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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之家-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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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整理出这份报告的人就是我,而发现那名男子尸体的人也是我——不,说得准确一点,应该是我凑巧位在这个人陈尸的地方。所以,这起事件最重要的证人,除了我,没有别人。”中村警官坦诚地说完,依序环视我们。

由于太过惊讶,我们之中没半个人吭声。

“那起事件发生在昭和十九年年底到二十年之间。当时大战刚结束,日本境内一片荒芜,而我只是个刚当上刑警两年的菜鸟。我曾患有肋膜炎,所以幸运地不用当兵,也因此成了警察。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日本真的是个非常贫困、悲惨的国家,同时也是个人心惶惶的时代。”语毕,警官紧紧闭上了双眼。

客厅一片寂静,令人误以为外面的寒意似乎在一瞬间侵入了室内。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中村警官张开眼睛,“这个叫做井原一郎的男子是在太平洋战争即将结束时,也就是昭和二十年二月二十七日死亡的。他就陈尸在“久月”大门刚进去的前院,时间接近正午,而且,那天从一早开始就飘着雪……没错,那场雪太可疑了,它就是一切的元凶。要是当时没有下雪,这起事件或许会有不同结局……”

说到这里,中村警官稍微停了一下,伸手拿起那杯已冷掉的茶。

“我希望你们记住一点,我会目击井原一郎的死亡现场绝非偶然,因为在这之前,我就已经对雅宫家产生怀疑,并严加戒备,暗中调査雅宫家的内部与周遭的情况,所以那一天才会遇到发生在‘久月’的那起不可思议杀人事件。”

“你的意思是,当时你正在监视雅宫家?”兰子惊讶地道。

“一点也没错。”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后来想想,其实这起事件有个预兆——”中村警官让身体深深地陷入沙发中,“当时八王子的伊泽村——现在叫做伊泽町——就位于‘久月’所在的荒川山旁,大约从半年前开始,这个村子附近就常有犯罪事件悄悄发生,我怀疑凶手就是雅宫家的人,便开始暗中调查。”

“是什么样的犯罪事件?”兰子带着兴味盎然的表情问。

中村警官看向我们的眼里布满血丝,唇角在浓密的胡须底下丑陋地扭曲,仿佛在嘲笑什么。

“我就告诉你们吧!”中村警官冷冷地说,“伊泽村里躲了一个在暗地里活跃的毒杀犯。(6)”

“毒杀犯?”我们三人异口同声地叫出声。

“中村警官,你是说毒杀犯吗?”兰子以刻意压抑的冷静语调说。

“没错,就是毒杀犯。”中村警官眼神认真地重复道,然后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指了指另一叠较薄的文件,“关于那起事件,这份报告书里写得很详细。”

“也就是说,昭和二十年除了那名叫做井原的军人被杀之外,还有别人也被毒害?”兰子以严肃的口吻问。

“不,不是那样。”中村警官摇摇头,故意拐弯抹角地说,“被毒害的——不是人。”最先按捺不住的,是村上刑警。

“警官,你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毒杀的不是人,而是农家饲养的猫狗等宠物,还有家畜、当时死了一匹马、几只鸡,以及麻雀等鸟类,另外,沼泽与水田里的鱼也都惨遭毒手。”

“毒杀家畜?”兰子说。

“没错,毒杀动物——兰子,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吧?”中村警官凝视兰子道。“是预演吧?”兰子立刻回答,“杀人的预演。这一定是凶手为了毒害谁而事先利用附近的动物做实验。”

“没错,我当时的推论也与你一样。凶手一定是想在下手杀害目标之前,先用动物来测试毒药的效果。”

◆作者注释◆

(1)讽刺阿嘉莎·克莉丝蒂后期最擅长的“回忆杀人事件”系列。

(2)藤冈大山,明治二十七年至昭和四十九年(一八九四至一九七四年》。油画大师,与兰子的叔叔二阶堂桐生同属现实派画家。年轻时曾赴巴黎,其人物画在纽约获得高度评价。《富士美人图》完成于昭和十三年的夏天。

(3)川端康成,明治三十二年至昭和四十七年(一八九九至一九七二年》,新感觉派的代表作家,昭和四十三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雪国》、《千羽鹤》、《古都》、《山音》等余韵无穷的小说可谓其最高杰作,当然,也有像《睡美人》这种尖锐的短篇作品。

(4)谷崎润一郎,明治十九年至昭和四十年(一八八六至一九六五年)。留下许多感官的、唯美的、古典的作品。光是《细雪》这部小说,就能让其人与其作品在读者心中留下永恒的记忆。

(5)“樱之宴”,于每年四月的第一个星期日,在赏樱名路八王子泷山公园举行。

(6)想了解毒杀或毒杀犯的读者,请阅读狄克森·卡尔《绿胶囊之谜》中,有关毒杀的章节,或是雷蒙德·T·庞德(Raymond T。Bond)所编的《毒杀推理杰作选(Handbook For Poisoners)》。

若空闲时间很多,将克莉丝蒂的作品全部读完也没关系。

第四章 毒杀犯

◇ 1 ◇

中村警官略微松开领带,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姿势。我、兰子与村上刑警则认真聆听他的说明。

“因为村上也在,我就说明一下‘久月’附近的地理环境——沿八王子市的国道十六号往町田方向走会遇到一座小丘陵,雅宫家就在那里。现在那一带盖了许多住宅区,但当时的伊泽村周边,除了杂木林、水田与桑田之外,什么都没有,至于住家,也只有一户被防风林包围的农家。

“昭和十九年十月,这起毒杀事件首度被发现。当时通报三多摩警局的,是一名驻守在伊泽村的警员,通报内容是位在伊泽村山脚下的农家所饲养的农耕马死亡。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可能因为毒药的量不够,农夫在清晨发现时,那匹马还奄奄一息。

“这位农夫虽然年纪很大,思想却非常先进,还特地请兽医从八王子市内赶来诊治。如果他没这么做,这匹马很可能会被认为是病死的,而这起事件也不会传进我们耳里了。

“这匹马几乎是在兽医抵达的那一刻断气。兽医检査尸体之后,认为它很可能是遭到毒杀,在农夫的许可下,兽医随即解剖尸体,验出类似毒物的反应,然后立刻通报村里的驻守警员。”

“是什么毒?”兰子满脸认真地问。

“应该是强心配醣体(adomidin)之类的东西,其他事件则是使用乌头硷(aconitine)之类的毒物。总之,这名毒杀犯的手法特征就是几乎都利用植物下毒。你们也知道,乌头这种野生植物随处可见,当时的伊泽村又是个被大自然环绕的村庄,所以只要具备一点知识,任谁都能轻易采集到手。”

“下毒的方式呢?”

“应该是将毒掺入马的饮用水里,但马厩的水桶剩下的水中,并没有验出毒物,所以凶手一定是趁夜溜进马厩,让马喝下有毒的水,再将水桶清洗干净。”

“这么说来,凶手应该是相当熟悉附近的地理环境,以及附近居民生活习惯的人了。”兰子的双手在胸前交叉,沉吟道。

“一点也没错,这种手法实在不像随机犯罪。”中村警官摸着又黑又浓的胡髭,点点头,“当时那附近只要一入夜,很少会有人出没,而且那个年代没有路灯,每户人家都被防风林围绕,窗外的挡雨板也都关起来,路上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如果不是熟悉当地地形的人,根本无法一下子找到要下毒的目标。”

“马廏里没有发现毒物,会不会是因为凶手将含有强心配醣体的植物——譬如福寿草之类的野草——直接拿去喂那匹马?不可能是单纯的意外吗?”兰子将浏海往上拨,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解剖结果显示,马的胃里没有这类毒草的残留物。也就是说,凶手确实是将毒物溶入水里,再给马喝。”

“后来你怎么处理?”

兰子颔首表示了解,并催促中村警官继续说下去,警官却先喝了一口茶润喉。

“当时由我负责这起事件,为了不让事态扩大,我采取极低调隐密的方式,立刻对伊泽村周边展开调査。八王子以产绢闻名,当时那附近几乎都是养蚕的农家,我花了好几天在桑田里的杂木林捜査,才发现在这件事之前,那一带已经发生过两、三起怪异的事件。”

“是什么?”

“离村子有段距离的地方,有一片叫做嵩池的小沼泽,当地人都利用沼泽的水作为农业用水,某天,有人发现水面上漂着大量翻白肚的死鱼,而附近某个草原的角落也发现十几只僵硬的小鸟尸体。在农耕马事件发生的半个月前,有一户人家饲养的狗也突然猝死,此外,我们还接到消息,之前曾有三只流浪狗死在路边,虽然尸体已经被某位农夫埋掉,但我们仍将这四只狗的尸体从土里挖出来检査,发现这些动物体内都含有微量生物硷类的植物性毒素。”

“有调査过沼泽吗?”

“根据当时状况推测,很可能是被下了氢氰酸,但是因为这些事已经过了很久,所以没发现比较确切的证据。”

“强心配醣体、生物硷、氢氰酸……”当我还在沉吟时,兰子已经开始卖弄她的学问。

“氢氰酸其实是俗称,它的正式名称是氰化氢,是一种化学物质,无色透明,带点杏仁味,可以是气体或液体。这种物质因为含有配醣体的成分,能从苦杏仁等植物中提炼(1)。我记得狄克森·卡尔的《绿胶囊之谜》就曾写到凶手从桃树种子提炼出氢氰酸的情节。”中村警官早已习惯兰子的多话,便毫不在意地迳自说下去。

“总之,某个心怀恶意的人藏匿在伊泽村里的事实逐渐明朗。实际上,当我在探査四周时,也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疯狂气息,而且多次察觉有人在监视我。

“我将这几起事件发生的地点标示在地图上,用线连起来,没想到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这几个地点刚好形成一个圆,圆心就是“久月”。

“此外,村民虽然没有明说,但感觉上似乎都很忌讳谈到‘久月’,并尽量避免接近‘久月’与他们家的人。不过,在我看来,那比较像是畏惧,可能是因为‘久月’过去经营贷座敷,或因为他们的主要顾客都是军方高层,所以村民们才会对这户人家敬而远之。”

“原来如此。”兰子轻轻点头。

“这些看似恶作剧的毒杀事件并未留下任何证据,对‘久月’存疑的人也只有我。我曾与上司讨论过,但他的态度非常消极,原因就像我刚才说的,军方高层都对‘久月’关照有加——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昭和十九年初,由于战争的关系,餐馆与茶屋都禁止营业,但‘久月’之所以能在非公开的情况下营业,似乎就因为它是某些军方人士的秘密社交场所。因此,我决定私下监视‘久月’,希望能等到凶手开始行动。”

兰子眼中的光芒更显闪耀,笔直地注视中村警官。“那么,警官,毒杀犯的真面目,最后有被揭开吗?”

“没有。”中村警官不甘心地说,“因为接下来,那名叫做井原一郎的军人就被人用一把淬毒的短刀刺杀身亡,也不知道凶手与毒杀犯是不是同一人——”

◇ 2 ◇

中村警官终于切入正题,准备说明二十四年前发生在“久月”的那起杀人悬案。

“中村警官,当时雅宫家有哪些人?”

兰子在警官稍事喘息之际,提出了疑问,并对我使个眼色,我随即拿出记事本准备做笔记。

“雅宫家那时的当家是三姐妹的母亲,雅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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