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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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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五年要到来了。

世事在变,天气也在渐渐变化,十二月下旬后,天气越来越冷,连下了好几场大雪。

重年每天下班,冒着雪从地铁站走回来后,就再也不愿意出去了。房子里有中央空调恒温控制,无论什么时候温度总是适宜的舒服的,在这样的寒冬,只觉得如春天般温暖。

这天也是飘着大雪,鹅毛似的纷纷扬扬。重年进门后,脱了围巾外套,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去厨房做晚饭。

也许到了冬天,人的胃口总是容易变好,她每天回来就想吃,晚上又有时间,做饭就成了消遣时间的好方式,和从前简单做点吃的填饱肚子不同,现在她总是变着花样在厨房摆弄各种想吃的食物,还学会了好几道从前不会的复杂菜式。

起初是因为桂姐送来的食材还是太多,她提过几次,冰箱里头仍旧丰盛,不想浪费了,于是晚饭也做得越来越丰盛。后来做出兴致来了,比起吃,仿佛做饭的乐趣更大,像回到了从前刚学做饭那会儿。

自然一个人是吃不了那么多的,许多时候那些做好的菜在冰箱里头放一夜,隔日还是被她倒了。不是不心痛,可是她见过桂姐清理冰箱,剩余下来的食材也都是叫人扔掉,说不新鲜,不能吃。

因为熟练,只大半个小时,晚饭就做好了。很丰盛的两菜一汤:西兰花炒牛肉,冬菇焖鸡,番茄鸡蛋汤。

重年一个人,并不习惯在饭厅吃饭,总是把菜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一面看电视一面吃饭。

大约是注意力只在吃和电视上,沈家谦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没有留意到。直到他走到茶几边,她才突然看见,握着筷子的手一抖,拈起的一块鸡肉掉到了茶几上。

重年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立即又重新夹起那块鸡肉放进饭碗里,慌乱笨拙地放下饭碗,站起身,舌头仿佛都是僵硬的,语无伦次,呐呐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这里是我家。”沈家谦抬了一下眉毛,扫了她一眼。

重年的舌头更僵硬了,被噎得说不出来话,弄不清楚刚刚怎么会那么问。其实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了,他出国了,走之前在机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那时在工作,照例问了一声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一个星期。可是现在好像还不到一个星期,她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

她低头对着茶几,突然想起来了,抬起头问:“你吃过饭了没有?”

他重重扔下手里的行李箱,脸色有点冷,口气也不好:“我下了飞机就回来了。”

他素来脾气就不是很好

,喜怒无常,可是这样的冷脸这段时间并不常见,她又低着头不做声了。

他突然心烦气躁,一把推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终于说:“你还楞着干什么,去厨房加点菜。”

她仿佛猛然惊醒,又急又慌,转身便往厨房走去。他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顿了一下,又说:“多煮点饭。”

重年于是先把饭煮上了,快速做了一个红烧鲫鱼送出去。茶几上原本的几道菜已经被吃了大半,因为一个人,菜是装在小碟子里头的,菜碟子底都露了出来。她想着或许还要炒个菜,一抬头却看见沈家谦端着饭碗,没有想就脱口而出:“那碗饭是我的……”

沈家谦的一口饭已经到了嘴边,闻言没有停下来,还是吃下去,又夹了几口菜吃了,才说:“我饿了。”

重年嗫嚅了一下,不好说什么,又回到厨房炒了一盘青瓜,饭也煮好了。沈家谦早就把那碗她只吃了几口的米饭吃光了,于是给他添了碗饭,自己盛了碗饭坐下来吃。还没吃到一半,沈家谦放下了饭碗。她忘了一眼,他便把那只空饭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她明白了,又去给他添了一碗饭。

连吃了三碗饭,沈家谦放下筷子,仿佛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问她:“你每天晚上做饭吃?”

“没事就会做。”重年也吃得差不多了,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收拾茶几上的餐具。

他伸手指了指那装冬菇焖鸡和西兰花炒肉的碟子,说:“以后菜做足点,不要用这样的小碟子,拿大点的盘子装,三菜一汤就行了,我如果不回来吃饭就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

重年顿了一下才体会过来他的意思,含糊答应:“我知道了。”

厨房里头有洗碗机,可是重年不喜欢用,总担心洗不干净,还是习惯手洗。洗了碗清理好厨房,走出来时,沈家谦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样子是休闲惬意的,只是漫不经心望了她一眼:“去拿点水果来吃。”

她又回到厨房去洗了苹果,切成块,站在茶几边,离他有段距离,把水果盘放在他面前。里头还有一只叉子,是银白色的小叉子,在布满冰裂纹的玉石白釉的盘里,灯光下熠熠生辉。可是那光也是清冷而触不到的,苹果切得很好,一块一块适宜入口,摆得也好看,恍惚中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床边阴影下那双摆得整整齐齐的拖鞋。

无论什么时候,她还是她,该做的事情总是能够做得好好的,细心周到,这样的细枝末节都还记得。

过了这么久,偏偏是这么久了,他却也还记得。

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握住那只叉子,吃了一块苹果,明明是甜而脆的,却有微微的酸慢慢蔓延。他慢慢咀嚼着,那么长的时间,像是老旧的石磨,吱呀吱呀不停地转着圈

,一圈一圈,缓慢而长久,所有的画面都是模糊的,有一刻他竟然看不清她,不知道是影子还是真真是她的人。

不知道吃了几块苹果,他终于看清楚了,她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茶几边,平静而拘束,仿佛带着点小心翼翼。他觉得莫名的烦躁,却听见她的声音,也是静静的,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清楚:“那你吃水果吧,我去房间了。”

他不做声。她走到旋转楼梯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声,清脆而冰冷。她猛然间听见,不由得抖了一下,脚步顿住了。

她记得桂姐说过,那只水果盘是他们家的旧物,宋代哥窑白釉葵瓣口盘,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那只看着简单的盘子温润而细腻,光泽莹润,像是羊脂白玉,又如同宝珠,有一种低调而奢侈的华美。

她不是行家,可是也知道宋代哥窑千金难买。

哥窑百圾破,铁足独称珍。

这是乾隆皇帝的御题诗句,她从一本瓷器书中见着的。

这么珍贵的宝物,既是古董,她当时只是诧异,怎么会摆在厨房当普通水果盘用,不是应该摆在收藏架上么?

桂姐只殷殷叮嘱,记得他要吃水果时,就用这只盘子,因为他喜欢,从小看见了就喜欢,这么多年了,吃水果就只要这只盘子。

只是一会儿,她转身走回去,没有看他。茶几边散落着碎瓷片,冰裂纹裂开成一片一片,原来也是如珠如玉般华美。她舍不得扔掉,拾起来放在茶几上,把苹果块扔进垃圾桶。

有一块瓷片落在他的拖鞋上,隔着茶几,她伸手够不着。于是走到那边去,刚刚俯□触到冰冷的瓷片,他的脚突然动了一下,她的手也跟着一滑,可是已经下意识抓住了手边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原来也是扎手的,这么温润细腻的宝珠,过了这么多年,扎进手心,依然像刀子一样,剜开手心里的肉,还是会痛。她忍了忍,微微松开手指,可是仍旧抓着那块瓷,想轻轻放在茶几上,不防他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夺了过去,一甩手砸到地上去。

瓷片撞击地面,依然清脆而冰冷,她被他的力道往前拉,踉跄着扑到在他的身上,脸颊撞到他坚硬的胸膛,隐隐发痛,还不等她站直身子爬起来,他已经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眼镜不知何时早已滑落在地,有一会儿,她的头脑也是混沌的,仿佛是浓雾笼罩,怔忡而迷茫。他并没有喝酒,他的嘴里没有酒味,只有晚餐吃的的食物味道,还有苹果,是她一直都喜欢吃的苹果,酸甜甜的,极熟悉的,喜欢的味道。

而他的气息却是冷淡陌生的,嘴唇亦是冰冷的,没有温度。她下意识地挣扎扭动,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要推开他。那么点力气,软绵绵的

,自然奈何不了他。他仍旧感觉到了,只觉得厌烦,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嘴唇,不耐烦地抓下她的手,抱着她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喘着粗气堵住她的嘴唇,越发肆意蛮狠。

明明他已经可以为所欲为了,可是却越来越不耐烦,一只手终于摸索着伸进她的毛衣里头,抚在她的腰侧。她身体一颤,在他身下止不住地抖动,突然用尽力气挣扎了起来,竟然一挥手又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而过。他气极,突然停了下来,伸手就抓住了她的那只手,紧紧攥在手心。

“怎么,你又想给我一巴掌?我提醒你以后不要随便和男人动手,就你那点力气,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上一次就算了,那是你不懂事,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她的手心仿佛再次被剜了一刀,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忍住了,她仅有的那么一点东西,已经被他夺去了,这么一点痛又算得上什么。

他俯视着她,眼神冷漠,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记得你的身份,你以为我要你来做摆设的?”

她当然不是摆设,他说过她连游戏都配不上,怎能被他收藏在架子上摆着好看。那样名贵华美的宋代哥窑白釉葵花瓣口盘他都要做水果盘子,何况是她?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地位,并不需要他这样来提醒,只是一瞬间仿佛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只一动也不动地躺着。可是仍旧平静地望着他,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在这么亮的灯光下,仍旧没有神采,仿佛是暗夜里死寂的深潭水,连声音都依然静静的,在寂静的客厅清清楚楚地响起,“沈家谦,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们沈家更配不上你,我欠你们的,我还给你,你用完了,可以放了我吗?”

他更加用力捏紧了她的手,刚刚面无表情的脸完全冷了下来,像冰裂纹一寸寸皴开,冷漠的眼睛里都有寒光,狠狠盯着她。她觉得如果可以,他也会像砸碎那只白釉葵瓣口盘那样把她砸碎。半晌,他忽然一甩手放开她的手,像沾上了什么脏污的东西一样,快速地从她身上起来,转身大踏步离开。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原来她刚刚是害怕的,她甚至还在发抖,可是她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还是没有放弃,静静地问:“你为什么想要和我结婚?”

他已经走到楼梯上头了,顿了顿,没有转身回头。在她以为他不会理她时,他突然冷笑了一声:“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我如果说我爱你,对你一见钟情,你相信吗?”不等她回答,他自己又嘲讽似的轻笑了一声,“你自然不会相信,连我都不相信,你怎么又会相信,你何必总是问我?结婚就结婚,撞上了就撞上了,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说不定明天我们去拿了结婚证,过几天就拿了离婚证,你有空想

这么多,不如想想离婚后你怎么办。不过你放心,夫妻一场,我不会亏待你的。”

仿佛是忍耐着在说话,他的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地扬长而去。

她依然躺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水晶宫灯华丽绚烂,密密匝匝的宝石玉珠,熠熠生辉,那光也是冰凉的,无数的珠子朝人砸下来,灯光如河,像水银一样,倾泻而下,流光溢彩,璨若繁星,

这么华美,可是那么远,那是永不属于她的另一个世界。

问了又怎么样,不过是自取其辱。他是对的,她还不至于以为一个男子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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