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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马戍凉州-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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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高徒丹巴,我也有份。”洪辩道:“也好,以防万一,虽然你现在这番打扮江央也未必认得出你,老僧帮你留意一下他的动向,据说他平时是在论恐热领地附近传教,其实也就是钵阐布派他去监视论恐热动向的,原来丹巴负责监视的是尚婢婢。”

洪辩前脚刚一离开,还在门口的李剑南就远远瞥见属卢王妃那个美貌近侍未经通报鬼鬼祟祟地闪身过来,李剑南略一留心,便发现这女人内息深厚、脚步轻灵,定是身手了得。那近侍见了李剑南,只是低声道:“王妃召见你。”便拉起李剑南。李剑南发现她所领之路都是专捡偏僻昏暗之处,且并不是往讲经堂方向,不动声色地跟在她后面,故意显得磕磕绊绊,脚步笨重。来到一座偏静的小殿前,那近侍停步,回头低声道:“王妃在里面等你,你自己进去吧。”说罢一闪身,已消失在夜色之中。李剑南心中满是疑惑,轻轻推开殿门。

满殿烛光。

属卢王妃一袭几近透明的白纱斜卧在象牙床之上,用艳若桃花,秋水盈盈的妙目轻瞟着李剑南,李剑南慌忙低头,正要施礼,王妃娇慵嗔道:“免了吧……这里就我们两人。”李剑南身子一僵。王妃缓缓坐起,拢了拢鬓边的青丝,道:“站那么远干嘛?你近前些,我有话对你说。”李剑南前挪了两小步,王妃扑哧一笑,道:“怕我吃了你不成!”李剑南面上一红,又挪了两小步。

王妃站起,道:“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李剑南又嗅到了那熟悉的山茶花的香气,微微一抬眼,却正碰到王妃半转身子意味深长的回眸一笑。李剑南不由一呆。王妃绕过大床,那床后雕花屏风,薄如蝉翼,根本就遮挡不住王妃卸下那身轻纱后裸露出的浑圆的香肩和柔曲光洁的背部,李剑南就这样呆呆看着王妃悉悉索索却又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背对着自己脱下原来的衣服又一件一件穿上另一些衣服。王妃最后将高挽的发髻拆散,在如瀑而下的长发间翻飞修长的玉指,转瞬间已编出两条长辫,然后又将两辫交叉,盘于头上,随即在头上端端正正地覆了一块绣花黑色头帕。然后缓缓转身,步出屏风。王妃上身,是一件领口、袖口都锈有花边的海蓝色小布衣,胸下是以青蓝布为底、白布为心、五色丝线锈成一只凤凰的围腰,下身是一条红、蓝、黑三色的三截长统百褶裙,足下是一对小巧的鸳鸯布鞋——李剑南呼吸为之一滞!王妃轻轻旋了一圈,身上缀的各种小玉件、小铃铛一起响出月夜清泉般悦耳的声音。李剑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王妃一步一步走近自己,近至呼吸可闻的时候,李剑南忽然就看到了王妃颊上的两行清泪,王妃已伸出双手,抱向李剑南的腰,口中喃喃道:“李郎,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李剑南一咬下脣,身子后移两步,然后一转身,道:“王妃,夜已深了,臣贝吉多杰不便久留,告退!”王妃凄然道:“我等了你十三年,李郎,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我每年都为你做法事,在梦中和你相会,为什么,如今我们能在现实中相会了,你却对我如此冷漠!?”李剑南心头乱乱的,又向殿门挪了两步。王妃哽咽道:“李郎,你是不是怀疑你的死是我设计陷害?我是真不知情啊!”李剑南心中疑云密布,却不敢多留,快步向前,已到了殿门。

王妃忽然收起悲声、一字一顿地道:“李剑南,你给我站住!”李剑南骇然,转身,王妃手中,是一幅告示,那上面,是李剑南的画像——正是李剑南在邠州的城门所揭的那张——李剑南将其与穿云剑、惊鸟弓都一起放在了所住偏殿的包袱内——李剑南跃起,劈手去夺那告示——手下,伸过来的,却是那王妃微闭双眸犹有泪痕的俏生生的面庞。画像已被她掩至背后。李剑南泄气、收掌。王妃未睁双眸,面上已露了一丝笑,得寸进尺地将束得紧紧呼之欲出的丰胸向李剑南的胸口挺了一挺,双臂一环,扣住了忘记后退的李剑南,然后张眼,炽热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熔着李剑南,李剑南终于双眼一闭,双手也环在了王妃的背上,王妃轻吟一声,双手更紧,将头拱在了李剑南的下颌处,不断磨蹭。李剑南喘息了一口,低头在她耳边道:“你这万人迷的小妖精,干嘛就这样缠着我不放。”王妃仰头,闭目,嘟起小嘴凑向李剑南,李剑南无奈,低头吻了过去。半晌,李剑南放开晕生双脸、心神俱醉的王妃,王妃睁眼,牵着李剑南,并肩坐到象牙床上,然后扳过李剑南的肩头,一只手从他的头上、面上,一直抚到胸膛,问:“你告诉我,你是不看到我第一眼就喜欢我了?”李剑南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听到你是吐蕃最美的女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王妃笑着在他胸口擂了一下,美滋滋地低了头。李剑南爱怜地看着仿佛突然从少妇变成了少女的王妃,心中思绪万千,问道:“或许我不该问,你以前是不是认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汉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是李剑南,为什么不报知钵阐布捉拿我?我刚才可是差点要杀你灭口的。”

王妃将头轻轻偎依在李剑南的心口,幽幽道:“即使你杀了我也是应该的……我知道,是李菽变成了你,他的魂魄投到了你的身体里……你不但长相跟他当年一模一样,连左额的那颗痣的位置也与他的生得一模一样……”

李剑南苦笑道:“就算是李菽轮回转世再次投胎,也不会是我啊,他死之前我便已经出生了!”王妃道:“这你便不懂了,吐蕃的‘本’教有一种秘术,可以使阴阳相隔之人魂魄于梦中相会,也能助人精魄附著合适的活人之体……”

王妃坐正身子,眼睛直直盯着地上那张李剑南画像,缓缓道:“我是南诏国人,我父亲就是南诏会川的部落首领。李菽是剑南节度使麾下的副将,他每年秋天都带人会川,用陶瓷、丝绸、粮食和我们交换马匹、茶叶,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莫逆之交,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陪我玩儿,我要做什么他都依着我,我喜欢那种不管天昏地暗策马急驰的感觉,他就在后面跟着我,我十四那年,有一次我们居然还跑进了吐蕃境内,结果遇到了一个带了八个卫士的贵族模样的正轻装打猎的人,那贵族模样的人见了我就带人策马直冲过来,李哥哥主动攻击,用箭射死了四个吐蕃兵,接着又护着我边战边退,以一敌五,但因为我在身边,让他分心不少,他为了挡刺向我的一枪,后背被另一个吐蕃兵结结实实砍了一刀,结果他反而越战越勇,只用一把佩剑,就那四个吐蕃兵一个一个刺落马下,最后剩下那个贵族装扮的人,明显被他的气势吓倒,打马就逃,李哥哥扔出佩剑,剑刺穿了那人的肩膀,那人还是趴在马上逃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吐蕃赞普的弟弟达玛。李哥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也从马上摔了下来……那是我一生中最漫长,也是最无助的一天,李哥哥浑身是血,也不知受了几处伤,眼见得气若游丝,我第一次发现我不能失去这个人,我拼命地哭拼命地喊,我在他耳边说:我一定要嫁给你,你死了我也死在这里,来生你生在何处我就生在何处,永不分离……结果他忽然睁眼,做出笑的样子告诉我不许反悔,接着便昏了过去,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搭到了马背上……

老天保佑,李哥哥昏迷了六天,最后居然醒过来了,结果,他当着他父亲和我父亲的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紧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答应嫁他的事反不反悔……”王妃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双颊晕红,眼波流转。王妃停了一停,接着道:“我们南诏,从来都是夹在你们大唐和吐蕃之间,或者依附一方,或者依附另一方,哪一方得到我们,都是要钱、要物、要兵,或者直接逼着我们跟着去打我们本不愿打的仗,可我们又从来不敢将双方同时得罪,那样便有灭国之祸,有些方面倒颇象三国时的蜀国……因为大唐和吐蕃会盟,双方在剑南一线交兵渐少,我们南诏也得以喘息,并明面和大唐、暗中和吐蕃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也正因如此,当久闻我美貌冠绝南诏的吐蕃王爷达玛派人来向我父亲求婚时,我父亲居然不敢以我已许配李菽为由回绝,只将此事上报国王,我也扬言,如果有人迫我退亲再嫁,我就立刻自尽,结果达玛求亲的事再无下文,我们也就都认为他已经罢手了……十六那年,是我的‘沙拉洛’,就是代表我长大成人,可以嫁人了,李菽早已等不及了,他就在那天要娶我过门。他父亲和剑南节度使派的五百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结果,在接近我们山寨的一个山谷里,受到钵阐布、达玛、和我父亲亲率的三千吐蕃与南诏精兵的伏击,唐兵猝不及防,瞬间便死伤殆尽,但所有的人都尽力护着李菽突围……李菽在中了两记钵阐布的九字真言印后,还能挣扎着爬到半山腰……我见到山下的厮杀,从山上疯了一样向下跑,谁也拦不住我……我抱着李菽已经几乎软成一团烂泥般的身子,只是惊骇地大叫,却哭不出来。李菽只是断断续续地问我:‘来生是不是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来生我是不是就可以娶你了?’……”

王妃将两手的指节握得咯咯作响,眼中射出的怨毒之色让李剑南看了都一阵胆寒,王妃闭目,泪如断线珍珠,却又不出悲声,李剑南将她揽入怀中,不断轻拍她的背,王妃终于“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抽抽噎噎地对李剑南道:“剑南,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事先真的毫不知情,我,我怎么会害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呢!钵阐布、达玛和我父亲都围了过来,他看都不看,最后只是笑着对我说了:‘我不怪你,只希望我们来生能有幸做平平安安的夫妻。’我抓起李哥哥的剑,刺、砍钵阐布,可这恶贼会妖法,毫发未伤,我又欲横剑自刎,父亲过来抱住我,说如果我自尽,吐蕃就会杀了我全族、全会川的人、吐蕃还要兴师讨伐我们南诏——钵阐布他们不直接逼我,而是设计杀了李郎,再挑起我们南诏和大唐的纷争,让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依附吐蕃……我父亲泪流满面,跪在我面前求我,我六神无主,又伤心过度,剑落地,人晕了过去……等醒来时,我已经在吐蕃的一个佛寺中了,我的旁边有一尊大唐文成公主带来的十二岁的释迦牟尼等身佛像。我身边的不是达玛王爷,而是吐蕃的赤祖德赞赞普,后来我才知道我到逻些后他整整两天两夜水米未进地陪在我的身边,他的眼光很温柔,没有达玛王爷那么骇人。

两天之后,钵阐布宣布我是金颜度母转世,不能嫁给达玛王爷,是上天专门赐给赤祖德赞赞普的,如果别人娶我就会导致天降大祸于吐蕃——鬼话连篇,反正我的李郎死了,我记着和他的约定,我如果死了,会给我的部落和国家带来灾难,我就行尸走肉般活着,嫁给谁也无所谓了……不过赤祖德赞总比达玛强些,起码他不是直接杀害我的李郎的。赤祖德赞婚后对我很好,可以连朝政都不处理须臾不离地陪伴着我,但我永远是不说、不笑的木头人,而且一直卧病在床,眼见得已经气息奄奄了。那一天,他给我拿来一件沾着暗红血迹的红礼服——那是李郎的礼服,是他迎亲那天穿的——我抱着礼服放声痛哭,赤祖德赞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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