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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旗袍-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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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小骚娘们,俺来就是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孔怀才呲着满嘴黄牙,用那只独眼恶毒地盯住白香衣,让白香衣从骨头缝里冒凉气。

“是人你就先从炕上滚下来!”玉翠缓过劲来了,破口大骂:“那是你睡得地方吗?当爷爷的睡到孙媳妇的炕上,你是二皮脸呢,还是根本就没脸没皮?”

“啥爷爷孙子?八十杆子都打不着了,俺还忌讳这个?俺老婆跑了,她男人死了,正好凑合成一对,这热炕头俺睡定了,你气也是白搭。”孔怀才翻翻独眼的眼皮,故意伸了个懒腰。

“你老婆跑了,碍人家白老师啥事?你也不到尿罐子里照照,牲口栏里的驴粪蛋儿也比你排场。别在这里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了,哪来的滚回哪儿去!”玉翠嗤之以鼻。

“那你问问姓白的,俺老婆跑,碍不碍她的事?俺听人说了,那婊子敢跑,全是她的主意。俺不找她找谁?她让俺没了暖被窝的,就得用她自己的身子赔。”孔怀才振振有词,干脆又无赖地仰面朝天躺在炕上,唾沫蛋子满天飞。

“我没有,你老婆跑不关我的事,别血口喷人。”白香衣急忙辩解,但她心虚,说得理不直气不壮。

“谁说的?谁说的?”玉翠咄咄逼人,“你听谁说的?把他叫来,说说啥时候白老师给你老婆出的主意,他要是说不出,俺先撕了他那没有把门的嘴!”

“你甭问谁,横竖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错不了。倒是你,别在这里猪鼻子插葱装大象,没你的事,外面凉快凉快去!说啥俺也不离这地了,除非交出俺媳妇来。”孔怀才索性拉过被子盖上。

白香衣又羞又怒,拽着玉翠的衣角说:“嫂子,怎么办?怎么办?”

“拍黄瓜,切果子,凉拌。白老师,咱姐俩把这老东西扔出去。”玉翠说着,挽袖子,捋胳膊,便跳到炕上,伸手揪住孔怀才的耳朵。

白香衣也不含糊,跟着上了炕,揪住他的另一只耳朵。

姐妹俩一边一个,硬生生地把孔怀才提了起来。

孔怀才推推这个,搡搡那个,但姐俩都憋足了劲,他没推动,疼得呲牙咧嘴,杀猪似的叫唤:“撒手,撒手,再不撒手俺就脱裤子。”

玉翠骂道:“脱你娘的,老娘今天倒要看看你是长着叉把子,还是仨蛋!”

孔怀才系着一根麻绳编的裤腰带,打的是活结,情急之下,摸索着一带,扣儿就开了,大裤裆的棉裤刺溜一下滑了下来。

任玉翠彪悍,也没遇到过这种阵势,呼了声:“俺的那个娘哎!”就撒了手,双手捂住了眼睛。

白香衣随后也撒了手,捂了眼。

孔怀才一不做二不休,把裤子全脱了下来,又扒了棉袄,光溜溜地钻进了被窝,一只手捂住一只耳朵,嘶嘶地吸着气,破口大骂:“姓张的,姓白的,你们不得好死!”

姐妹俩正无计可施,春生瞪着双大眼,鼓着腮帮子,举着一把尺半长的杀猪刀子冲了进来,不声不响,照着孔怀才就剁,人小欠力气,砍到了炕沿的青砖上,当的一声,火星四射。

孔怀才吓了一跳,一歪头看见春生拿着刀子,吓得屁滚尿流,精光着身子窜到最里面的墙旮旯,蜷缩成一团,大声嚎叫:“杀人啦!杀人啦!”

玉翠吓得白了脸,慌忙跳下炕来,死死抱住春生,说:“好孩子,好孩子,快放下刀。”

白香衣也凑过来,劝道:“春生,拿刀子玩可不是好学生,快把刀给老师。”

春生一片热心肠帮她们的忙,听了这话,满心委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着了魔似的乱挥刀子,嘴里喊:“俺就要杀了他,俺就要杀了他。”

白香衣夺刀心切,不提防手腕被刀扫了一下,却浑然不觉。玉翠看见了,惊叫道:“小兔崽子,砍到你老师了!”

春生这才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白香衣血淋淋的手腕,嗫嚅道:“俺没看见,俺没看见!”

玉翠一个耳刮子扇过去,骂道:“滚你娘的,回家再拾掇你!”

春生当啷一声把刀扔到了地上,捂着腮帮子,跺了一下脚,跑了出去。

白香衣有见血就晕的毛病,一看见流了这么多血,两腿一软就瘫倒了地上。

玉翠扶起白香衣,架着她坐到椅子上,找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包扎了起来。

好半天,白香衣才悠悠地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嫂子,别为难春生娃,他也是一片好心。”接着又说:“宝柜啊宝柜,我让你坑死了,你把我一个人撇在这里,我怎么过呀?”说完,潸然泪下。

孔怀才在她们娘仨闹成一团的时候,就近拖过一床被子,裹在了身上,称心如意地说起了风凉话:“报应啊,报应!”

“这是咋了?”孔宝川走了进来问道。

“你死人啊?咋才来?”玉翠没好气地埋怨。

孔宝川没接玉翠的话,对孔怀才说:“怀才爷这是唱哪一出啊?”

“用不着你一家子管闲事!论近远,咱们可是近些,别学你老婆吃里爬外。”

“怀才爷,话不能这么说。这一村子人都姓孔,没有一个外人。俺呢,只说一个理字。”孔宝川说得堂堂正正。

“孔怀才,你欺负俺家没人吗?”孔宝橱也一脚踏进了门槛。虽然孔宝橱对白香衣有诸多不满,但毕竟是一家子,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再说还有一个场面问题,一听说这里出事了,拔腿就来,胡桂花拦也没拦住。

“你?”孔怀才乜斜着眼睛,哼了一声:“当俺不知道啊?你还不是惦记着你嫂子这爿好炕?”

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这里闹得惊天动地,早吸引了一院子人。

这话恰好被刚进院子的胡桂花听见,心里大冒酸水,走进屋,横眉冷目,揪住孔宝橱的衣襟就往外拖。“咱家去,咱犯不着管这闲事!”

孔宝橱让孔怀才说得脸红脖子粗,瞪着眼睛正跃跃欲试揍孔怀才一顿,被胡桂花一拉,便把气撒在了她的身上,回身就是一巴掌。“滚开!”

胡桂花一头撞进孔宝橱的怀里,嘶声叫着:“打,打,你干脆打死俺,好爬好炕,早就知道你嫌俺了,俺不活了。”

孔宝橱动真火了,拳头巴掌没头没脸地打了下去。

白香衣站起来,想去劝架,被玉翠摁住了,咬牙冷声说:“让他们打!还不够他们两口子闹的!”

“这是赶集呢?还是唱大戏?”村长孔怀玉走进屋,绕过撕扯在一块的两口子。

白香衣忙站起身让座,村长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这才断喝一声:“行了!你们两口子要闹回你们家闹去!”

孔宝橱和胡桂花闻声分开,但仍然像一对斗鸡,大眼瞪着小眼。

村长轻咳了两声,对孔怀才说:“怀才哥,你这是为了啥?跑到孙媳妇的炕上,咱的老脸还要不要?”

“俺怕啥?媳妇都让人家给鼓捣跑了。今天就是老天爷来,俺也不走!”孔怀才见了村长,有些气短,但说话仍然很硬气。

“那怀才哥跟我说说,谁给你把媳妇鼓捣跑了?”村长耐着性子问。

“孔树林家的跟俺说了,就是姓白的不安好心,给俺媳妇出的馊主意。”孔怀才当着村长无法隐瞒,把传舌头的人咬了出来。

没等村长说话,门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孔怀才,俺日你八辈子祖宗!红口白牙,你诬赖好人,俺啥时候跟你说了?”

“就是你!就是你!晌午的时候你跑俺家说的,想赖也赖不掉!”孔怀才一激动,就想站起来,浑身一凉,才记起没穿衣服,慌忙蹲下,用被子裹住自己。

女人们忙不迭地捂眼睛,男人们肆意地大笑。

“春宝他娘,你先和白老师去你家吧。”村长笑了笑,先对玉翠说了一句,又冲着院子大声说:“娘们儿们都回家搂孩子睡觉去,别闲着热被窝在这里挨冻。”

玉翠扶着白香衣往外走,孔树林家的跟在后面,一个劲叫屈:“白老师,俺是真没说。不得好死的孔怀才赖人呢。”

白香衣肃着脸不说话,玉翠啐了一口说:“那他咋没赖别人?偏赖你?”

“俺冤死了,俺真没说。”孔树林家的继续申辩。

“说没说你自己清楚,别老鸹样的呱呱叫,你再跟着,信不信俺撕了你?”玉翠咬牙切齿。

孔树林家的害怕了,她信玉翠说得出就做得到,灰头土脸闭了嘴,悻悻地停住步子,一边轻声嘀咕:“真是的,兴你们不长好心眼子,就不兴人家说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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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宝石蓝 雪花白 麦子黄 12 窗户纸

女人们散光了,男人们嘻嘻哈哈挤进屋子看西洋景。孔怀才拼上了高台面,却没给自己留下来的梯子,一边臊得慌,一边还要死扛着。

村长笑着劝:“怀才哥,你看人家孔树林家的也不承认,你赖在孙媳妇的炕上实在不像话,快穿上衣服,家去吧。”

孔怀才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说啥俺也不走!”

村长又劝:“怀才哥你咋这么犟呢?听人劝,吃饱饭,好人还不过三圆成!”

“俺不是好人,也就不用听人劝。”孔怀才吃了秤砣铁了心。

“村长,别和这烂人浪费唾沫星子。”高原响亮地说了一声,挤进了屋子。他在学校里消息不灵通,幸而这段时间他有个习惯,每当天黑透了,都会到宝柜家的院子前后转上一圈,才能回来睡安稳觉。他已在院子里听了半天,理出了一些头绪,早就想冲进去替白香衣出头了,那时候村长正好来,他便忍着,没有发作,现在见村长都劝不了,火又窜上来了。

“你个外来户,敢把爷爷怎么着?”孔怀才有恃无恐,根本没把高原放在眼里。

“我今天让你变孙子!”高原吼了一声,跳到了炕上,一把扯住裹在孔怀才身上的被子。

孔怀才两手死死抱住被子不撒手,两人便僵持在那儿。孔宝橱瞅了村长一眼,见村长笑咪咪的,放了心,也跳上炕,帮助高原。

两条树根样的老胳膊哪里敌得过四条粗壮的胳膊,被子三下五除二就被揪了下来。孔怀才抱着身子,缩成一团,叫唤着向村长求救:“怀玉,怀玉,你不能眼看着他们欺负人!”

村长依旧是笑咪咪的,不说话。

高原说:“宝橱哥,咱把他扔院子里晾晾骚。”

“好,冻死这个老王八。”

两个人一拍即合,高原提胳膊,宝橱抱腿,抬着孔怀才下了炕。男人们哄笑着闪出一条道,让他们过去。两人走到门口,不管孔怀才吱哇乱叫,把他晃了两下,一撒手,丢在了天寒地冻的院子里,摔得孔怀才“喹”的一声,半天没有了动静。

孔宝川厚道些,拿起孔怀才的棉裤棉袄,跑出去扔在他身上。

村长站起身,淡淡地埋怨:“两个没轻没重的家伙,别摔死他个球的。”然后,四平八稳地走到院子里,轻声笑着说:“老哥哥,这是何苦呢?还不快穿上衣服?早听我的,咋会挨这一摔?”

孔怀才羞怒交加,却再也不敢嘴硬,哆里哆嗦地套上棉裤棉袄,光着脚丫子跑了出去,光脚板踏在冰冻的土地上,清脆的啪啪声回荡在夜色里,伴随着男人们的开怀大笑。

高原回屋看见孔怀才破破烂烂的棉鞋还在炕根里,便皱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捏起来,隔着墙头扔到了街上。

男人们说笑了一场,就散了。高原自报奋勇,替白香衣看门。

孔宝川回到家,见玉翠熬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胡罗卜棒子面粥,一家人正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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