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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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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便求着我替他四处搜寻草药。我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他那时的样子,蓬头垢面,满眼血丝,看人的时候两只眼睛全是红的,活生生像个疯子。”

霍木兰闻言一震,脑海中浮现出沈未已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来,心中登时难受至极,酸涩难当,越发闭紧眼睛。

“我骂过他,但他从来没醒过。”穆南山棕眸一虚,看着榭外江波,道,“他一直以为白露会醒来,甚至说,如若再寻不到还生之法,便来中原搜集三本秘籍,带白露去沧海岛。我本以为,他这份执念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半年前,我在堂琅小镇看到他身边的你。”

霍木兰愣道:“堂琅镇……”蓦地睁开双眼,正蹙眉回想,忽听穆南山解释道:“酒楼内杀鸡儆猴,回春堂外手刃恶妇,我没记错吧?”

霍木兰实在没想到穆南山当时竟在自己左右,一时呆住,大惑不解道:“为何我一直没有发觉?”

穆南山哈哈一笑,忽躬□来,做了个鬼脸道:“那木兰妹妹,可还记得当日拿着大刀的驼背啊?”

霍木兰更是一惊,不敢置信道:“是你?”

穆南山站直身来,嘿然笑道:“还望木兰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当日我也是玩心大起,看你同他成双出对的,很是亲密,故而给那恶妇推波助澜,看一看他知道你受人欺负后,会有何反应而已。”

霍木兰回想起当日种种,至今只觉丢脸至极,转开头道:“让你失望了。”

穆南山淡淡一笑,道:“哪里哪里,是陡升希望才对。你走后,他就变了,认识他这两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安安静静地在我面前坐着,只煮酒浅聊,互相调侃,没有问我带来了什么奇珍异草。”

他缓缓踱步,走到霍木兰身边来,看着水榭外,道:“你说你爱而不能,其实只是你不愿,你若愿,你若敢,又有什么能阻拦你二人在一起?世上两情相悦之事已求之不易,如今既然有缘,就该携手相伴,有些情缘,是不可辜负的。”言罢,却忽地棕眸一眯,看着山头陡散的云雾,似在极力克制与隐忍。

霍木兰心中百感交集,怔怔看着一江波纹,低声道:“那他师妹呢?”

穆南山听后并不意外,反是定定道:“第一,沈白露之死,你虽难辞其咎,但全部责任并不在你;第二,沈白露不爱他,给不了他幸福;第三,他现在心里已只有你。”

霍木兰心头一揪,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穆南山缓缓道:“白露之事,我会替你处理,希望你能放下顾虑,全心全意地和他在一起。”

霍木兰怅然道:“那我就要……这样骗他一辈子么?”

穆南山道:“我也只是这么劝解,如何抉择,还是在你。”

霍木兰哑然失笑,头一仰,逼回眼眶边蠢蠢欲动的泪珠,很久都没有回答,穆南山转过头来,看着她夜幕下淡漠的侧脸,恍惚之中,竟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陪他在竹林中一起品酒,醉后他吹洞箫,她舞霓裳的女人。

那也是这样不见明月的夜,然她一颦一笑,却胜似璀璨繁星,将他尚且年少轻狂的心照得一片雪亮,为此醉生梦死,不管黄昏……

穆南山双眸一合,止住满头纷纷思绪,低声道:“夜深了,回去吧。”言罢,竟也不等霍木兰回应,顾自迈步走回河堤,高大背影在这纷飞绿柳后竟添一分寂寥。

霍木兰循声看来,他背影已在茫茫夜色里消失不见,不知是早已走远,还是被那飞柳江雾彻底掩埋。

******

二人一前一后,走回竹林小楼时,夜色已浓,因天上不见星月,故而幽篁内十分黯淡凄迷,更使霍木兰满腹愁肠起起落落,心神难宁。

临近竹楼,遥遥便见窗内一灯如豆,模糊映出两个人凭窗而坐的身影,各自垂首而笑,好似相洽甚欢,其中一人女儿装扮,而她对面者,正是沈未已。

霍木兰霎时一愣,不想自己方才离开一会儿,沈未已竟又在此和旁人幽会,满腹郁结不由一转为愤懑,加快步伐往楼前走去。

她这人向来秉性率直,喜怒变幻在转瞬之间是常有之事,更何况还是在这感□上?故虽说之前忐忑难平,迷茫无措,这厢也照旧忿忿不爽起来。赶到楼前,忽见穆南山停步在竹阶下,一面脸色特别肃然,双眸中全是异色,霍木兰自顾不暇,自然没有理会,从他身边一擦而过后,便立时赶到沈未已屋前,用力叩门。

屋内谈话声顿时一停,随后是稳稳脚步声,屋门“咯吱”被打开,灯影明灭后,一女身着月白轻衫,端坐在榻,竟是唐采竹。

霍木兰登时愣在原地,都不知自己怎么就冲动着跑来敲了门,正纳闷尴尬,头顶不早不晚地落来一个声音,“回来了?”

那声音还是暖暖的,已不似之前冷战时的负气冷冽,霍木兰却误以为是他和唐采竹余兴未散,故而这厢和颜悦色,语笑晏晏,当下更发胸闷气短,走到一边道:“我敲错门了。”

沈未已哪里会信她这傻话,对着她胀红的侧脸暖暖一笑,方掉头对屋中人道:“夜已深,我这里也还有些事,便不多留了。”

唐采竹含笑点头,施施然从榻上起身,出门看到霍木兰时,眸色还是有一瞬变化,微一迟疑,方道:“不知霍姑娘可有见到翎儿?”

霍木兰一愣,因不知唐采竹居心何在,故隐瞒道:“没有。”

唐采竹闻言失落,沉吟又道:“如若姑娘知其行踪,还望如实相告,此行也是为翎儿好。”

霍木兰斜眸看她,固执道:“我说不知便是不知,唐大小姐何故猜疑?”

唐采竹微一凛,复又淡淡一笑,稳声道:“翎儿勾结魔教,触犯家法,尔后又藐视族规,打伤几位长老趁乱逃脱,已成我唐门戴罪之人。我念及与他姐弟情谊,故而不忍其一错再错,这才失态向霍姑娘盘问,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霍木兰听她言辞恳切,不由困惑难解,直言道:“你身为唐门中人,见我非但不喊打喊杀,反倒这般客客气气,到底想干什么?”

唐采竹淡笑道:“我欲何为,霍姑娘一问未已便是。”言罢,朝沈未已微一颔首,以作拜别之礼,这方缓缓离去。

霍木兰站在原处,脑中来回响着适才她唤的那一声“未已”,硬生生恼得怒目圆睁,胸中醋味翻江倒海,一波又一波紧紧不断。

沈未已在旁看着她胀红脸颊,竟是不改那淡淡笑容,探手握她袖口,道:“进来,我看看伤势愈合得如何了。”

霍木兰一把拂开他,恼道:“别碰我!”

沈未已还是笑笑,好似今夜心情极好,更是气得霍木兰怒火中烧,冷言讥讽道:“原来还以为独处深山的沈神医来到蜀中,会如何人生不熟,形单影孤,想不到竟也有这等艳福!”

沈未已故作无知,淡声道:“什么艳福,我怎不知?”

霍木兰蹙眉道:“怎么,先是峨眉二弟子,后是唐门大小姐,蜀中名门之女都快给你占尽了,你还不满足?”

沈未已看着她双眸,道:“那霍大小姐也算其中之一么?”

“你!”霍木兰登时气急,看着他那双清澈幽邃的眼眸,竟心怀惶恐地后退一步,片刻娇叱一声,掉头便往屋外奔去。

沈未已心中一震,似未想到霍木兰会这等落荒而逃,忙发足追去,熟料一出竹门,便给一人拦下来道:“谁让你带她来这儿的?”

沈未已抬头一看,正看见穆南山怒意森森的脸,衣衫上沾着些青苔,好似刚才楼顶上跳下来。

沈未已拂袖推开他,严肃道:“我找采竹有事。”

穆南山闻言更是火冒三丈,气他擅作主张,“你还真把这里当自个儿家了?”

沈未已觑他一眼,淡道:“在雪山小筑时,也不曾见你客气过。”

穆南山登时一怔,便要再争,沈未已却已将他推开,大步朝霍木兰追去。

云开雾散,月升中天,竹簧内夜色如银,月移竹影,霍木兰一路走到林边小溪处,满腹怨愤也逐渐平息下来。她扶竿而立,停□来稍加休憩,忽听溪边草坪上传来咯咯欢笑声,悄声走近一看,但见草坪上并肩躺着二人,一个娇小玲珑,一个玉树临风,不是萧瑟瑟和唐翎是谁。

霍木兰不自觉止住步子,挨身靠在竹竿后,好似不愿打搅溪边二人,只想独自安静,然心烦之中,又听得他们嘻嘻欢笑,正是萧瑟瑟在给唐翎说些星宿故事,或天月教中种种异事奇闻。

溪边流水潺潺,滴滴答答,灵动悦耳似远山天籁,更衬得萧瑟瑟娇嫩声音笑似银铃,沉鱼出听。

然朦胧月下,唐翎却是闭着双眼,一脸不耐之色,瓮声道:“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萧瑟瑟鼓起唇瓣,当真停住嘴来,然低头看着唐翎睡颜一会儿后,又忽地扑下去往他脸蛋“吧唧”一亲。

唐翎浑身一震,飞快睁开眼来,正同萧瑟瑟在幢幢月影下四目相对,面上不由升一抹红,支支吾吾地便要大骂,却见萧瑟瑟将红红脸蛋一捧,腾起身来掉头跑开。

唐翎又是一愣,稳稳呆了片刻,方跳起来道:“死丫头,给我站住!”抬手往脸上狠狠一擦,健步如飞地朝萧瑟瑟追去。

霍木兰忙往竹影浓厚处一藏,等那嬉笑怒骂声渐渐飘远,方垂着头探出身来,看着草坪上被睡凹的一双痕迹黯然神伤,念起自己和沈未已之事后,心底更是一片惘然。

便在失落之时,忽听头顶落下一人声音道:“看来艳福不浅的人,不止我一个。”

霍木兰吓了一跳,掉头一看竟见沈未已淡淡眉眼,更是气恼道:“你来干什么?”

沈未已不以为意,神闲气定道:“有人犯病,我来医治。”

霍木兰蹙眉道:“我看有病的人是你。”说完转身便走,却见沈未已神色微变,一把拉住她道:“对,我有病。”

霍木兰登时僵在原地。清溪映月,淙淙鸣动,她的心便似这流水声,在夜里滴滴跳动起来,沈未已握紧她,高大身体俯过来,声轻如雾道:“我害着相思病,行不行?”

霍木兰心里一酸,片刻又是春意萌动,忽恼忽喜中忍不住娇嗔起来,作势推他道:“你有病关我什么事?”

沈未已忙箍紧她,微蹙眉道:“你这丫头……还要闹啊?”他声音里带着叹息,又饱含无奈和宠溺,只将霍木兰心尖狠狠一挠,羞得不知所措道:“走开,不许黏着我……”

沈未已反低头往她颈窝一凑,闷闷道:“你越如此,我便越不让你如意。”言罢,轻车熟路地将她往怀里一搂,挨着竹竿席地而坐。霍木兰羞臊至极,脸蛋早飞霞似火,呆坐在他大腿上一动不敢动,只用力垂着头。

沈未已握着她双肩,温言道:“来,我给你换药。”说着竟去褪她衣衫,霍木兰忙抬手拉住,羞恼道:“怎能在这里?”

沈未已抬眸看她,“谁让你自己跑出来?”

霍木兰只觉他怀抱温暖似火,便连声音也似被烤过一般,烫得她面红耳热,忙不迭站起身来,咬唇道:“我又没有让你追来!”

沈未已怀抱落空,竟也不拉,只抬头静静看着她,那眼神真是像极这夜色幽篁,有明有灭,或柔或刚。

霍木兰这般同他对视,忽地便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像一只透白的雪狼,哪里还有以往的半点清冷谪仙味道?想到之前被他强着缠绵的种种,便更是肯定此想,双眉在月下义愤填膺地一蹙起来。

沈未已见她这古怪神色,不由皱眉道:“看什么?”

霍木兰道:“你属什么的?”

沈未已含糊“唔”一声,淡淡道:“羊。”

霍木兰哼道:“披着狼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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