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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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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陆小山一眼就认出了,进来的这个女人是黄素珍。

张腊狗一家的根根底底,绰号“痨病壳子”的老叫花子不止一次对陆小山说过。

老叫花子晓得,陆小山迟早要为他爹报仇的。除掉张腊狗,老叫花子有好几次机会。但临到下手之前,总是阴错阳差地丢了机会。这或许是天意罢。报杀父之仇,是为人之子的第一孝道。张腊狗的这条老命,说不到真的要丢在他仇家儿子手上。看着一天天长成人的陆小山,老叫花子常这样想。

最近,陆小山经常问到张腊狗家庭成员的一些细节。老叫花子感觉到,陆小山,陆疤子的儿子,要向张腊狗动手了。打算怎么动手,从哪里下手,陆小山没有说,老叫花子也不问。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有自己的主张。特别是这样刀头舔血赴汤蹈火的事,男人一定要有章有致。不说,是有自尊心,不问,是一个男人尊重另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老叫花子照样到王发记包子铺喝牛骨头汤,照样捏着扁瓶子喝汉正街酿的散汉汾酒。

从老叫花子口里,陆小山对张腊狗这一家,连坛坛罐罐怎么摆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尤其详细地了解了黄素珍,包括她的爱好、上学放学走的路线,喜欢上那些店子买些什么东西。

张腊狗的小女人,是他老婆的亲生女儿。老叫花子强调,黄素珍做小姑娘伢的时候,就喜欢一走三摇,秋波流转,眉眼飞动。小街小巷姑娘伢们勤俭顾家的品行一点都没有,把些轻浮的举止都染上了身。

这就好办了。无缝的鸡蛋不生蛆。你个把妈这多的缝,看老子么样把蛆下到你的锅里,下到你嘴巴里!

看到黄素珍走进店门,陆小山松开了咬紧的腮帮子,换上一副风流潇洒轻松愉快模样。他的手,抚在一匹翠绿色的湖绸上,一股滋润和滑腻,像甜甜的黏黏的莲子汤滋味,朝周身流动。

福记绸庄门前,铺了足足一寸厚的彩纸屑。这是鞭炮自我爆炸的残骸。能够在门前铺这么厚一层鞭炮屑的主子,应该是有些气派的。果然,黄素珍一眼就注意到,这家新开张的绸缎铺,货色还真齐全。

在有限的爱好中,喜欢丝绸,是黄素珍的爱好之一。她买丝绸,已经有收集和收藏的意思了。她可能自己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爱好。张腊狗周围的人,都不认为这是一种什么爱好。对丝绸,黄素珍喜欢买,不管穿不穿得着,只要被她看中了的,她就买下来。这才叫爱好。等要穿了再买,那叫扯布做衣服。不过,黄素珍的这一爱好,不是升斗小民养得起的。

“唉,又买这么子多!有么益唦?穿得完?放着还不是坏了哇?陈丝如烂草唦!

“她和张腊狗还欢欢爱爱的那几年,张腊狗虽然没有如今有钱,但对她买丝绸的爱好,只是爱嗔参半地劝说。这几年张腊狗的产业已今非昔比了,对黄素珍的这一爱好,反而骂骂咧咧的——“你看你这个鬼婆娘哦,买买买,只晓得买!买这么多,裹尸哦?”

不过,骂归骂,天长日久,也晓得这是黄素珍克服不了的爱好。有时,有那在张腊狗手上犯事,来送礼求情的,还有那想在张腊狗手上讨一点好处拍马屁而送礼的,张腊狗往往也主动要别人送绸缎。张腊狗除了喝点小酒,打点小牌,偶尔也到烟花柳巷盘桓那么一次两次,没有更多的歪消费。家里也不差什么东西。叫人家送什么东西呢?送钱?口开大了人家吓跑了,送得少了,别人拿不出手,张腊狗也觉得腥不腥臭不臭的,烦人。不如就叫别人送几段绸缎。“反正这个鬼婆娘总是要花钱去买的。”内心深处,张腊狗深爱着黄素珍。他平常的骂骂弄弄,多半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掩饰。

黄素珍喜欢穿绸缎衣服。热冷四季,她的衣服料子,都是绸缎的。她有厚得只需双层就能过冬的绸旗袍,也有薄到能感到里头内容颤动的薄旗袍。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舶来品。黄素珍也有资格穿绫罗绸缎。除了男人有钱,主要是她的身材好。

丝绸是个好东西,这是谁都晓得的。问题是,好东西不是人人都适合的。这就像人参,毫无疑问是公认的好东西,有的人吃了,大补元阳,起死回生;但有的人吃了,轻则毛发脱落,有如斗鸡,重者七窍流血,不治而亡。绸缎是织物中的上品,轻柔薄软,雍容华贵。但它对身材,尤为挑剔。它能使窈窕的身材更加曲线玲珑,显出玉树临风的绰约风姿;它也最能暴露你的冬瓜身材水桶腰磨盘屁股。

人参之于人身,是补虚损实。绸缎相反,对西施王嫱赵飞燕,它是锦上添花,对东施无盐马太后,它是雪上加霜。当然,衣着之于人,也有不管穿什么都看着舒服的。村野乡姑,你叫她绫罗裹身,未曾举手投足,她就一身的不自在。渔樵之人,你叫他整日的长袍马褂,除了令人喷饭,只能是夺他的衣食。

在穿着上,黄素珍有相当的自知之明。她晓得,自己是那种越扮越俏的女人。得亏是有钱,不然,早就像黄脸婆了。她常常暗自庆幸。由此,她就特别地嫉恨冯蝶儿。

“随便是件么颜色么样子的衣服,只要是穿在她的身上,都看着不晓得有几舒服,不晓得有几多人朝她瞄!一些人也真怪,盯着老娘看哪,像是嫖客盯卖屄的。

盯着这姓冯的丫头看咧,满眼睛都是喜欢,就像喜欢自己园子里、窗台上一盆花!”

一进这新开张的福记绸缎铺,黄素珍就忘记了一切。就连刚才在花楼街和卖蛋小痞子“打嘴巴官司”的愉快,也丢到后脑壳去了。她看得出来,这家铺子是以卖湖绸为主的。湖州出丝绸。黄素珍虽然没有到湖州去过,喜欢丝绸,就晓得哪里的丝绸好。也怪哦,你看这一匹绸子,看上去像打了光油样的,摸到手上咧,就像摸到两三岁小伢的脸,嫩滴了的,冇得一点油腻的感觉!真是好手艺!

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感叹,黄素珍的手,就在一匹水绿色起深蓝花的湖绸上停住了。丝绸那种特有的冷镇凉粉的手感,凉爽爽地,甜丝丝地,正在往她心里沁,一句厚而不粗的男人的嗓音,耳语一样让她心头一荡——“小姐,好眼力!这是才进的湖绸。您家真是行家啊!这批绸子,是刚改用英国进口机器织的。您家真是眼睛里头有水呀。小号才开张,难得小姐光临这样一些客气话,就不消说得了,就凭您家这双慧眼,小号也应该有所表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丝绸这东西,都晓得好,真正识货的可称寥寥!这东西,看来是个死的,剪来裁去装裹皮囊而已。哪晓得它就像是人,无缘分的白头如新,一见钟情的倾盖如故。哎呀,您家看,我这哪里是在做生意,简直就是在鲁班门口玩斧头唦,像个苕样的!唉,看来,我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这个男人真是有味得很哪!看来真不像个做生意的。你看他,白白净净一张脸盘子,匀匀称称一副身板子,尤其是他的这双眼睛,噢,你看,总像是蒙着一层忧愁,遮着不晓得几多惜花怜玉的想头!

黄素珍不错眼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眼光从额头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顺着扫描了一遍又一遍。那只搭在湖绸上的手,还是没有移开,还在轻轻地抚摸。但是,这个动作,已经没有实质上的意义了,只是一种下意识而已。

“哦,小姐,您家看中了这匹唦?扯几多,噢,五丈?”陆小山问得飞快,他有意把黄素珍搭在绸子上抚摸的手指,当成是要买的数字。

鱼已经咬钩啦,这条小鲹子鱼!

“伙计,扯五丈!”

陆小山一边喊,一边朝店堂门边摆沙发茶几的方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黄素珍就像被施了魔法,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任何安排,不仅不反对,简直是言听计从。

我这是么样搞的,是不是中了邪哟?是我像他听话的小伢咧,还是他像我百依百顺的儿啊?

遥远的意识深处,黄素珍似乎有一刹那的清醒。毕竟只是一刹那而已。一刹那对于人生,实在是太短暂了。漫长而短暂的人生路,成王败寇、悲欢离合、魔鬼天使,往往决定于某个关键的一刹那。

“哎呀,我出来慌了,身上冇带钱咧!”

当伙计把剪好的湖绸放到陆小山手上,陆小山又递给黄素珍的时候,黄素珍才像从梦中醒过来。

她的确是随便出门逛一逛的,加上穿得薄,没有装钱的地方,手袋又忘了拿,身上一厘钱都没有。

其实,像这种情况,对黄素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她看中了一段丝绸要人家撕,等人家撕开,她一掏钱不够。情绪好的时候,她叫店家按她的钱数撕绸缎,买三五寸也是有的。买绸缎布料而买三五寸,对于她,是爱好,有收藏的性质,对于店家,无疑就是一次损失。情绪不好的时候,人家撕扯完,包好了,她一看钱不够,掉头不顾,扬长而去。如此行径,自己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但今天,黄素珍一时觉得好尴尬。

哟嚯!这条小鲹子鱼,脸皮子还不像脚后跟的皮子那样厚,还晓得脸红呢!嘿,虽说是个破罐子,脸一红,还真有几分看相咧!

陆小山存的就是渔翁垂钓的心思,本来就没有打算收这个女人的钱。

“还要您家把个么钱咧,小号开张,您家来捧场,我还要劳慰您家咧!”这句话,陆小山是一直准备在口边的。现在一看,情况有变,他也改了主意——“哎哟,冇得么事,冇得么事!宝刀赠壮士,金钗馈美人。要真说送咧,辱了您家小姐的雅意,这样,您家几时有空,几时再路过,小号随时欢迎,鄙人随时奉陪。”

这清爽的小伙,还是个读书的种子咧,后头的几句话,就很有几分余味了。

黄素珍飞了陆小山一眼。适才尴尬的腮红犹在,使得这一飞眼多了许多的羞涩。

对黄素珍,这太难得了。这种羞涩,往往是小家碧玉的标志。

第七节

汉口女子中学的对面,是一家咖啡馆。据说,这是租界外的第一家咖啡馆。在这家咖啡馆开张的时节,汉口晓得咖啡为何物的人并不多。

在汉口,既卖茶,也兼及咖啡之类饮品的,只有像吴秀秀的一江春茶楼这样不多的几处大型茶馆。汉口有极兴盛的茶馆业。汉口的男人,不进茶馆的很少。汉口进茶馆的男人,绝大多数并非富人。在汉口,咖啡馆多见于租界,进咖啡馆喝咖啡的,不仅基本没有本地女子,就连汉口男人,也少之又少。

这家咖啡馆的出现,而且出现在一所女子中学附近,就有些引人注意。

“嚯,伙计,怪事咧,女人的学堂边开出个洋茶馆,你看唦,大白天的,还点了些蜡烛!”

有路过的,看稀奇,探进脑壳瞄一瞄,也算是开了一盘眼睛荤。

其实,这时节的汉口人不晓得,女人进茶馆,是稀奇,但女人进咖啡馆,在外国,很自然,在汉口特定的圈子里,是时尚。

陆小山一身学生打扮,手捧一本书,在烛光下看。谁能把眼前的陆小山,与前督军齐满元联系在一起呢?

往事虽不远,往事仍如烟。

这世界的风太多,风向变化太频繁,这就为近事很快成为往事、实事变为过眼云烟,创造了条件。

但是,如烟的往事,常常像一道闪电,在陆小山心底划过。

在堆积得乱七八糟的尸体堆里搜寻了一遍,始终没有发现张腊狗,连张腊狗侦缉队的人,也一个都没有发现。陆小山把值钱的细软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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