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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全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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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爹大人在上、小侄柴荣不远千里而来,特叩尊座。”郭威听言,把双目往下一看,见柴荣生来福相,楚楚人材,心中大加欢喜,即便欠身离坐,用手搀扶,叫声:“贤侄,你远路风霜,休得拘礼。你的姑娘终朝想望,时刻挂怀,幸喜今日到此,堪称素愿。可随我后堂见你姑母,以叙骨肉之情。”说罢,携手而行,来至后堂,拜见夫人。那夫人看见,假意问道:“这是何处来的外客,直引到内堂来,却是何故?”郭威道:“夫人,这是你骨肉之亲,君贵贤侄。你日常想念,今日见面,怎么不认得了?”夫人道:“这就是我的侄儿柴荣么?想杀了姑娘也!”说罢,抱头大哭。柴荣拭泪施礼,就座于旁。茶罢,夫人故意动问家中事体。柴荣把那父亲遭戮之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夫人心伤悲戚,哽咽不止。郭威在旁相劝道:“夫人不必悲伤,待下官事机得便,领兵杀上潼关,拿住此贼,与舅报仇便了。”后来赵匡胤兵上潼关,逼取高行周首级,正为此事而起。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当下郭威分付备酒,与柴荣接风。至亲三人,依礼而坐,传杯递盏,欢饮闲谈。郭威举杯在手,谓柴荣道:“贤侄,你一向在外,可知近日朝内事情,兴废如何?各处民风可好?”柴荣道:“小侄近来相闻纷纷传说,新主登基以来,贪色好酒,终日与粉黛娇娥,百般取乐,辄兴土木,不理朝纲。以此民情大不能堪,四方干戈并起,只怕大汉的天下,难保安享,眼前必生事变,祸乱立至矣。”郭威听了,把酒杯放下道:“贤侄,想当初刘智远与我同在东岳总兵麾下,建了许多功绩。后来晋祚倾亡,他便自立为君,封我外镇。老夫心实不忿,常怀袭取之意,怎奈没有机会,隐忍于心。幸今匹夫丧命,竖子荒淫,务要夺取刘家天下,吾愿毕矣。但今半年前,有个相士,名叫苗光义,在此经过,老夫闻他阴阳有准,因而请他相我。他言有一朝天子之分,只待雀儿得了饱食,方能遂其大志。”柴荣就问道:“这雀儿之言,是何解说?”郭威道:“贤侄却也未知。老夫左膀天生的一个肉瘤,如雀儿形状;右膀上也有一个肉瘤,似谷稔一般:因此人人都称我为郭雀儿。那苗光义说雀儿若能上谷稔,方是我兴腾发迹之时。老夫思想,左右生成,相离五寸有余,焉能飞得过去?以此难遂其心,终日坐怀妄想。”柴荣听了此言,暗自思忖,一时起了许多妙想。有分教:暗动机关,提起兴王之志;明承襄赞,助成建业之功。正是:运至言言成妙解,时来款款见征符。
  毕竟柴荣想甚念头,当看下回便见。

第二十三回 匡胤尝桃降舅母 杜公抹谷逢外甥

  诗曰:
  远游留滞寺禅间,言别依依古道趱。
  方物果堪观朵颐,奇馐亦可进盘餐。
  岩岩气象高千古,烈烈肝肠耀万年。
  任是党姻尊长者,锋芒到处不相谦。
  话说柴荣在帅府内堂,与同姑丈、姑娘至亲三口,开怀畅饮。酒席之间,郭威将平日想望之心,尽情剖露,刻欲成基立业,定霸兴王,正打着柴荣心事,当时听了郭威这番言语,不觉暗自思忖道:“我姑爹既有吊伐之心,何不乘机撺掇,建立根基,以成大事?况姑爹年已高大,膝下无嗣,日后大位,终属于我。我当以言探之,便见分晓。”想定主意,开言问道:“姑爹既有贵相,具此异物,小侄不揣亵尊,思欲一观,不知可否?”此时郭威已带三分酒兴,听了此言,不禁掀髯大笑道:“贤侄既要相观,待俺脱去袍服,与你一瞧,有何不可?若得雀儿果能牵人谷稔,便是我称王道寡之时,定当封你为守阙太子,以续鸿基。”柴荣听言,满心暗喜,即忙离席谢恩。郭威大喜,遂命小厮撤去筵席,叫过两个丫鬟,宽去袍服,除下里衣,将两边膀臂露出。柴荣上前定睛一看,果然生就的奇形,天然妙相,只见左右玉瘤,相离五寸有余,似两峰对峙,等待相连的一般。因思:“我姑丈是个爱奉承的,方才我谢得一声,他就欢喜个不了;如今我索性赞扬一回,看他怎地?”于是一只手按住了左膀的雀儿,一只手按住了右膀的谷稔,两边一齐挤动起来,不知不觉,把个雀儿款款的挤到谷稔里了。柴荣高声叫道:“姑丈大人,今日雀儿到了谷稔里了。”
  看官,那柴荣本是金口玉言,况又福至心灵,便有符验。这句话不打紧,早惊动了虚空过往神祗,大显神通,望膀上吹了一口气,把这雀儿挪在谷稔里,紧紧相连,分离不得。这也是天数当然,该应郭威兴发之时,故而相凑。当时郭威听了此言,知是哄他,叫声:“贤侄,你用手挤在一处,自然相连;你若放手之时,难道牵着不成?”柴荣把手撒开,谁知这雀儿竟在谷稔里边动也不动,宛是造物生成,移挪不出。柴荣看了,反而痴呆半晌,暗想:“方才相离有五寸余远,怎么如今当真的相连一处?”也便发急起来,叫道:“姑母,请将过来一看,这雀儿果然连在一起,非是小侄虚言撒谎。”柴氏夫人听说,走到跟前,仔细一看,果见相连,分毫不爽,叫道:“老爷,侄儿的言语当真是实,如果不信,可取着衣镜过来照看,便见端的。”郭威遂命两个丫鬟抬过那座着衣镜来,摆在中间。自己执了一面雪亮的菱花手镜,对着了背后的着衣镜,前后照了,看得分明,果然两物牵连,一些不错。不觉的手舞足蹈,呵呵大笑道:“妙哉!妙哉!今日方遂吾愿。此乃贤侄之福,为我庇佑也。”说罢,遂命丫鬟抬过了着衣镜,重摆宴赏,再叙衷谈,各各欢欣,直至更深而罢。彼此安宿一宵。正是:从前无限忧虑事,今日翻成欢喜心。
  次日,郭威升堂,受了手下将弁参见,就封柴荣为帐下参军,运筹帷幄。因谓之道:“本帅谨奉王命,职守此关,每患兵微将寡,难挡要冲。今日特命贤侄此职,可往各门建立旗号,招兵买马,以备操选。此系为国大事,吾侄幸勿有误。”看宫,此是郭威当众而言,不好直抒心事,故而假公济私,以掩众口。他便暗中培养,待时而行。当下柴荣领命拜谢,挂了参军印,出了帅府,就往四门各立施旗,招军买马,挑选英雄。果然四方英俊,如云集而来,备载军籍,等候操演。有诗为证:衔命初将募府开,壮夫勇士望风来。
  当时只道忠王事,捍蔽谁知放伐怀。
  不说柴荣招军买马,暗图大事。且说赵匡胤在兴龙寺中住了一月有余,这日便欲辞别西行。长老苦留不住,只得备酒饯行。宾主饮毕,匡胤扣备鞍马,捎上盔甲、行李、包裹、军器等项,周身打点,神煞棒系在腰中,出了山门,将身上马。长老带了众僧,一齐相送,直至山岔路口,各各珍重而别。
  此时正当初冬时候,天气将寒。一路上策马加鞭,驰驱道左。正在心烦意乱,蓦地抬头,忽见路旁有座花园,那园内更无别样树木,只有数十株桃树,种疏布种,株株树上挂着十数个碗口大小的鲜桃,生得红白相匀,滋润可爱。心下甚是希罕,想道:“此时已是冬季,怎的这树上还有鲜桃?不知他用甚法儿留养至今,还是风土所产,有此种类?”心下正然羡慕,口中流涎起来,不知不觉,顺着马儿进了花园。到那桃树之下,弃镫拴马,不管他有人没人,将手一探,摘下一颗红桃,咬上一口,又香又甜,水浆满口,美好异常。原来这桃名为雪桃,三月开花结实,培养至冬而食。遇了雪花飘洒,分外娇艳,真个观之有余,食之可口,种类奇异,闻于天下。直至后来金人生乱,人寇到陕西地界,戕害人民,蹂躏土地,破城之后,玉石俱焚,因而此桃遂绝,亦甚惜哉!
  当时匡胤把这雪桃缓缓的吃了下肚,觉得心爽神通,遍体畅快。一之未甚,思欲再焉,遂又摘下一个,把来吃了,心甚欢畅。因又想道:“园内虽然无人,再无白吃之理;况他劳心劳力,经多日月。博得成功,我若不给他钱,于心何空?谅这桃子该值十文钱一个,也须与他。”遂向腰间取了二十文钱钞,用一根草儿穿了,把来挂在树上。又思想道:“我索性再摘两个,带在前途解闷消遣,有何不妙?”复又留下二十文钱,伸手去摘桃子。才得取下,只见门里边走出一个看桃的丫鬟,见了有人偷桃,不敢声张,侧身望内就走,报与家主知道。
  那家主也是个女中豪杰,门内英雄,年纪有三十以外,生来力大无穷,性如烈火,凭你赴汤蹈火,也都不怕。只是相貌丑陋,粗蠢不堪,因此众人称他一个雅号,叫做母夜叉。当时正在房中闲坐。只见丫鬟进来报道:“园内有贼偷桃。”登时发怒,即忙提了两根生铁棒锤,飞跑的奔至园中,正见匡胤把雪桃揣在怀中。母夜叉大喝一声道:“那里来的贼囚,敢在这里大胆偷桃?与我快些拿住!”那后面就有跟随的十数个丫鬟,便立定了脚,一齐发喊,却不敢上前匡胤正要上马出门,忽听有人喊喝之声,遂回头仔细一看,见那当前有个凶狠的妇人,生来觉得异样。但见:两鬓蓬松,发梳三绺,双眉帚簇,目射重光。黑煨煨面肉横生,香粉搽匀,好似乌云罩雪;红闪闪口宽颐阔,黄牙遍满,有如血洞栽金。元色衫卷袖施威,毫无窈窕;绿绫裙迎风招展,纯是凶顽。排开七寸金莲,执定两般兵器。
  匡胤看了,满面赔笑,口称:“大嫂休便出言,俺非白吃你的,何必动怒?”母夜叉喝道:“你这红脸贼囚!这里无人在此,你便大胆偷桃,怎么还说不曾白吃?”匡胤道:“大嫂休要错怪于我。俺乃远方过客,在此经由,因见宝园中的鲜桃结得可爱,心实羡慕,不顾无人,粗心造次,一时闯进园来,吃了几个,于理原属不该;因思再无白吃之理,已将钱钞给还,现今挂在树上,请自观看,便知真实。若是嫌少,我当加倍奉还,何用这般动气?”母夜叉听了,粗眉直竖,怪眼圆睁,喝道:“贼囚!你说这些混话,还在梦里哩。你道这是民间园囿,敢自这等大胆;这是进上的雪桃,土产方物,谁敢妄动?若有人左手摘桃,便剁左手;右手摘桃,便剁右手;若吃一个,就要敲牙击齿。莫说有钱给还,凭你千百贯金钱,总也不算。”口里说着,身便赶上前去,照顶门便是一锤。匡胤侧身躲过。那母夜叉又是一锤。匡胤又复躲过,叫声:“大嫂,古语道:‘不知不罪。’又道:‘既往不咎。’俺虽一时不是,已经自认其过,你便这等认真,却要怎的?”那母夜叉大恼道:“你私偷禁物,已得大罪,还敢多言,累着老娘受气!”抡动了铁锤,没头乱打。匡胤亦是大怒,乘着一锤打来,将身一闪,趁势把脚一扫,早将母夜叉翻倒在地。匡胤一脚踏住,伸手攀了一根桃条,连头带脸,乱抽乱打,只打得母夜叉喊叫如雷,吼声不止。匡胤喝道:“泼婆娘,你还敢欺客么?”母夜叉道:“你这红脸贼囚!偷了桃子,反是行凶,今日就打死老娘,断然不输口气。”匡胤听了,更加大怒,提起了桃条,又是一顿狠抽毒打。母夜叉便熬当不起,只得哀告道:“红脸好汉,饶了我罢,任你摘桃去吃。”匡胤呵呵大笑道:“你这泼妇,既是告饶,俺便放你。后次再若欺生,定当打死。”说罢,喝声:“起去!”母夜叉爬将起来,披头散发,眼肿鼻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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