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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恒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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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计求淫。多有封为妃嫔者。诸妃名号,共有十二位,昭仪至充媛九位、婕妤、美人、才人三位,殿直最下,其他不可举数。大营宫殿,以处妃嫔。土木之费,至二千万。牵一车之力至五百人。宫殿之饰,遍傅黄金,而后绚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一殿之费,以亿万计。成而复毁,务极华丽。这俱不必题起。
且说昭妃阿里虎,姓蒲察氏,驸马都尉没里野女也。生而妖娆娇媚,嗜酒跌宕。初未嫁时,见其父没里野修合美女颤声娇、金枪不倒丹、硫磺箍、如意带等春药,不知其何所用,乃窃以问侍婢阿喜留可道:〃此名何物?何所用,而郎罢囝急急治之?〃阿喜留可道:〃此春药也。男人与妇人交,不能久战者,则用之以取乐。〃阿里虎问道:〃何为交合?〃阿喜留可道:〃鸡踏雄、犬交恋,即交合之状。〃阿里虎道:〃交合有何妙处,而人为之?〃阿喜留可道:〃初试时,也觉难当。试再试三,便觉畅美。〃阿里虎闻其言,哂笑不已,情若有不禁者,问道:〃尔从何处得知如此?〃阿喜留可道:〃奴奴曾尝此味来。〃
无何,阿里虎嫁于宗室子阿虎迭,生女重节七岁。阿虎迭伏诛,阿里虎不待闭丧,携重节再蘸宗室南家。南家故善淫,阿里虎又以父所验方,修合春药,与南家昼夜宣淫。重节熟睹其丑态,阿里虎恬不讳也。久之,南家髓竭而死。南家父突葛速为南京元帅都监,知阿里虎淫荡丑恶,莫能禁止。因南家死,遂携阿里虎往南京,幽闭一室中,不令与人接见。
阿里虎向闻海陵善嬲戏,好美色,恨天各一方,不得与之接欢,至是沉郁烦懑,无以自解。且知海陵亦在南京,乃自图其貌,题诗于上。诗曰:
阿里虎,阿里虎,夷光、毛嫱非其伍。
一旦夫死来南京,突葛爬灰真吃苦。
有人救我出牢笼,脱却从前从后苦。
题毕,封缄固密,拔头上金簪一枝,银十两,贿嘱监守阍人,送于海陵。海陵稔闻阿里虎之美,未之深信。一见此图,不觉手舞足蹈,羡慕不止。于是托人达突葛速,欲娶之。突葛速不从。海陵故意扬言,突葛速有新台之行,欲突葛速避嫌而出之。突葛速知海陵之意,只不放出。及篡位三日,诏遣阿里虎归父母家,以礼纳之宫中。阿里虎益嗜酒喜淫,海陵恨相见之晚。数月后,特封贤妃,再封昭妃。
一日,阿虎迭女重节来朝。重节为海陵再从兄之女,阿里虎其生母也。留宿宫中。海陵猝至,见重节年将及笄,姿色顾眄,迥异诸女,不觉情动,思有以中之。而虞阿里虎之沮己,乃高张灯烛,令室中辉煌如昼。自傅淫药,与阿里虎及诸侍嫔裸逐而淫,以动重节。重节闻其嬉笑声,潜起,以簪钻穴隙窥之,神痴心醉,几欲破户趋前,羞缩自止。海陵嬲谑至四鼓方止。诸嫔咸灭烛就寝,寂然无声。独重节咬指抚心,倏起倏卧,席不得暖,只得和衣拥被,长叹歪眠。忽闻阿里虎床复有声,欲再起窥之,头岑岑不止,倚枕听之,又闻有击户声。重节不应。击声甚急。重节问为谁。海陵捏作侍嫔取灯声,以促其开。重节强起,拔去门栓。海陵突入,搂抱接唇。重节欲脱身逃去,海陵力挽就榻中,以手探其股间,则单裙无裩,两股滑腻如脂,乃抚摸调弄。重节情也动,乃以袖掩面,任其作为,不虞创之特甚。争奈海陵兴发如狂,阳钜如杵,略加点破,腥红溅于裙幅。重节于是时皱眉啮齿,娇声颤作,几不欲生,再三求止。遂轻轻款款,若点出水蜻蜓;止止行行,如贪花蜂蝶。盘桓一夜,谑浪千般。置阿里虎于不理者将及旬矣。
阿里虎欲火高烧,情烟陡发,终日焦思,竟忘重节之未出宫也。命诸侍嫔侦察海陵之所之。一侍嫔曰:〃帝得新人,撇却旧人矣。〃阿里虎惊问道:〃新人为谁?几时取入宫中?〃侍嫔答道:〃帝幸阿虎重节于昭华宫,娘娘因何不知?〃阿里虎面皮紫涨,怒发如火,捶胸跌脚,诟骂重节。侍嫔道:〃娘娘与之争锋,恐惹笑耻。且帝性躁急,祸且不测。〃阿里虎道:〃彼父已死,我身再醮,恩义久绝,我怕谁笑话!我誓不与此淫种俱生,帝亦奈我何哉!〃侍嫔道:〃重节少艾,帝得之胜百斛明珠。娘娘齿长矣!自当甘拜下风,何必发怒!〃阿里虎闻诮,愈怒道:〃帝初得我,誓不相舍。讵意来此淫种,夺我口食!〃乃促步至昭华宫。
见重节方理妆,一嫔捧凤钗于侧。遂向前批其颊,骂道:〃老汉不仁,不顾情分,贪图淫乐,固为可恨!汝小小年纪,又是我亲生儿女,也不顾廉耻,便与老汉苟合,岂是有人心的!〃重节亦怒骂道:〃老贱不知礼义;不识羞耻,明烛张灯,与诸嫔裸裎夺汉,求快于心!我因来朝,踏此淫网,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正怨你这老贱,只图利己,不怕害人,造下无边恶孽,如何反来打我!〃两下言语不让一句,扭做一团,结做一块。众多侍嫔,从中劝释。阿里虎忿忿归宫。
重节大哭一场,闷闷而坐。顷之,海陵来,见重节面带忧容,两颊泪痕犹湿,便促膝近前,偎其脸问道:〃汝有恁事,如此烦恼?〃重节沉吟不答。侍嫔道:〃昭妃娘娘批贵人面颊,辱骂陛下,是以贵人失欢。〃海陵闻之,大怒道:〃汝勿烦恼!我当别有处分。〃是日,阿里虎回宫,益嗜酒无赖,诋訾海陵不已。海陵遣人责让之。阿里虎恬无忌惮,暗以衣服遗前夫南家之子。海陵侦知之,怒道:〃身已归我,突葛速之情犹未断也!〃由是宠衰。
海陵制,几诸妃位,皆以侍女服男子衣冠,号假厮儿。有胜哥者,身体雄壮若男子,给侍阿里虎本位,见阿里虎忧愁抱病,夜不成眠,知其欲心炽也,乃托宫竖市角先生一具以进。阿里虎使胜哥试之,情若不足,兴更有余。嗣是与止同卧起,日夕不须臾离。厨婢三娘者不知其详,密以告海陵道:〃胜哥实是男子,扮作女耳,给侍昭妃,非礼。〃海陵曾幸胜哥,知其非男子,不以为嫌,惟使人诫阿里虎勿箠三娘。阿里虎怒三娘之泄其隐也,搒杀之。海陵闻昭妃阁有死者,想道:〃必三娘也。若果尔,吾必杀阿里虎。〃侦之,果然。是月为太子光英生月,海陵私忌不行戮。徒单后又率诸妃嫔为之哀求,乃得免。胜哥畏罪,先仰药而亡。阿里虎闻海陵将杀己,又见胜哥先死,亦绝粒不食,日夕焚香吁天,以冀脱死。逾月,阿里虎已委顿不知所为。海陵乃使人缢杀之,并杀侍婢箠三娘者,因此不复幸昭华宫。出重节为民间妻,后屡召幸,出入昭妃位焉。
柔妃弥勒者,耶律氏之女,生有国色,族中人无不奇之。年十岁,色益丽,人益奇。弥勒亦自谓异于众人,每每沽娇夸诩。其母与邻母善,时时迭为宾主。邻母之子哈密都卢年十二岁,丰姿颇美,闲尝与弥勒儿戏于房中,互相嘲谑,遂及于乱。说话的,那十二岁的孩儿,和那十岁的女儿,晓得甚么做作,只无过是顽耍而已,怎么就说个乱字?看官们有所不知,北方男女,生得长大倜傥,容易知事。况且这些骚挞子,干事不瞒着儿女。他们都看得惯熟了,故此小小年纪,便弄出事来。
光阴荏苒,约摸有一年多光景。一日也是合当败露。弥勒正在房中洗浴,忘记上了门闩,恰好哈密都卢闯进房来。弥勒忙叫他回去,说:〃娘要来看添汤。〃那哈密都卢见弥勒雪白身子在那浴盆中,有如玉柱一般,欢喜得了不得,偏要共盆洗,裕弥勒苦不肯容。正在拘执喧闹,其母突至。哈密都卢乘间逸去。母大怒,将弥勒痛箠戒训,关防严密,再不得与哈密都卢绸缪欢狎。
倏经天德二年,弥勒年已逾笄。海陵闻其美也,使礼部侍郎迪辇阿不取之于汴京。迪辇阿不者,华言萧珙也,为弥勒女兄择特懒之夫,芳年美貌,颇识风情。一见弥勒,心神摇动,惧惮海陵,强自沮遏,不意弥勒久别哈密都卢,欲火甚钜,见迪辇阿不生得标致,心里便有几分爱他。只是船只各居,难以通情达意。弥勒遂心生一计,诈言鬼魅相侵,夜半辄喊叫不止。相从诸婢,无可奈何,只得请迪辇阿不同舟共济。果尔寂然。从婢实不察其隐衷也。于是眉目相调,情兴如火,彼此俱不能遏。遇晚,便同席饮食,谑浪无所不至。所以不遽上手者,迪辇阿不谓弥勒真处子,恐点破其躯,海陵见罪故耳。一晚,维舟傍岸,大雨倾盆,两下正欲安眠,忽闻歌声聒耳。迪辇阿不虑有穿窬,坐而听之,乃岸上更夫唱和山歌,歌云:
雨落沉沉不见天,八哥儿飞到画堂前。
燕子无窠梁上宿,阿姨相伴姐夫眠。
迪辇阿不听见此歌,叹道:〃作此歌者,明是讥诮下官。岂知下官并没这样事情。谚云'羊肉不吃得,空惹一身臊'也!〃叹息未毕,又闻得窣窣似有人行。定睛一看,只见弥勒踽踽凉凉,缓步至床前矣。迪辇阿不惊问:〃贵人何所见而来?〃弥勒道:〃闻歌声而来,官人岂年高耳聋乎?〃迪辇阿不道:〃歌声聒耳,下官正无以自明,贵人何不安寝?〃弥勒道:〃我不解歌,欲求官人解一个明白。〃迪辇阿不遂将歌词四句逐一分析讲解。弥勒不觉面赤耳热,偎着迪辇阿不道:〃山歌原来如此,官人岂无意乎?〃迪辇阿不跪于床前,告道:〃下官心非木石,岂能无情,但惧主上闻知,取罪不校〃弥勒便搂抱他起来说道:〃我和官人是至亲瓜葛,不比别人。到主上跟前,我自有道理支吾,不必惧怕。〃当下两个兴发如狂,就在舟中成其云雨。但见:
蜂忙蝶恋,弱态难支。水渗露湿,娇声细作。一个原是惯熟风情,一
个也曾略尝滋味。惯熟风情的,到此夜尽呈伎俩;略尝滋味的,喜今番方
称情怀。一个道大汉果胜似孩童,一个道小姨又强如阿姊。一个顾不得女
身点破,一个顾不得王命紧严。鸳鸯云雨百年情,果然色胆天来大。
一路上朝欢暮乐,荏苒耽延。道出燕京,迪辇阿不父萧仲恭为燕京留守,见弥勒面貌,知非处女,乃叹道:〃上必以疑杀珙矣。〃却不知珙之果有染也。
已而入宫,弥勒自揣事必败露,惶悔无地。见海陵来,涕交颐下,战栗不敢迎。海陵淫兴大作,遂列烛两行,命侍嫔脱其衣而淫之。弥勒掩饰不来,只得任其做作。海陵见非处女,大怒道:〃迪辇阿不乃敢盗尔元红,可恼可恨!〃呼宫竖捆绑弥勒,审鞫其详。弥勒泣告道:〃妾十三岁时,为哈密都卢所淫,以至于是,与迪辇阿不实无干涉。〃海陵叱问:〃哈密都卢何在?〃弥勒道:〃死已久矣。〃海陵道:〃哈密都卢死时几岁?〃弥勒道:〃方十六岁。〃海陵怒道:〃十六岁小孩童,岂能巨创汝耶?〃弥勒泣告道:〃贱妾死罪,实与迪辇阿不无干!〃海陵笑道:〃我知道了。是必哈密都卢取汝元红,迪辇阿不乘机入彀也。〃弥勒顿首无言。即日遣出宫,致迪辇阿不于死。
弥勒出宫数月,海陵思之,复召入,封为充媛,封其母张氏华国夫人,伯母兰陵郡君萧氏为巩国夫人。越日,海陵诡以弥勒之命,召迪辇阿不妻择特懒入宫乱之,笑曰:〃迪辇阿不善躧混水,朕亦淫其妻以报之。〃进封弥勒为柔妃,以择特懒给侍本位,时行幸焉。
崇义节度使乌带之妻定哥,姓唐姑氏,眼横秋水,如月殿姮娥,眉插春山,似瑶池玉女,说不尽的风流万种,窈窕千般。海陵在汴京时,偶于帘子下瞧见定哥美貌,不觉魄散魂飞,痴呆了半晌,自想道:〃世上如何有这等一个美妇人!倒落在别人手里,岂不可惜!〃便暗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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