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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轨诉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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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胆战心惊地跟马丽芃推来推去的时候,马丽芃挎在肩上的小包掉到了地上,包里滑落出一台微型录音机,马丽芃慌亂地將錄音機塞進包裡,朝他解释:“这是我学英语用的。”而牛刚强却明明看到录音机的磁带在转动,指示灯也亮着。

他庆幸自己拒绝接受这位女律师的贿赂,更憎恨这位女律师以及她背后当事人用心的诡诈和险恶。如果他当时稍动贪念,便可能永远成为对方手中的工具,迟早也会成为检察院的猎物。

“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拿着钱去告你,依法追究你的行贿罪。”他震怒了,如果马丽芃再纠缠下去,他真的会去告她,如果那样,马丽芃最轻也得被吊销律师资格,甚至会以行贿罪受到法律制裁。他并不愿意斩尽杀绝,他明白马丽芃作为律师这样做虽然已经到了十分恶劣的地步,却也是受了当事人之托,况且她又是个女人,他不愿意跟女人太过不去。

马丽芃狼狈不堪地走了。他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寒意,他想,银行的代理人能拿着一万块钱收买他牛刚强,难道不会同样用钱去收买其他有权干预此案的人物吗?他拒绝了贿赂,别人也会拒绝吗?他躲过了被人掌握受贿证据的陷阱,别人也会象他这么幸运吗?根据何庭长对这件案子的态度,他估计八成马丽芃在他那里得手了。

案子不明不白地打入冷宫已经一年多,牛刚强却还未能从审理这个案子的阴影中挣脱出来。

“牛哥,晚上有饭局,饭后还有节目,去不去?”同办公室的小许问他。

“谁请?”

“保险公司。”

一个银行,一个保险公司,官司最多,对法院也格外巴结,欠别人的要靠法院抵挡,别人欠他们的要靠法院追讨。

“去,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小许急急忙忙把摊在桌上的案卷、材料归拢起来,往铁皮柜里一塞,说:“牛哥,你这样就对了,你没听人说,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这身制服往身上一穿,你再清白无辜,人家也觉得你是贪官污吏。随大流,人家咋样咱也咋样,活的才不会太累。”

牛刚强说:“你让不让我去了?说那么多没用的话干啥。”

小许说:“你给面子我高兴,别嫌我话多。”

牛刚强锁好抽屉,等小许换衣服。小许换好便装,见牛刚强仍然穿着一身制服,笑了起来:“牛哥,这不是开庭,还是穿上便装吧,别让人看见又说我们吃了原告吃被告。”

牛刚强自己也笑了,边换衣服边说:“吃饭还有这么多道道,我还真不清楚。小许,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太傻了?”

小许说:“你要是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不过,要看怎么说,论办案,你一流,可论处关系,你有时候还真的不到位。就说何庭长吧,你怎么就把他得罪了呢?县官不如现管,只有不对的下级,哪有不对的上级?你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顶头上司啊。”

牛刚强苦笑着摇摇头:“有些事一言难尽,谁不想跟上级搞好关系?可是有时候由不得你,这也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

小许边锁柜子边说:“你也别为这事犯愁,过一两天我安排个饭局,你跟何庭长都来,有啥别扭掺到酒里喝下去,撒一两泡尿就啥事都没了。”

牛刚强没有吭声,心里说恐怕未必。小许以为他不吱声就是默许,热情高涨,说:“干脆,明天晚上让房地产公司出血。”

小许本质上是个好人,就是吃吃喝喝上不拘小节。有时候跟当事人拉拉扯扯,由于都是别人求他,养成了一点小小的特权思想,可是太出格的事情绝对不办。有时候头天晚上还跟当事人一个桌上吃饭,一个麦克风卡拉ok,第二天就下判决书,照样让头天晚上象吧儿狗一样围前围后伺奉他的人输官司。牛刚强有时候说他:“你明明知道人家要输,你还吃人家喝人家,真损。”

他却也有他的道理:“活该,也让他知道知道我姓许的没那么贱,就值一顿饭钱,一顿饭就拉我下水,没那么容易。”

知道小许是诚心诚意为他好,人又是个直筒子,牛刚强不忍扫他的面子,只好说:“那你安排吧。”他也确实不愿意因为银行一个案子跟庭长彻底翻脸,让何庭长揉搓橡皮泥一样的拿捏。既然没有别的方法化解,只好做认输服软的姿态,他终究还有老婆孩子,终究还要在法院干下去,一家老少终究还要在海兴这块地面上过日子。

下楼,保险公司业务科长已带车恭候,坐进黑色的奥迪,牛刚强的心随着车身的颤动也颤动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竟然逐渐产生出一种就此开始破罐破摔的痛快感觉。参加这种饭局他还是第一次,晚饭后余兴节目的荒唐靡烂他多次听别人描述过,但他从未亲身经历过,他有几分怅惘,又有几分莫名的激动和期待。

4

赵雅兰今年二十五岁,跟许多干这一行的女孩一样,“黄丽”是她为自己安的假名,真名她谁也不讲,起个假名的目的有两个,即可以应付那些跟她跳过一两次舞就想带她“出台”的骚爷们,也防止她干的差事传到大伯家的人耳中。终究大伯在省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她大伯知道她每晚出来“上夜大”实际上是当陪舞小姐,她不死也得脱层皮,而且肯定要被发配回朝阳农村老家。

在她周围坐了四五十个陪舞小姐,这个房间是歌舞厅专门留给她们侯召的。她们一个个浓妆艳抹,耐心等待应召出台。赵雅兰的生意还算不错,每晚都有出台的机会,迄今为止还没有晾过台。在等候的过程中,其她小姐或嘀嘀咕咕地窃窃私语,或不断对粉刷一新的面容进行小修小补,但不管干什么,她们始终留着一只锐利的眼睛,绝不放过一次可能出台的机会。市场疲软,经济萧条,小姐也出现了过剩。过去每到入夜,“梦巴黎”的霓虹灯一亮,男人们就象苍蝇钻粪坑一样一群群朝里面涌,小姐供不应求。如今,生意人挣钱越来越难,越来越不舍得把钱往小姐身上扔。上面又不断抓扫黄打非、廉政建设,综合治理小组动不动到各个娱乐场所扫荡一番,抄车牌,查身份,弄的大大小小的干部们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轻易不敢下舞厅泡小姐,小姐们的生意清淡,相互之间的竞争越演越烈,相互间的嫉妒和敌意也越来越浓。

赵雅兰的生意好,有她的招数。第一,她绝不化浓妆,脸部尽量给人一种清亮、纯净的视觉感受。第二,穿衣尽量性感,但却不过分暴露,让自己的身材既有足够的媚惑,又有令人神往的神秘。第三,有客人来“挑瓜”时,(她们私下里把客人来挑小姐戏称为“挑瓜”,因为她们觉得自己象瓜摊上的西瓜,任客人挑挑拣拣。)她绝不象其她小姐那样蜂拥而上,急于推销自己,而是站在人丛后面的冷清处,做出鹤立鸡群的姿态,让客人主动来招呼自己。实践证明,她的战术非常有效,而且副作用很小,虽然她生意很好,让其她小姐嫉妒,但又说不出她的不是。

今晚,她更不用着急,下午,银行的汪科长已经给她打过传呼,约她晚上陪人,如今她要作的就是怎样想法从汪科长的钱包里多掏出一些服务费来。

“黄丽,看样你今晚有回头客?”问她的是白露,当然,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专给客人用的。

赵雅兰不置可否,递给白露一颗口香糖。

“是不是又是银行的什么科长?”白露的特点就是不识趣,这种刨根问底打听别人客户的做法违反了小姐的行规,是最招人烦的。白露原是工厂的工人,跟丈夫离了婚,工厂的效益不好又被裁了下来,干别的不是嫌累就是嫌脏,索性全心全意的当起陪舞小姐。她的年龄至少三十五,她却永远说她只有二十六,歌舞厅里灯光黑暗,客人根本也看不清楚她的年龄,一块的小姐谁也不会揭穿她自讨没趣。见她不断追问,赵雅兰想堵住她的嘴,便说:“白大姐,你知不知道干咱们这行的最忌讳什么?”

“忌讳什么?”白露停止咀嚼口香糖,好奇地问。

“不关自己的事不打听。”

白露有些尴尬,笑了笑说:“你看你说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想提醒你一句。”

“提醒什么?”

“那个姓汪的可不是好鸟,我看他是瞄上你了,你可别吃了他的亏,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可是贵如千金的黄花闺女,该敲就狠狠地敲他,可是也要多留一万个心眼,防着他使坏。”

赵雅兰知道她是诚心诚意的关心自己,对她笑了笑,却不跟她多说什么。她知道,象白露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她个脸她就会上鼻梁。再说,在这群小姐里她也绝不想交任何一个朋友。至于汪科长,她心里有数。

陆陆续续有不少小姐已经被客人带走,剩下来的人心里越来越焦急,精神上却越来越懈怠,懒洋洋地象三伏天大太阳晒蔫了的瓜秧子。

汪科长终于出现了,他的出现让厅里的小姐们精神一振,有几位正欲上前搭讪,汪科长却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朝赵雅兰招手。赵雅兰迎上去,绽出一脸的灿烂,矫柔做作地说:“你怎么才来,等的人家急死了,刚才好几个客人叫我都让我推了。”后面一句话是赵雅兰临时编的。

汪科长涎皮涎脸地说:“我能不来吗?不来见见你我今天晚上怎么睡得着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我今晚真的来不了,我也得找个人把坐台费给黄小姐送过来。”后面这句话也是临时瞎说的。

赵雅兰正要跟他往包厢里走,汪科长又说:“今天我还请了两个朋友,你再帮我叫两个小姐。”

赵雅兰说:“还是你自己叫吧,你看谁好就叫谁,我叫的你不满意我还得落埋怨。”

汪科长说:“反正是给别人叫的,爱谁是谁,只要你陪我就行。”

想到白露连着晾了两个晚上,赵雅兰就把白露叫了过来,又把一个农村出来的生瓜蛋子招了过来。

汪科长伸手搂住赵雅兰的腰,朝KTV包厢走去,赵雅兰由他搂,不动声色。早已等在包厢里的两位客人见汪科长领了三位小姐进来,急忙站起,与三位小姐一一握手,互相介绍。又黑又胖戴着一副黑边方框眼镜的说自己姓牛,赵雅兰心里就把他叫黑牛。又黄又瘦没戴眼镜的说自己姓马,赵雅兰就暗暗把他叫黄马。汪科长说:“你们二位一个姓牛,一个姓马,那我就姓羊吧,不是白杨树的杨,是老山羊的羊。”赵雅兰明白那两个客人肯定是吃公家饭的,怕暴露身份,姓都是胡编出来的。

汪科长又给两位客人介绍小姐:“这位……”赵雅兰赶紧接过来:“这位是白露白小姐,”又自我介绍“我姓黄,黄丽。”

黑牛先生接过来说:“那位小姐是不是姓蓝,蓝小姐。”

农村来的生瓜蛋子还要更正,刚说一句:“我不……”黄丽在她后腰上捅了一指头,朝黑牛说:“牛大哥猜得真准,她真的姓蓝,叫蓝平。”

“算了算了,这屋里除了牛、马、羊。就是黄、白、蓝,好记就行。快入座吧。”汪科长把白露推给了黑牛,把蓝平推给了黄马,自己牵着赵雅兰的手坐到了横摆的双人沙发上。

“第一件事,喝酒,第二件事,点歌。”汪科长摆出主人大喇喇的姿态:“黄小姐,你倒酒,每个杯子都倒满。蓝小姐,你点歌,爱唱什么点什么,会唱什么点什么。”

那边的单人沙发上,白露已经被黑牛揽到怀里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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