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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33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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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多么唏嘘,他娶她只为了他的王族,她是他同父皇眼中能动的幌子,搬来挪去,从不曾问她自己的心意。

而知道问一声三三心意的牧白,此刻却无法立她身边嘘寒问暖。

“本宫回去想一想,明日一早会去禀告父皇。”

她立腰而去,傲然只因心伤。

无浪守望臭丫头的背影,谁说大老板如同天魔皇,一潭死水没有表情?

他也想告诉她真相,神君外公已然缠绵病榻无力掌控神教的天兵天将;太子舅舅更无可能从重光手头夺回兵权,神教王族最大的希望曾经是三王子长歌,已然在天劫中离世。

如若天魔皇的女儿嫁给暄城,势必意味魔教至多不偏不倚,甚至还会偏帮重光一派。

他同她一样是傀儡,当此局势根本没有选择,世子殿下除了身为王族的使命,早无昔日的神威。

千言万语都无从说起。

桂花树下,他摸到了新刻的五字:二老板牧白。

没有他。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定亲大仪

“父皇,天逸自愿许配神教世子鹤劫放为妻,万望成全。”

字字掷地有声,心意已然坚定,并无回头之路。

左旁的暄城轻笑着看向座上的天魔皇,对于四公主如此的决定,他丝毫也不意外。只是在这亮堂堂的大殿中,他眼角的余光却总不经意间飘去右侧傲立的美男子。

美男子穿了彩衣,但在暄城看来,他总是当日那个推开黄泉路33号大门,走出来抱拳说“小店尚未开张”的黑衣大老板。

或是知觉了自己的注视,多日前仍倨傲无比的世子突然投来一记揶揄的眼风。

暄城回以点到即止的一笑。

“既然天逸心意已定,为父自然乐见其成。劫放,以后要改口也称朕一声‘父皇’了。”天魔皇所谓的“乐”十分有限,既不露出释然的微笑,也没有走下阶来给予小儿女温暖的拥抱,他高高在上,俯瞰群小似的略作停顿,又对着暄城道:“未能与重光元帅座下强将结亲,朕也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车路将军青年有为,他日自会另有良配。”

“暄城自然无法与世子殿下比肩。”

“将军何必过谦,若不是本王与四公主青梅竹马早有盟誓,劫放也不至于来此争花。”黑衣男子何时也会了应酬?只见他将虚伪又恰到好处的笑布满了整张俊脸,一望之下居然令暄城心头泛起寒光。

此男立在黄泉路33号里的柜台内简直就是一个钱蠹虫。

暄城就曾吃过他的亏,那碗好不容易霸王下来的翡翠汤,都没来得及下嘴,黑衣男子就和黑无常一样,眼光锐利如鹰,脸庞冷硬如冰,看他如即将到账的亡魂,从柜台后一眼一眼剜他的肉,枭他的首。

被这样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久了,再好的汤也没了滋味,车路将军几番端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端起——不想钱蠹虫持之以恒,手里还捧着账簿,双肘支在木桌子上,定是要眼睁睁看他如何喝下这碗奇汤。

“财迷,你可以瞑目了!”暄城着实叹了一口气,才忍痛放下了手中的瓷碗,对方视线追杀果然略略放松。

彼时的画摊男无奈地收拾收拾自己的包囊,又在黑衣男子炯炯目光的注视下,摇头走出了黑店。

真是疑惑,他姐姐燕舞当年爱的究竟是那个柜台后为了一碗汤弹眼落睛的爱财老板,还是求亲那日白衣飘飘,不可一世的高傲美男,抑或,只是眼前这个略懂些礼数,进退肯留三分余地的神教没落王族?

“世子同魔教四公主结亲,算得神魔两教一件大大的喜事,暄城愿在天魔宫多叨扰几日,必要亲眼见证仪式,也沾沾各位的喜气,只望天魔皇陛下与世子不要嫌弃在下添事。”

艳男子说此话甚为诚恳,见其他三个尽皆一愣,他还问:“呀,难道二位天潢贵胄联姻定婚,都不打算结彩办宴,告知整个天界?”

“哈哈哈哈哈哈,自然都要,聘礼结彩办宴,一桩也不会少,车路将军恰好留在天魔宫指点指点天逸功夫。”天魔皇少有得大放笑声,眼角的微细纹路却满载着他年少时的不忿,相当不忿。

殿内的四个同时欢笑:“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空荡,深具弹性,自大殿的红柱直盘旋上直梁,却再也不肯下来。

这是没有下梢的欢喜,就像被车路将军戴着金色戒指的手生生扯断了尾巴。

所以四公主天逸走出大殿的刹那,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她知道未婚夫鹤劫放就在身后,于是步子越踏越大,带着恶意,穿花过柳直走到烟波堂前的御水河,眼前有几个石墩子,是供他们闲来可以坐着钓鱼的。

她从不钓鱼,立时止步,蓦然转身——鹤劫放却并未一头撞上四公主,他面无表情坐在一个石墩子上,似是料到她有此一招,要绊他入河。

“三三,这套你当年就在我面前耍弄过了。”

“呃。”好吧,她的确忘记了,原来要忘怀一段快乐往事,也并不是那么难。

“臭丫头,你为了什么生气?”他问,问得十分认真。

“本宫不愿办什么仪式,更不愿你我定亲之约弄得天界皆知,今日殿上我肯应了这门亲事,只是为了快些了结你们神教的恩怨,可以早日回去冥界见牧白,你难道以为结亲出于本宫甘愿?”

她思念牧白已快成狂。

奇怪,越是白日,这思念越甚。

天逸为自己思念不得遂深感委屈,故她并未注意眼前未婚夫大老板眼眸的变色。

等她抬头,他的眼睛又向她展示了全然不同的一个世界。

黑色眼瞳逐渐转红,大红,鲜红,原来是一袭红色天女衣,穿着这衣的男子孤身面对整座弘光殿。

他身后是纷杂的影团,慌不择路的男女不停飞奔,脚后跟却追着一团一团灼热的金光,他们发丝凌乱,浑身是血,逃无可逃。

天逸眯紧眼,她要看仔细,男女里面有一个紫色身影,手中还抱着一个女子——那是她的父皇天羽帝。

男女们说不尽的急迫危困,只觉有巍然巨物要挟带金光从弘光殿中冲天而出。红衣男子此时弯腰拾起地上一把金光熠熠的好剑,剑尖并不对敌,而是对准了自己的脸面。

天逸的呼吸越来越疾,不知为何,她直觉红衣男子正是鹤劫放的爹,绝世美男鹤四郎,他为何要拿剑狠狠对着自己戳去……

“啊!”惊叫出声的并非大老板眼中自残的美男子,反而是旁观的四公主天逸。

光是对着红衣背影已然能够想象他瞬间的痛,与他美丽双眸中流下的两道血泪。

红色渲染了整个天魔宫,锁住了即将脱困的金光怪物,男女尽皆疲累倒下。

无浪眼中所说的故事至此终结。

当年的天劫一役就是如此惨烈。

他冷冷对着眼前的天逸道:“四公主,以后在本王面前千万不要再提什么你们神教的恩怨。你应知道,我神教王族从不有负天界,仅仅那次天劫中,本王的三王舅当场殉身;七皇姨所救之男子,只怕和你们魔教也脱不得干系;而我爹,为了殿后镇魔,自毁双目,废了自己一身功夫。当年若没有他,想是也不会有世伯与你今日口口声声的魔教荣光。”

而他爹所付出的代价,却只有他们一家自己明白,大哥所说年少时五公主府所受的流言侵扰,重光的权势日重,这么多年的流浪居无定所,皆为此天劫一役中美男鹤四郎不顾一切舍身做了大英雄的缘故。

三三抿紧唇,相当不悦。他们才刚刚结亲,瘦皮鹤就敢如此凶她。

真正不是良缘!

且他的话大不敬,连她父皇都牵连在内,公主殿下从小就很少被人如此顶撞违逆,她翻转身,也以冰凉语气回敬:“那请世子殿下也务必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并非有了一个英雄老子与一张尚算过得去的脸就可以叱咤风云,以为凡是天界的女子各个都非他不嫁。比如眼下这桩婚事,请殿下运用你的智慧,速速解除,否则本宫都不知如何回黄泉路33号向牧白解释!”

她逞了一时之气,言辞锋利如剑,恨不得冲上去对着瘦皮鹤狠咬一口。

但身后并无应答。

她的未婚夫功夫好,无论斗气还是杀气都能收敛起来不露痕迹,所以她还真猜不透他的心思。

细细回想自己的话,不由心虚得红潮满面,似乎,或者有些过分了。

于是堂堂四公主天逸畏罪潜逃,三两步就走得没有了踪影。

石墩子上的鹤劫放缓缓立起身,仍然是美男子淡定自若的样子,沿着御水河线安步当车。

他的脚步随着心事积聚越来越快,很快就去到不知何处的杨柳岸。

到了这里,他的脸上才微微带笑,垂头看看阳光扫在地上的疏影,忽然一个停步。

动作行云流水,停步,转身,伸脚——只听“噗通”一声,有重物落下了御水河。

鹤劫放又坐去石墩子上,假作焦急道:“哎呀,掉下去的是哪个?”

河中身影跃出,冷冷看着他,自行游到近岸。

“这却如何是好?本王未加提防,居然把我们车路将军给绊下了御水河,真是罪过罪过!”

黑衣大老板正了正脸色,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一把将落汤鸡一般的媚男子拉了上来。

此时的暄城浑身湿漉漉,长发也不经管束,丝丝沾连,泛着黑光,嘀嘀嗒嗒往下滴水。

原本的白衣不够厚实,露着内里的一点光线,尤其是胸前两个红点,受了凉,呼之欲出不容忽视。

再看下去真正是罪过,鹤劫放只得转过脸去偷笑。

“世子此举不觉幼稚吗?”水中栽培而出的大将军挑眉问。

他额际的红痕被这么一折腾,居然褪了颜色,由大红渐变成粉红。

“那是你自己画上去的?”鹤劫放诧异不已,手指竟然直接攀上了暄城的额,那是冰凉又潮湿的触觉,于是他拿手指搓搓搓,无果。

于是讪然收回这孟浪的举动,还将军一个清白:“都是真得,不是色料。”

“呵呵,世子殿下英明。”被唐突的男子不怒反笑,轻轻拿起自己的袖子,用手拧一把水汁子,居然淅沥哗啦也流了很久。

鹤劫放看了他许久,上前帮他拧起另外一只袖子来,动作十分自然,丝毫不觉突兀。

水声不止。

时光于此刻流转地特别慢,特别令暄城感觉恍惚。

“对不住。”鹤劫放到底对他说出了这三字,他不该为了天逸那锥心的话就迁怒于车路将军。

暄城笑着领受,权当代姐姐燕舞慢慢收回当年的情债。

“其实,我先前找世子正想问问仪式操办有何暄城可效劳之处。”他语声轻柔,如同一介书生,怕是寅罡见了师兄此刻的样子都要吓得寒毛竖立。

鹤劫放却管不得那么多,他一听此言就恢复了冷面,回了一句:“将军还是回去好好梳洗梳洗,其他的事,不劳费心。”

话毕将自己手中的袖子速速放下,沾水的缘故,袖子如鞭,恶狠狠在风中摆出一个剧烈的幅度。

美男子身影已远。

暄城的笑却越来越大,正如盛放的浮途,艳而浓靡。

他嘴里似是在说:“鹤五郎,本座真正好奇你失去好友亲人时会是什么表情。”

机缘未远,相信不日他的心愿就能达成。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桂花树老

天魔宫的流水近日特别慢。

或是因为连神教车路将军也落下过这御水河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四公主天逸日日朝河里抛下无数花瓣,万般相思。

这水流载不动许多愁,在伤怀人眼中简直是停滞不动。

只有世子鹤劫放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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