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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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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咬牙道:“你立即带营中高手去助秋长风,若不抓回刺客,提头来见。”

惊蛰一怔,但见汉王杀气如霜的神色,不敢有违,立即带人急去。纪纲招呼孟贤过来,低声耳语几句。孟贤领命,如飞奔去,显然是将此事禀告朱棣,再行决定。

汉王不理纪纲,突然一把握住了左手臂。他这时才感觉到手腕痛得撕心裂肺,直入骨髓……

秋长风冲出军帐,双眸只是盯着前方那模糊的人影,如影相随,不让对手逃脱他的视线。

或许是因为汉王这次带到观海的人手实在不多,或者是因为汉王心灰意冷之下,众军卫也心生离意,少加防备。因此,忍者乔装歌姬,轻易就潜到帐内,在秋长风和忍者奔出军帐的时候,甚至连阻拦都少见。

这在以往,倒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奔行中寒风刺面。秋长风顾不得再去想汉王的树倒猢狲散,只知道这次一定要抓住前方的那个忍者,因为那个忍者绝对是忍者部的首脑人物。

潜入军帐的三个刺客均是忍者部的顶级高手,这些人蓦地冒险前来刺杀汉王,所为何来?

秋长风心思飞转,脚下不停,呼吸有了分急促。可前方那道黑影仍旧脚步不慢,似乎知道这是生死一瞬间,他被秋长风逼出了无尽的潜力,可以一直逃到天边。

那忍者有着狐狸般的狡猾、野狼般的耐心,也有着骆驼一样的耐力。

这些品质,忍者都要拥有。那人既然是忍者部的高手,在这些方面自然更胜一筹。

若是旁人追踪这么久,定会心力交瘁,多半早就放弃。可秋长风却不放弃。他经过七年地狱般的磨炼,加上七年的隐忍,或许没有磅礴的气力,但绝对有常人难及的耐力——甚至比忍者还要坚韧的耐力。他自信,就算忍者极具耐力,他也一定能对抗到对手先倒下的时候。

飘雪飞舞,浪声如潮。

秋长风听到潮声时,心头微沉。他追出了汉王的军营,竟然奔行数十里,追到海边。

若忍者入海,他想再擒住对手,将会更加千难万难。

秋长风想到这里,心中微急,陡然间长啸一声,身形陡快。刹那间,他已到了那忍者身后三丈之内。

那忍者遽惊,她已然疲惫不堪,此刻只想倒下来好好睡个三天三夜。但她知道身后跟着的无疑是个极为可怕的人物,因此她不能不逃。

秋长风的执著迫出了她的全部潜力。她一直觉得,秋长风也是三鼓而竭,眼下两人比拼的无非是耐力,看谁先放弃。可她从未想到过,秋长风竟还有一鼓作气的实力。

这个秋长风远比她了解的还要可怕许多。

秋长风蓦地加速,追到那忍者三丈之内,才待出手,那忍者陡然身形一闪,不再直冲向海,反倒扑向左侧的岩石峭壁处。

那忍者陡然变了方向,瞬间又拉开了和秋长风的距离。秋长风闷哼一声,倏然转向,扑向海岸旁的岩石峭壁处,止住了脚步,神色微变。因为那忍者刹那间,消失不见。

这实在是极为诡异的现象,就像那忍者倏然幻化在了空中。

若是旁人见了,只怕以为是见了鬼怪。秋长风却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忍术中的色藏术果然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我的轰天雷?”他手一扬,几点银光倏然射出,直奔对面的岩石。

他对忍术之法甚至比很多忍者还要精通,不然他也不会在金山时,连破忍者的诸多忍术,甚至伊贺火雄和藏地九天遇到他,都是铩羽而归。在他的记忆中,最少知道忍术八技中的一百三十七种法门,而色藏术就是其中的一种。

色藏术属于忍者八技中的藏之法门,其实就是将大自然中动物的自保本能加以运用,如同变色龙一样,可将自身化作与周边环境相同的颜色。

忍者突然凭空消失,不用问,那是使用了色藏术,化身为岩壁的颜色。

银光未到,岩壁上却有块石头样的东西冲天而起,将银光撞向旁边的岩石上。只听到叮叮叮的几声响,银光击在岩壁上,跌落下来,却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忍者立即知道上了秋长风的当。秋长风虽知道她用了色藏术,但显然一时半刻发现不到她的藏身之处,因此才用言语恫吓。

轰天雷的名字,一听都很骇人。如果真的是炸药的话,根本不必考虑忍者藏身何处,只要忍者还在附近,就难免被波及。那逃命的忍者一念及此,根本来不及再想,就现出了真身。

当她意识到那几点银光根本不是轰天雷,或许是几块碎银时,已再次暴露。最要命的一点却是——秋长风突然不见了。

涛声清冷,远远地传来,让那忍者突然感觉沁人心脾的冷。

她立在岩石上,张目四望,只见到蒙蒙的雪光中,怪石嶙峋,似乎全是秋长风的化身。她知道自己由暗到明,秋长风却已由明入暗。她一想到秋长风的手辣,不由得长吸一口气,陡然放松下来。

她并不急于离去,反倒一伸手,从腰旁解下个小小的包裹。她的红色裙衣早已褪去,露出了紧身的黑衣,尽显柔美的曲线。她的一举一动,突然少了几分忍者的诡异,反倒带着几分少女的风情。

她轻轻地解开了包裹,突然双手连错,只听到喀嚓咯咯的几声响,一具不到尺长的短琴出现在手上。

她手一拂,瀑布般的黑发披下,更显得脖颈玉般的莹润。她双腿一盘,突然在岩石上坐了下来,横琴膝上,开口道:“秋长风,我知道你就在附近。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雪仍在飘,她的声音竟和飘雪一般飞忽不定,其中自有难描的味道。她看似好像在约会早就等待的情郎,可她手抚琴弦时,眼中却带着分警惕和紧张。

既然逃不了,索性和秋长风一战。

可她心中没底,不知道秋长风是否会出来应战。目光流转间,娇躯陡然一颤,迅速转向。因为她蓦地发现,不知何时,秋长风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一块岩石上。

秋长风脸色苍白如雪,蓦地出现,本是要给对手造成个措手不及,那忍者才一转身,他就要拔出锦瑟刀。他早就认定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必须要小心应对。

可见到女子面容的那一刻,秋长风脸色遽然变得古怪,目光闪了一下,竟没有急于出手。

这女子的面容竟和军帐中那舞女截然不同。他当然知道,这女子在军帐时就可能已易容,如今的面目才是她的真实面容。

可他没想到,他曾经见过这个女子。那一刻,他心中讶然、错愕,思绪千万,想到太多太多。他虽善于隐藏情感,但那一刻的惊诧谁都看得出来。

那女子伸手一撩垂在额前的秀发,墨染般的秀发丝丝缕缕地从莹玉般的手指缝中滑落,带着股惊心动魄的丽色。现在无论谁来看,根本都看不出她是忍者,更觉得她楚楚之情,如秦淮风月。

那女子竟是曾在秦淮河上,和秋长风有过一面之缘的歌姬——云琴儿。

风落雪,天寒地冷。→文¤人·¤·书·¤·屋←

汉王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只感觉浑身虚弱。他很少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只记得还有一次似这般无助,那是在浦子口的时候。

那时候他中了九箭,有一箭射中他的胸膛,几乎要刺破他的心脏,他那时候以为自己死了,可他没有。自那后,他就是风风光光的汉王,荣耀千万,风头甚至盖过了太子。他没有想到过,原来时过境迁,有些心情还是有如当年。

他什么时候晕过去的,他自己都不记得。

或许是因为血流得太多了,就算强悍如斯的汉王也禁不住风雪刀剑,这才晕了过去。

睁开眼时,汉王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纪纲。纪纲满脸的紧张之意,见到汉王终于醒来,暗自舒了口气,低声道:“汉王,你失血过多,我已命人包扎好了伤口……”

纪纲望着汉王木然的脸,心中微颤。伤口可以包扎,可手断了就接不回来了。纪纲当然知道汉王的脾气,他以为汉王会狂怒、会暴跳如雷,甚至会杀几个人泄愤,可出奇的是,汉王只是平静道:“多谢指挥使了。”

纪纲蓦地感觉到一阵心寒,可为什么心寒,他也说不清楚。突然听汉王道:“本王要走了。”

纪纲一怔,急道:“汉王,你去哪里?”陡然见到汉王脸上讥诮的笑,想到汉王本要趁夜回返南京的,却不想如今汉王重伤,竟还要连夜回去?纪纲心中紧张道:“汉王,我已派人禀报圣上,总要等圣上来了再走。”

汉王嘲讽道:“圣上就算来了,又能如何?我还不是要走?我的手能长回来?”

纪纲不能答,正尴尬间,突然见到汉王的脸上有潮红闪过。纪纲心中凛然,以为汉王就要发怒。不料想,汉王双眉紧锁,神色痛楚,突然伸手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纪纲霍然站起,就见到汉王又仰天倒了下去。纪纲慌忙伸手扶住汉王,急道:“汉王,你怎么了?”他见汉王双眸紧闭,竟又晕了过去。纪纲目光闪动,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汉王被砍断了左手,这本是重创,但治理得法,绝不是致命伤。可汉王怎么会突然喷血昏迷?纪纲早早地为汉王伤口涂了止血药物,又妥善地包扎了伤口。但这时汉王的伤口处,竟隐约又有血迹渗出……

纪纲心中焦灼,不待再吩咐手下去御营,就听到营帐外脚步声急促。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迎过去。

帐帘一挑,朱棣入了帐中。他威严中带分焦灼,不等纪纲跪倒,就问道:“煦儿怎么了?”

瞥见汉王裸露在外的断腕,朱棣目光中痛楚闪过,他疾步走到汉王的身侧,探手要抓,却又止住,厉喝道:“纪纲,究竟怎么回事?”

纪纲慌忙将发生的一切禀告,不敢有半分隐瞒。朱棣龙袍无风自动,显然颇为激动,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早有御医上前,为汉王把脉。朱棣静立片刻,问道:“怎样了?”

那御医战战兢兢道:“启禀圣上,汉王断手伤重,但应无性命之忧。”

朱棣道:“那他怎么还在昏迷?”

那御医额头冒汗,迟疑道:“这个……”

纪纲一旁道:“圣上,臣在给汉王包扎伤口时,并未发现他有中毒的迹象。可不知为何,汉王竟血流不止……好像刺客的刀上有古怪。”

那御医有些恍然,忙道:“是呀,只怕刺客的兵刃上有毒。”

朱棣径直道:“什么毒,怎么解?”

那御医汗出如豆,难以回答。纪纲跟随朱棣久了,当然知道朱棣最讨厌废话,做事务求简单明了。见朱棣眼中杀机泛起,纪纲忙道:“千户秋长风对这种症状应有对策……”

朱棣冷冷道:“秋长风呢?”

纪纲暗自凛然,小心道:“秋长风前去缉拿刺客,尚未回来。臣立即派人去找他……”见朱棣并不反对,纪纲正要命令孟贤去找秋长风,转念间,他吩咐另外的手下去寻。他做事周密,考虑问题也是极为谨慎,知道这种时候,抓刺客还在其次,先救汉王才是要紧。他平日用孟贤制约秋长风,这种时候,半点差错都不能有的。

朱棣不管纪纲的心思,只是望着汉王的断腕,眼中又露出痛楚之意。汉王再忤逆,终究还是他的儿子——最疼爱的儿子。到如今,汉王断手,他就如自己身中一刀般。

往事如烟,历历眼前……

就在这时,汉王眼皮微动,朱棣见状,微曲身子,低声道:“煦儿?你醒醒,是爹来了。”

那一刻,朱棣已忘记了自己是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只知道自己是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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