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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蛇异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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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山鬼就有了争执。每次争执都是人胜出,山鬼们败得一塌糊涂。

说说度老坎的事你就明白了。

以前村寨里有一个采药匠叫度老坎,他与女山鬼私通,后来女山鬼找下山来,怀抱着度老坎的一对孽种找上门来。双胞胎,分别取名长祷和幼固。”

“人与山鬼的双胞胎——是叫度长祷和度幼固吗?”

“对,就是度长祷和度幼固。”

“长得有什么异样的?”

“也是人,外表没有什么相异的,但是力气大得骇人!大双叫度长祷,三岁时能搬起磨盘!此人后来有大造化,听说在渝州城里嗨成袍哥老大,官至城防司令,一代枭雄!但他忌恨村里的人,本村的人心里有愧也没有谁敢去投靠或者造访。”

“本村的人对山鬼做了什么呢?为什么有愧?”

刘会计摆着手,“不好说,这事大约做得不光彩。”

“是的,老辈子的人都在刻意回避。大约是人的恩将仇报,最后把一洞子的山鬼屠杀。”

“为什么要杀尽山鬼?”

“人要独霸雪宝山,岂容鬼怪占山为王!”

“雪宝山那么大,人能霸得完?”

“人心不足,霸不完也要先占着。你没听过这落魄的度长祷到了渝州城后来发达了,也娶了五房太太,一个男人占五房妇人,好多穷汉却一个没讨到。人的贪心有满足吗?用不完也要先占着。”

“哦,到底是怎么杀的呢?”

“老辈子的人不爱说这事,隐约听说是使计。”

会计看看度罗汉的脸色:“说吗?杀山鬼的事。”

“说吧,以后他们总会知道。也不是丢脸的事。”

“好像为度老坎生下娃儿的女山鬼是首领的女儿,通过她的嘴招唤众山鬼下山来,村子里的人蒸喷香的腊肉和推豆花招待他们,用雄黄酒灌醉他们。山鬼好力气,唯一粘不得雄黄酒,酒入口山鬼们就瘫软在地上,任人屠杀。听老辈人说,真是血流成河哟!杀了半晌,杀得天昏地暗!”

“杀尽了吗?把所有的山鬼杀尽了吗?”

“不,跑了两个人与鬼的孽种。就是度长祷与度幼固。一个逃到渝州城里飞黄腾达,一个逃回雪宝山上销声匿迹。”

“后来就没有山鬼来扰人了?”

“很少有了,也许有少量的山鬼,害怕了就躲进深山里,已经不成气候了。人鬼相逢都是山鬼望风而逃。如果山鬼有侵扰,人就摆出阵势做出祭祀,山鬼知趣就不来了。你说现在山上有山鬼来扰,让人作法就好了。”

“这样做,能服得了山鬼吗?”聂明帆将信将疑。

度罗汉大气地挥挥手。“当然得行,都是这样的!山鬼这东西斗不过人的。先给他来文的,不行再派些年轻人带枪去伏击他。好久没沾杀气了,不得已还是要杀山鬼的。”

“村里有人去吗?”

“那几爷子,巴不得有这种事——又算工分又能跳舞,又沾晕腥。啷个会不干嘛!”

第二十九章 祭山鬼

生产队长度罗汉,召来十二个背着火铳的青壮年和一个老年的巫师,随聂明帆进入高山。巫师在本地被称为土老司,头裏白头帊身披一袭青布长衫,鸡皮鹤脸,不苟言笑。他手捉一公一母的红尾鸡,牵一只油光皮滑的大黑狗。

土老司一行打着响器,从半边岚垭迤逶地走上来。响器就是挎在胸前的小鼓、擎在掌中的细钹、提在手上的马锣,都是便于在山间携带的物件,往轻薄方面制作,产生的音韵极高亢,在突兀的山峰间缭绕。

土老司们来到相瑛屋外的坝子上摆开架势作法。

土老司长声吆吆地对着群山喊:“各位山鬼请上座,听我言,观我行、细思量、莫躇蹰!兄弟伙些,龙门阵势摆起来!”巴人常吹龙门阵,又说龙门阵是唬鬼的缘至于此。

哦——嗬!众人旋风般地散开,分站在屋的四角,对天举起火铳引而待发。

土老司开始唱:“山鬼们请听好,今日我们在堂你们在野,我们织衣你们向火烤。我们点灯你们就星月,我们喂猪你们屠虎狼。在野在堂,源自一脉,时光漫漫,物是人非,各行其道,各有造化!细细考究,千万年前我们共居一穴!”

土老司唱词古老而蹇涩,支离片断大致地叙述这样的传说:

人与山鬼共祖共宗,人身蛇尾的女娲是我们的始母,人身蛇尾的伏羲是我们的始父,他们两情相悦,交尾缠绵,合欢交媾于洪泽大湖,波涌浪卷,育人如育蝌蚪!最初生人于江河水泽之间,人亦游哉优哉,张口即食闭口能饮,伸臂畅游、屈腿而眠。终究是人心不足,蠢蠢蠕动,不安于随波逐流却终日倾慕群山倒影间的花红柳绿,贪恋风中的阴晴炎凉。

人告知女娲,人要离水上岸。

女娲问:地上的道路崎岖,你等会有跋涉之累?

人应我愿!

女娲又问:地上的风霜雨雪,你等会有肌肤之寒?

人应我愿!

女娲再问:地上的骄阳如火,你等会有烤灼之苦?

人应我愿!

女娲仰脸长叹息:人的苦难从此无边无涯!人的悲伤从此无尽无息!

人便离水上岸。脚踏土地,步步如踩刀刃!返回之路却渺无可寻。

陆地之上山脉起伏、平原广大,人身无所傍、人心无所倚,虎逐狼追,鹰啄蜂咛,人皆藏身于洞窟,瑟缩颤抖。

女娲怜人,派灵蛇相助,蛇钻入地底,吐籽于地,人悟播种之利;蛇游树枝,摇果于地,人尝果实之蜜。

人渐强盛。彼时人鬼不分。后来人出洞窟,结草为屋,炼石为铁,锻铁为刀,刀耕火种,山鬼仍以洞窟结氏族,猎虎逐狼。

嗟呋!后来人鬼殊途,毕竟同出一穴。莫相扰!莫相扰!相扰者皆是姻亲!

山鬼们如执意,请你听好:人有七十二计、三十六阵势。计计凶险、阵仗翻天。有长枪勾天雷,有短铳动地火,枪响处神鬼倒伏。莫相扰!莫相扰!扰人者必亡!兄弟伙些,耍些阵仗出来!

呼——嗬!众人旋风般跳起撒尔嗬。

撒尔嗬是一种彪悍的阵前歌舞。每逢战事,男子持戈或者长矛在阵前,其后剑弩齐列,在激昂的鼓点中进退如鹰鹞,腾跃如龙虎。鼓乐声令将士舍生忘死地扑入敌阵,有蛇巴之师歌舞以凌敌人之说。

撒尔嗬应该是蛇巴人几千年前用于战争的舞蹈。在身体的回旋时大声武气地呐喊,队形或合或离,脚步进退有序。退若激,进若飞,五声协,八音谐,何其壮哉的阳刚气慨!

土老司喊出最后一句:“撒尔——啊嗬!”,男子们扣动板机,齐刷刷地一排枪响:呯!呯!呯!

火药的青烟弥漫在群山之上。一群鸟喧腾着飞起,一只鹰突然在空中展翅。

土老司又改换腔调,语气柔婉,极尽妩媚:莫相扰,莫相扰!人与山鬼各行其道,各依其教。莫相扰,我时常献祭于此,现有鸡一只狗一头,山鬼们慢享受。

哦嗬!

雪宝山一带的巫师献给山鬼的唱词实属荒唐,如同梦呓,有些唱词巫师也不解其意,只说这一行也是口口相传。山鬼算不上正神,祭山鬼的仪式实际是玩耍人类的一贯伎俩:先是攀亲、再是武力威骇、然后祭品贿赂。唬鬼的这一套也是人间相互唬弄的法子。

土老司做法完毕,将杀死的黑狗和大公鸡倒悬在树上。说是祭献给山鬼。

聂明帆以为悬挂两天没有谁收,就可以拿进屋来炖汤。但是第二天他凌晨到大黄桷树下观看,黑狗和大公鸡被人取走,吊绳断得齐崭崭地。是用利器割断的。

在大山之上还有谁会用利器呢?

真有山鬼!奇怪的是山里安静下来,聂明帆再也没有看到山鬼出现。山鬼真吃土老司的这一套?

第三十章 画蛇眼

画蛇屋墙上的蛇就是聂明帆画的,在三十年前。

土老司完事后就在坐下来,与兄弟伙们一起啃相瑛炖好的母鸡。在酒足饭饱后唤来聂明帆,把一份大蛇的图案很慎重地交给他。

喏,这是祖传的灵蛇画谱。本来是该我来画的,但我看你画得比我好,就留下画谱来,你照画。这蛇是灵蛇,它当年曾吞下大象!莫笑!蛇吞象不是逛语,它是正而巴经的事。好了,你照着这个画,画在门框之上,有它的画像,山鬼们们不会相扰了。

土老司留下的红色和黑色的土漆。他特别强调,画蛇不能画蛇眼,眼睑处须用雄鸡的胫项毛遮掩。土老司不放心,特地把雄鸡扭断脖子,拔下一缕鸡毛用鸡血粘在门框之上。

“在这里画蛇眼晴。但不能画出眼珠子,只画出眼眶。喏,我已经在这里用鸡毛粘上了,正盖住蛇眼。谨记哟!不能画蛇眼。谨记!”

画蛇屋的灵蛇是聂明帆所绘。他三十年后重归旧地,目睹当年为避山鬼画下的灵蛇。他想起土老司的话,伸手在门框上方蛇眼处撩开几缕鸡毛,当年的鸡毛都已经朽碎,手一抹便成粉尘飘零。

一对蛇眼毕现!

当年聂明帆并没有按土老司的嘱咐,他仍然画出了蛇眼珠,只是用鸡毛遮掩着。

三十年后蛇身已经斑剥,但蛇眼仍然炯炯然,黑油漆的眼底、红油漆的眼珠,对比突兀,现在看来也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当年聂明帆正学美术,他觉得画出蛇身不画蛇眼,不算一件完整的画作,于是他画出了蛇眼珠,按照美术的观点来着色描摹。

通红的蛇眼裂眦怒睁,仿佛巨大的灵蛇正欲腾空而出!是的,这条有眼之蛇蛰伏了三十年!

聂明帆沉陷在过去的回忆中。

尚领队趋前,悄声地提醒他:“聂总,现在该怎么办?”

聂明帆的思路回到现实中来。他逼视尚领队:“你说怎么办?有谁知道远山的踪迹?”

“相瑜!因为她把远山的围巾丢下山的,远山临睡前还戴着它,第二天却失踪了。夜晚到底发生的什么事,只能是相瑜知道。”

“把相瑜找出来!”

“她进入了黑嶂峡。”

“你们也进入黑嶂峡把她找出来!”

“黑嶂峡里太危险!”尚领队讲了水底的火焰在茶花谷陷落的过程,他叙述时心有余悸。

说得在场的人心底发凉。

聂明帆说:“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要冒死进入黑嶂峡?”

“为什么呢?”

“钻石!雪宝钻!她是唯一知道雪宝钻矿场的人,她在找雪宝钻。”

“她能找到吗?”

“你们追踪到她,也能追踪到雪宝钻的矿场。知道雪宝钻的价值吗?”聂明帆从怀里掏出钻石,正是从相瑜手里收购的那一颗。

光!

七彩光!

钻石举在空中,画蛇屋外顿时熠熠生辉,众人的眼睛都被刷亮。恍如在画蛇屋外升起一道七彩虹。

人们的目光被钻石吸引,谁也没有注视到粉壁上的灵蛇之尾仿佛摆动一下。灵蛇的魂欲复活,灵蛇有感应了!

“我知道它,一颗一百万以上。”有人急切地回答。

聂明帆顿首,“实际上是有价无市,为什么呢?没有货源。谁拥有都不会贸然出货的,说明了雪宝钻的收藏价值。”

王明强说:“好吧,我们下去。找回相瑜。”

聂明帆逼视着尚领队:“你也必须下去!”

“我?”尚领队还想声辩,他对水底的火焰的失踪还心有余悸。

聂明帆已经转过头去,不给他摆脱的余地。“你们找到相瑜,一定要问出远山的下落,是死是活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明白!”那两人果断地回答,尚领队也站在他俩的身后点头。尚领队对聂明帆的决定只能服从,他明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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