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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锁清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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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黎伯母敲了敲致娴的额头,宠溺地笑着说,“婚车已经到了,你跟慕淮也好去准备一下,不要到处乱跑。”

尔后转过身来对我点点头说:“念秋,那我们先过去了。”

见她们渐渐远去,我转了身匆匆往圣诗班集合的地点跑去。

才刚过转弯处便重重撞上了一个人,跌落在地,额头奇痛。

“小姐,你没事吧?”那人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来扶我。

我避开他的手,揉着额头站起了身,抬起头看向那男子,他一脸错愕的表情,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我。

我扑哧一笑:“怎么又是你?”

他回过神来,站直身子扬了扬浓眉,随后又微有些担心地看我,问:“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我轻笑,指指前方说,“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拉住我的衣袖,大概觉得冒失,立刻放下了手尴尬地讪笑,问道,“请问,小姐是否名叫柳清秋?”

“先生认错人了。”我茫然地看看他,摇摇头微笑着跑开。

当我们穿着洁白的圣诗服站到台上的时候,大门骤然打开,温暖的阳光从门外照射了进来,一室明亮,空气隐约可见飞扬的尘粒。

新郎携着新娘站在门口,众人站立起来迎接新人。

我站在圣诗班的队伍中开始轻声吟唱,微笑着将目光投向那一对新人。

新郎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眉斜入鬓,目光炯炯,那新娘子则是一身白色婚纱礼服,捧着束捧花,映得肤如凝脂,笑容潋滟。紧随其后的是男女二位傧相,细细一看,一位是致娴,另一位则是方才那被我撞到的男子。

空中飘起了红色的玫瑰花瓣,浅浅的花香盈满整个礼堂,一行人在花瓣雨中经过通道,缓缓往台前走来。

“伉俪永偕芝兰百世昌,好像鸳鸯好像并蒂莲,生活似蜜样甜……”我们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本,停下了歌唱,此时新郎新娘已经走至台前,面对面站立着。

随着钢琴的伴奏,主持人宣布婚礼开始。

主持人看着新人缓慢而有力地说道:“黎致远先生,方婷婷小姐,今天,教会在上帝面前聚焦,在圣堂内为你们公行神圣隆重的婚礼。婚姻是蒙福的,是神圣的,是极宝贵的;所以不可轻忽草率,理当恭敬、虔诚、感恩地在上帝面前宣誓!下面由主礼牧师主持神圣的婚誓问答。”

主礼人应声而出,对着话筒看向新郎问道:“黎致远先生,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你:你愿真心诚意与方婷婷小姐结为夫妇,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与她一生一世敬虔度日;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或顺或逆、或健康或软弱,你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地与她共建家庭。你愿意吗?”

新郎深深望了新娘一眼,答道:“我愿意!”

看着他们交换戒指深情相拥时,我的眼睛里面突然一阵温热。似乎在某个地方亦经历过某些人的婚礼,隐隐约约显现出两张面目不清的脸庞,努力去回忆,头脑里面却一片空白,似是站在河的一边,看不到对岸那些人的神情,微有些晕眩,于是趁着众人欢呼的间隙悄悄溜出了礼堂。

天空一片宁静的蓝,冬日的阳光异常和煦,有断了线的汽球往天际飘去,渐渐消失了踪影。我在长椅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气,清醒许多。

“你怎么也出来了?”那人在我身边坐下,吹起了口哨。

这温暖的日头照得人异常慵懒,我扬起笑看向他,微微眯起了双眼。

“你是上海人么?”

“是啊。”我坐正了身子,轻声喃喃着,似是自言自语,“我在这儿生活了十七年。”

“那就好!”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未等我开口,那边就传来了致娴的声音:“念秋!我就知道你溜出来了。”

她小跑至我的跟前,悠闲地在我跟方家少爷的中间坐下,斜斜瞥了他一眼说:“方慕淮,你少打我们家念秋的主意!”

我拉拉她的衣袖,轻声嘀咕着:“致娴,你想多了吧?”

她转过头对我眨眨眼,示意我噤声。

那方慕淮浮现出促狭的笑容,站起身说道:“黎致娴,我打的是你的主意!”

致娴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你,你!方慕淮!”

他扬扬手,笑着往礼堂内走去,丝毫不理会致娴愤怒的表情。

“你看你看,念秋,哪有这样的人?兄妹俩简直一样的不可理喻!真是气死我也!”

我拍着她的背,笑出了声:“好了好,不要气了!人家也是开开玩笑,别当真啊。”

她靠向椅背,嘟囔着:“念秋,我看自己跟姓方的都八字不合!”

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浅浅笑着。

跟致娴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该是这一生中最最平静最最美好最最快乐的时光了吧?希望日子一直如旧,现世安稳亦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因凌烟才疏学浅,主持人及主礼人的问话都是从百度上搜来的哦,特在此声明一下,请各位多多包涵啦~~~

                  军阀

临近期末,哥开始忙碌起来,通常在我做完作业的时候他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今年冬天的天气不似往年那般晴朗,冬雨绵绵,数日不见太阳。

那天放学的时候还是阴天,同学们收拾好书本都匆匆跑出了教室,最后几个跟我道了声再见亦匆忙离开。

轮到做值日生,当我打扫完教室披上外套走出门的时候,空中已经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在寒风里斜斜地飞扬,虽然雨势不大,但是足够湿透衣襟。

树叶已经落光,那稀疏的枝桠更平添了几分凄清与寥落,我打开阳伞,揽了揽外套的领子往校门口走去。

放学之后的校园异常空旷,一个人走在雨里,黑布鞋踩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偶有几个晚归的校友跑得飞快,经过身边的水坑时溅起大片水花,消失在茫茫雨幕里。

出了校门照例向右拐了个弯。天色阴沉,雨雾缭绕,渐次亮起的路灯光线微弱,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里。

弄堂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带着雨的湿气和风的凛冽,拉起我便往围墙边上躲。

我慌乱地推开眼前这个一身黑色昵子大衣的男子,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他捂着胸口发出沉闷的呻吟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不要走……”

鲜血渗出了白色的衬衫,胸前被染成大片腥红,触目惊心。

“你……”我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抬头看他的脸,却在那一瞬间立刻惊呆了,大声喊道,“方慕淮!”

“快追!他跑不远的!”弄堂那边传来了一阵声响,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说话声,我几乎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方慕淮将我推至墙角,双手环住了我的脖子,湿冷的脸颊紧贴住我的面庞。

我错愕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想将他推开,不想他用力控制住我的双手,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低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我……”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僵硬了起来,温热的汗夹杂着雨水滑落脸颊,湿了我散落的发梢,异常粘稠。

那群人似在周围搜寻了好一会,一个凶狠的声音骂了声:“巴格牙路!”随后脚步声又往学校的方向远去。

直至声音消失,方慕淮才缓缓放开我,手抚着胸口说了声:“谢谢!”

转了个身便跌落在地,血汩汩渗出了他的指缝,他面如死色,嘴唇泛白,眉毛紧紧纠在了一块。

“方慕淮!”我蹲了下身扶住他的肩膀,坚定地说,“我带你找个地方包扎伤口!”

他幽幽地抬头,目光不再神采奕奕,萎蘼地说:“谢谢,你,念秋……”

出于哥对军阀一向缺乏好感,再加上一个女子带着个男人回家自是不成体统,我定定神说:“那就找个旅馆吧。”

顾不得他人异样的目光,我扶着他进了旅馆。

我向老板娘要了一脸盆热水,放在床前的桌子上,轻轻关上门。一回头,半躺在床上的方慕淮更加虚弱了。

冰冷的手指颤抖着解开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我红着脸别过头去,不知该如何继续。

“你,帮我找个,男服务生,来……”他喘着气,说一句话都非常艰难。

“不行,万一碰到坏人就危险了!”我咬咬唇,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定要先给他止住血,再拖下去说不定会出人命。

四周安静得出奇,只有两人呼吸的声音,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除了血腥味,还多了份奇异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替他盖上被子,问道:“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强挤出一抹笑说:“不了,你赶紧回家,家里人,要着急了。”

“今天,若不是你,我恐怕要死在日本人的刀下,这份恩情,方某他日,定会回报。”

“快别这么说!致娴是我的好朋友,所以你也算是我的朋友,恩情二字念秋愧不敢当!”我掖了掖被角,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真的不用了,念秋……”他微笑,“帮我打个电话,给致娴,让她转告致远,来此地接我,即可。”

打完电话走出旅馆,雨更加大了。隔着雨帘,霓虹闪烁,灯光倒映在水洼里,五彩斑斓。

天已经全黑,胸口的一大块衣裳染了血,我撑开伞急匆匆往家里跑,希望哥还没有回家,万一被他撞见定是要生气了。

关上铁门,我蹑手蹑脚地穿过小花园,远远望去,大厅里面一片黑暗,哥不在,估计林妈也已经睡下,总算安全。

轻轻锁了门,我靠着墙暗暗松口气。

还未回过神来,水晶灯突然大亮,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

哥铁青着脸,眼神凌厉。

雪如担忧地看着我,眼睛里面闪烁着泪光,而林妈则是低着头,浑身发抖。

我抹去脸上的雨水,心虚地垂下头,走到他的跟前低低喊了声:“哥……”

“好!还知道叫我哥,心里还有我这个哥!”他的声音颤抖着,站起身举起了右手,半晌那巴掌没有下来,“你问问你自己,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吗?”

我紧咬住下唇,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有的!哥是念秋唯一的亲人!”

他指着我衣衫上的血迹,问:“这就是所谓的眼里有哥哥吗?若不是雪如要我过去接她,若不是从这条路经过,你是不是就打算让哥哥蒙在鼓里?”

“我……”

“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他打断了我的话,问,“管不了你了是不是?非得在外面惹事是不是?”

记忆里,哥一直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从不生气,更不会发怒,对我亦是轻声细语,捧在手心里面疼着,如今他却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语气如此咄咄逼人,一股异常悲哀的情绪自心里溢出来,弥漫了身心,眼泪夺眶而出。细细想来,竟是这一年多来落的第一滴泪。

透过泪眼看哥的脸,我哀戚地自言自语道:“告诉你又如何?告诉你你就相信我了?念秋是怎样的人,哥还不清楚吗?我也有自己的原则!既然你对我失望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眼见着那巴掌就要下来,雪如拉住了哥哥,斥责道:“墨南,你疯了吗?”

雪如拥抱住我,轻声安慰着:“好了好了,念秋不哭了啊。墨南这个不讲理的家伙,咱不理他,嗯?”

“雪如……”我啜泣着,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难道因为他是军阀就任他被日本人杀死吗?哥对军阀有成见难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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