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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瞒不下去了，是吗……
敏儿奔到了快要不省人事的昇琦的身旁，跪在了血泊中，嚎啕大哭着。
血沾染上了最干净的天使。
天使则用最纯净的泪水洗去血的罪孽。
“敏儿，答应我……答应我……我的病不要告诉任何人……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绝对……不要告诉……辛……”
昇琦昏了过去。
……
到最后，还是没能瞒住吗……
自己真的是没用啊……
只会一味地给别人带来伤痛……
☆、十五
“孩子，你醒了啊！”
睁开双眼，首先看见的就是父母的脸。
脸上布满的是无法掩饰压抑住的焦虑和悲伤，却还是硬是要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也仅仅只能使嘴角不住地抽动。
自己一直都期待着这么一天。
看到的是父母对自己的关怀的面庞，而且是父母在一起的。
而此时此刻，却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晚了。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晚了。
来不及了。
“没事了，孩子，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呵，你们当我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吗？！”
昇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一种的气愤和厌烦。
“我的病，我早就知道了！你们也没必要像现在这样瞒着我了。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爸妈呀？！这么严重的事情，为什么不说啊？！”
“告诉你们？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告诉你们有什么意义？”
“我们是你爸妈呀！”
“真的吗？你们什么时候真正地关心过我了？！有过吗？！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你们两个人的心里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工作罢了。爸妈，我可真的是从来都没怎么体会过这两个字的涵义啊。”
“可我和你妈是……”
“闭嘴！你们给我闭嘴啊！你们没有权利！听我说完。本来我想也没什么关系啊，你们赚钱都是为了养活我，对啊，没错，可是呢，可是为什么后来你们又离婚了？！你们有问过我的感受吗？！你们一个天天吵架，一个天天哭着闹着，你们两个人以为我不知道吗，以为我就好受了吗？！你们知道吗，我一直都憧憬能有这么一天，我们三个人团聚在一起，你们两个人真正地关心我一次。而你们给我的答案就是这个吗？在我临死前没几天了，躺在了医院里，才刚刚想到我吗？！没意思了，真的，我早就不需要你们了，我早就习惯没有你们的生活了。所以，现在，请你们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父亲，母亲。”
“好吧，我们就在门口，有事就叫我们。”
昇琦别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把所有想骂的话，几年来积下的怨气全都吼了出来之后，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轻松或是释怀。还是像有一个石头堵在心口，压得心脏很闷，很痛。
昇琦其实完全理解自己的父母，可是却又偏偏强迫性地不想体谅他们。
自己的爸妈其实什么错也没有，自己也只不过在找一个理由逃避，找一个借口把自己的罪过硬套在他们头上而已。
可是我还能如何再去面对他们。
自己就快要死了，但依然什么都没办法为他们留下。
只会用无形的利刃在他们心头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伤口。
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果然，我这种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泪的咸味，只希望这种奇异的液体如果能消除人的记忆和感情就好了。
……
“结果，你还是告诉别人了。”
“姐姐，我实在没有办法瞒着这种事情。我真的做不到。但是，姐姐，我只联系了你的父母，别的所有的人，我都没有说。”
“辛儿？”
“没有。”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
“姐姐，你真的得的是，绝症吗……”
“是啊。”
“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治好了吗……”
“唉，呵呵，治不好了。姐姐我呢，也没有几天了。”
“姐姐……”
敏儿一下子扑到了昇琦的身上，紧紧抱住了她，大哭了起来。
昇琦无比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伸出来细得将近皮包骨头的双臂围住了敏儿，想要保护面前这个弱小的天使。
＂姐姐，我，我真的，真的不想让你死啊，姐姐，你说你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偏偏会出这种事情啊而且还什么，什么都不能说要是有奇迹，有奇迹出现，就好奇迹，出现吧＂
＂别哭了，敏儿，奇迹一定会出现的！我保证＂
其实自己知道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奇迹的。
那个都是骗人的。
＂真的吗＂
＂这次是真的，姐姐不骗你，姐姐已经感觉到了，奇迹马上就会降临的。不信吗，来，拉勾！＂
吟唱着很老很老的童谣。
两根小指紧紧缠绕，弯起的弧度如同嘴角的上扬，笑得或甜或苦，希望或是绝望，也只不过是见证了又一场的骗局。
昇琦忽然发现，在敏儿的面前，自己永远是一个拙劣的骗子。
＂敏儿，不要放弃啊，你要坚信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嗯？＂
＂嗯，我相信！＂
＂好嘞，我可爱的乖孩子，来擦擦眼泪，老是哭鼻子的样子姐姐可不喜欢啊，我一不喜欢的话，心情一不好，可能奇迹就会消失啰！嘻嘻。＂
昇琦调皮地对敏儿笑了笑。
敏儿用力地点点头：＂我再也不哭了！＂
＂快点回去吧，你爸爸妈妈也会要着急的。＂
＂那我先走了哦，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马上就会再来看你的！＂
＂没事，那太麻烦了，你还在上学呢，打电话就可以了，姐姐就会很开心了。＂
＂好吧，但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好。＂
＂拜拜。＂
＂哎，对了，敏儿，我们之间的事一定要保，密，哦！＂
＂嗯，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姐姐拜托你，一定要做到，好吗？为了我，好吗＂
＂好＂
＂我信任你，谢谢＂
“医生，我决定还是继续接受治疗。”
“你不是已经打算放弃……”
“我改变主意了。”
“呃，好吧。但是你必须明白一件事，你就算现在继续治疗，被治愈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最多也只能让你多活几天，因为你的病已经进入了晚期了。还有，这个过程会十分痛苦的。你真的确定吗？”
“确定。哪怕只多活一天也好。”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而且态度还这么坚定。”
“我也不知道吧。可能是，唉，欠别人的太多了，想还给别人点什么。”
“你准备用什么还？”
“一个奇迹。”
“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奇迹的。或者说，那些所谓的奇迹都是人努力下来的结果吧。或许你真的可以拥有一个，也说不定啊。”
“是吗……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努力活下去，不要放弃吗？”
“或许是吧……”
“呵，这句话似乎我刚刚和另一个人说过呢……不要放弃……啊……”
敏儿，请让我用我生命的最后送你一个迟到的幸福。
“医生，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以后要是有一个叫沈敏儿的小女孩来这里，不管我的病情究竟如何，请你永远都告诉她，我正在一点点康复，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可以吗？”
“这样真的好吗？这样欺骗别人？昇琦，你要知道谎言总是有一天要被揭穿的，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结局反而会更糟。”
“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啊唉……那我还能……唉……”
“虽然我并不是一个心理医生，但是说实话，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觉得昇琦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把担子和责任全加在自己身上，你总是试图靠说谎什么的来掩盖真相和自己真实的感情。真的，你应该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给你的家人和朋友，而不是一切都是自己来解决。我想他们也一定想要看到这样的你。否则生活是会很累的。你应该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儿。唉，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心理医生啊，你也可以不听。我只是，提一个建议罢了。”
“我真的应该那样吗？”
“或许是应该吧。”
“你们医生永远是这个样子，不爱把话说死，永远前面加一个‘或许’。真的，我希望你认真地回答我，到底应不应该？”
“应该。”
“不管结局怎么样？”
“我相信一点，结局至少会比你一直骗下去要好。”
“可能你的话，是对的，也说不定啊……”
“或许是的。”
“又来了，医生的老毛病。”
“呵。”
“谢谢你，医生。我，受益匪浅……真的……”
“或许我应该改行做一个心理医生啊。”
“去掉你那个‘或许’吧，我说你就是一个天生的料。”
……
医生啊，我觉得，这一次我可能是该听你的。
☆、第 16 章
有的时候我在想，对我而言奇迹究竟是什么。
绝症被治愈吗？
不是。
那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辛儿能够接受那个真正的我？
会不会是自己最后能够和辛儿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对敏儿来说，会不会其实也是一样的。
……
我当然也真的很想让辛儿知道一切的真相。
但是之后会怎么样，不敢想象。
也许就像医生说的那样，结局怎么样都不会比继续骗下去要差。
再美的谎言，也只不过是虚假的谎言罢了。
昇琦躺在病床上，在和病痛做着斗争的同时，沉思了很多。
犹豫了，踌躇了，彷徨了，纠结了，挣扎了。
真的要说吗？
真的可以说吗？
真的应该说吗？
最终的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拿起了手机，打给了敏儿。
“敏儿，我决定了，我会向辛儿说出所有的真相。”
听着“嘟嘟嘟”的她还在发着呆。
我不知道之后到底会怎么样，但是……
一直瞒着就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答案。
去吧。
给最后的自己一个机会吧。
哪怕结果是自己不想看到的，但至少是真的。
昇琦站了起来。
面对着自己曾精心织出的一张梦幻般的谎言的大网，义无反顾地扯断了一根又一根的蜘蛛丝。
网后的色彩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只有当所有的丝线全部断裂了之后才会知道。
……
昇琦从敏儿那里听说辛儿很早就出了院，现在都呆在家里休养，凌默有的时候还会请假在家里陪陪她。辛儿基本已经完全康复了。过几天就会去上班了。
昇琦打了一辆车来到了辛儿住的公寓门口。
一种久违的感觉，熟悉中又透着陌生的气息。
指尖摁在一个又一个数字键上，那种触感好久都没有了。
好怀念啊。
她想起来第一次来到辛儿的新家，就像是昨天一样，却又像是隔了整整一个世纪般的遥远。
那时候的密码还是她偷偷问敏儿要的，为了给辛儿一个惊喜，哪知道那个笨蛋都没注意这一点。
想到这里，昇琦不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