊回头朝她点头,她才上前去。

    老人分别握住她们的手,缓缓道:“你们要。。。。。。好好的。”

    安之陡然间明白了,她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言爷爷说完这话又深深地喘息着,他眼睛慢慢地扫过孙辈们,微笑:“太爷爷希望你们健康平安。”

    孩子们低声哭泣。

    言爷爷眨了眨眼睛,他的视线已经模糊:“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不能丢下你们的奶奶。。。。。。”

    他从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在燕京大学的校门口,她穿着素面的旗袍,拢了拢齐耳的短头发,对他轻浅一笑。

    她是音乐系的学生,钢琴弹得特别好,从小家里就精心培养的,他也在当时的北大,比她大两届,也是读音乐的,主攻美声。

    他们很快地相爱了,她叫他“茂华哥哥”。她是南方人,口音软绵,名字很秀雅,叫淑年。

    他们在最矛盾尴尬的时代相爱,后来国民党退到台/湾,她家里人举家连同家里的生意也迁往台她是家里的小辈做不了主,他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

    待到他们离开的那天,他做了一个他这辈子最冒险的决定,他追到了车站,而车子已经开走了。正当他痛悔的时候回来时,发现她站在他家门口等着她,笑着,眼睛却含着泪。

    她为了他留了下来,他们订了婚,一边生活一边读书。后来燕京大学被取消,部分专业并入了北大,他们在同所大学任教,他还进了文工团,到处去演出。

    那个时候不允许探亲,两家人在香港会面,见证了他们的婚姻。他在她的家人面前保证,会一辈子敬爱她,照顾她,不离不弃。

    他们结婚一年后,他被派去前苏联交流一年,他们依依告别,两个月后她在电话里告诉他她已经怀孕了,他们多么高兴,不能时常通电话,他写信,打电报,恨不得能飞到她身边照顾她,可是上天不公平要给他们磨难,孩子意外失去了。

    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他却不能陪在她身边。等回了国,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颧骨瘦削,笑容仍然甜美依旧。

    他们照顾着彼此,安慰着彼此,三年后终于有了言以东的爸爸。

    那时生活虽然不富足,但是他们很幸福。

    直到对知识分子不友好的风雨如晦的时代来临了,有天她在上课,因为她的身份,课堂有激进的学生当场砸掉她的钢琴,说她是反genming,说她是万恶的资本家的后代,批判她,逼着她下跪,他闻讯赶过来,什么都不问就抱住她护着她。

    有好几次他们以为要熬不过去了,所幸还是过去了。

    严重的时候,她不能去上课,他也受到牵连,有段时间他们生活都有困难,靠着友人和学生救济。

    形势好转了,她重新去大学教书,他也终于做出成绩来,当了系主任,受邀去春晚演唱,生活渐渐好起来。

    虽然儿子有些叛逆,不愿意学音乐而学建筑,大学还没毕业就生了孩子,但这些相比之前的坎坷已经好很多了。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和儿媳妇和小孙子意外空难。

    他们这一生,无论经历了多少苦难,他们都互相撑着彼此。

    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他像亲人一样爱着她,像爱人一样喜欢着她。

    怎么舍得她孤苦伶仃地一个人走呢。

    她为了他们的爱情,与她的娘家隔海相望,不能日常相聚。她原本是娇养的大小姐,这一生跟着他吃了很多的苦。

    这时他的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见了,意识混沌模糊,模糊间一生的经历如一帧帧的画面明明灭灭,刚闪过就暗下去,只有一帧停留的画面定格了。

    那是早秋的燕京大学门口,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对他嫣然一笑:“我叫叶淑年。”

    “我叫言茂华。”年轻的他微笑,朝她走了过去。

    言爷爷嘴边漾着笑意,画面定格,他安然地去了。

    因为爱情,纵使经历了沧桑,所以我们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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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忙了好几天;全家人都疲倦不堪;肉体的劳累不算什么;心灵上的悲伤才是难捱的。

    老宅仿佛一下子空了下来。

    平常二老下楼的时间不多;多数时间在二楼;看书;看电视;聊天,逗孙子辈,天气好会走远一点出去散步;爷爷身体好一点,还会和家里的司机料理他种植的花。

    他们在的时候,老宅会有他们轻声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会有钢琴声;歌声,笑声

    只要他们在;孩子们就会很安心。

    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丧事过后;大人上班的上班;小孩上学的上学;沉默而忧伤。

    在这之前;言家的孩子有个不成文的心照不宣的规定,一个月也会抽时间在老宅过一个周末;即使再忙也会抽时间回来吃饭。

    二老过世的头一个星期里言以西和言以南根本没办法回老宅住,两人都在单位加班。

    言蹊也是照常去上班;安之实在不放心她;不敢贸然回美国,只能跟导师请了假,陪着她。

    她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吃饭,也会跟安之说话,会笑,只是明显沉默了很多。

    安之能察觉言蹊在她面前装出“她很好”的表象,可能是怕她担心。也有可能她认为自己年纪太小,不太习惯跟她倾诉,即使她们现在是恋人的关系。

    安之心知道着急不得。

    这天出门前,言蹊摸了下她的头说:“今天把机票订一下吧,不能把课业拉下了。”

    安之笑着说:“没关系的,我很棒的。”只是要辛苦课题组的同学,晚上视频跟她讨论。她倒是可以看实验报告,这样也不够,他们小组最近在物料成本这块快有突破了,她这样恐怕参与不了。

    只是这些都没有言蹊重要。

    她朝着言蹊露出酒窝,吐吐舌头,故意卖了萌,但是不保证有用。

    拜托,不要偷偷帮她买飞机票。

    言蹊认真起来可能会这样做的。

    言蹊凝视她一会儿,眼神软下来,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那好,那就再呆几天。”

    半夜,安之摸到隔壁的枕头是空着的,言蹊并没有在床上,她急忙爬起来。

    二楼的客厅没有人。

    安之想了想,回屋拿了件言蹊的毛衣外套,悄声下了楼。

    在一楼的小偏厅里,她果然在那里,灯光温暖而微暗,她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晶高脚杯,杯里盛着瑙红色的液体,她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安之缓缓地走到她身旁,几上放着相框。

    是那天他们一大家人照的全家福。

    那天只有拍第一张大家正经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然后拍过的一两秒,抱在怀里的双胞胎就哭闹起来,大家扭头去看,帮忙的帮忙,哄的哄,笑的笑。

    那天的阳光果然很好,摄影师拍了这一幕,整家人的幸福感溢出了相片。

    安之眼睛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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