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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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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叩关乞降。大同巡抚方逢时,转报总督王崇古,崇古以为可留,命他收纳。部将谏阻道:“一个孤竖,何足重轻,不如勿纳为是。”崇古道:“这是奇货可居,如何勿纳?俺答若来索还,我有叛人赵全等,尚在他处,可教他送来互易;否则因而抚纳,如汉朝质子故例,令他招引旧部,寓居近塞。俺答老且死,伊子黄台吉不及乃父,我可命他出塞,往抗台吉,彼为蚌鹬,我作渔人,岂非一条好计么?”计固甚善。随命一面收纳降人,一面据实上奏,并申己意。廷议纷纷不决,独高拱、张居正两人,以崇古所议,很得控边要策,力主照行。穆宗亦以为外人慕义,前来降顺,应加优抚云云。于是授把汉那吉为指挥使,阿力哥为正千户,各赏大红紵丝衣一袭。

俺答妻一克哈屯,恐中国诱杀爱孙,日夜与俺答吵闹,俺答亦颇有悔心,遂纠众十万,入寇明边。王崇古飞檄各镇,严兵戒备,大众坚壁清野,对待俺答。俺答攻无可攻,掠无可掠,弄得进退两难,不得已遣使请命。崇古命百户鲍崇德往谕,令缚送赵全等人,与把汉那吉互换。鲍崇德素通蒙文,至俺答营,俺答踞坐相见,崇德从容入内,长揖不拜。俺答叱道:“何不下跪?”崇德道:“天朝大使,来此通问,并没有拜跪的礼仪。况朝廷待尔孙甚厚,今无故称兵,岂欲令尔孙速死么?”开口即述及乃孙,足使俺答夺气。俺答道:“我孙把汉那吉,果安在否?”崇德道:“朝廷已封他为指挥使,连阿力哥亦授为千户,岂有不安之理?”俺答乃离座慰劳,并设酒款待崇德,暗中却遣骑卒驰入大同,正待禀报巡抚,入候那吉,猛见那吉蟒衣貂帽,驰马出来,气度优闲,居然一个天朝命吏。想是逢时特遣出来。当下与骑卒说了数语,无非是抱怨祖父,怀念祖母等情。骑卒回报俺答,俺答感愧交集,便语崇德道:“我孙得授命官,足见上国隆情,但此孙幼孤,为祖母所抚育,祖母时常系念,所以吁请使归,还望贵使替我转报。”崇德道:“赵全等早至,令孙必使晚归。”俺答喜甚,便屏退左右,密语崇德道:“我不为乱,乱由全等,天子若封我为王,统辖北方诸部,我当约令称臣,永不复叛,我死后,我子我孙,将必袭封,世世衣食中国,尚忍背德么?”已被恩礼笼络住了。崇德道:“大汗果有此心,谨当代为禀陈,想朝廷有意怀柔,断不辜负好意。”俺答益加欣慰,遂与崇德饯行。入席时,折箭为誓道:“我若食言,有如此箭!”崇德亦答道:“彼此一致,各不食言。”当下畅饮尽欢,方才告别。俺答复遣使与崇德偕行,返谒崇古,崇古亦厚待来使,愿如前约。俺答乃诱执赵全等九人来归。

先是山西妖人吕镇明,借白莲妖术,谋为不轨,事败伏诛。余党赵全、李自馨、刘四、赵龙等,逃归俺答,驻扎边外古丰州地,号为板升。已而明边百户张文彦,游击家丁刘天祺,边民马西川等,统往依附,有众万人,因尊俺答为帝。全治第如王府,门前署着开化府三字,声势显赫,且屡嗾俺答入寇,于中取利。为虎作伥,全等之肉,其足食乎?至是俺答托词进兵,诱令赵全等入见。全等欣然而来,不图一入大营,即被伏兵擒住,当由俺答遣众数千,押赵全等至大同。王崇古亦发兵收受,悉送阙下。鸷鸟入笼,暴虎投阱,还有什么希望?只落得枭首分尸,脔割以尽,死有余辜。这且不消细说了。

惟把汉那吉,有诏令归,那吉犹恋恋不欲行,崇古婉谕道:“你与祖父母,总是一脉的至亲,现既诚心要你归去,你尽管前行。倘你祖再若虐待,我当发兵十万,替你问罪。我朝恩威及远,近正与你祖议和,将来你国奉表通贡,往来不绝,你亦可顺便来游,何必怏怏呢。”那吉闻言,不由的双膝跪下,且感且泣道:“天朝如此待我,总帅如此厚我,我非木石,死生相感。如或背德,愿殛神明。”北人不复反了。崇古亲自扶起,也赐酒为饯,酒阑席散,那吉才整装辞行,挈妻偕归。阿力哥亦随同归去。俺答见了那吉,倒也不加诘责,依然照常相待,惟据住三娘子,仍不归还,亏他厚脸。只遣使报谢,誓不犯边。王崇古遂为俺答陈乞四事:一请给王印,如先朝忠顺王故事,二请许贡入京,比从前朵颜三卫,各贡使贡马三十匹;三请给铁锅,议广锅十斤,炼铁五斤,洛锅生粗每十斤,炼铁三斤,但准以敝易新,免他铸为兵器;四请抚赏部中亲族布匹米豆,散所部穷兵,僦居塞上,俾得随时小市。穆宗览奏,诏令廷臣集议。高拱、张居正等,请外示羁縻,内修战备,乃封俺答为顺义王,名所居城曰归化城。俺答弟昆都力,并其子辛爱等,皆授都督同知等官。封把汉那吉为昭勇将军,指挥如故。后来河套各部,也求归附,明廷一视同仁,分授官职。嗣是西塞诸夷,岁来贡市,自宣大至甘肃,边陲晏然,不用兵革,约数十年,这且慢表。

且说穆宗在位六年,一切政令,颇尚简静,内廷服食,亦从俭约,岁省帑项数万金。惟简约有余,刚明不足,所以辅政各臣,互相倾轧,门户渐开,濅成积弊。这是穆宗一生坏处。高拱、张居正,起初还是莫逆交,所议朝事,彼此同心,后来亦渐渐相离,致启怨隙。想总为权利起见。拱遂荐用礼部尚书高仪,入阁办事,无非欲隐植党与,排挤居正。会隆庆六年闰三月,穆宗御皇极门,忽然疾作,还宫休养。又过两月,政躬稍愈,即出视朝政,不料出宫登陛,甫升御座,忽觉眼目昏黑,几乎跌下御座来。幸两旁侍卫,左右扶掖,才得还宫。自知疾不可为,亟召高拱、张居正入内,嘱咐后事。两人趋至榻前,穆宗只握定高拱右手,款语备至,居正在旁,一眼也不正觑。嗣命两人宿乾清门,夜半病剧,再召高拱、张居正,及高仪同受顾命,未几驾崩,享年三十六岁。穆宗继后陈氏无子,且多疾病,尝居别宫,隆庆二年,立李贵妃子翊钧为太子。五年,复立翊钧弟翊镠为潞王。翊钧幼颇聪慧,六岁时,见穆宗驰马宫中,他即叩马谏阻道:“陛下为天下主,独骑疾骋,倘一衔橛,为之奈何?”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穆宗爱他伶俐过人,下马慰勉,即立为太子。陈皇后在别宫,太子随贵妃往候起居,每晨过从,很得皇后欢心。后闻履声,尝为强起,取经书琐问,无不响答。贵妃亦喜,所以后妃情好,亦甚密切,向无闲言。至是太子嗣位,年才十龄,后来庙号神宗,小子亦即以神宗相称。诏命次年改元,拟定万历二字。

这时候有个中官冯保,久侍宫中,颇得权力,本应依次轮着司礼监,适高拱荐举陈洪及孟冲,保几失位,遂怨高拱。独张居正与他相结,很是契合。当穆宗病重时,居正处分十余事,均用密书示保。拱稍有所闻,面诘居正道:“密函中有什么大事?国家要政,应由我辈作主,奈何付诸内竖。”居正闻言,不禁面颊发赤,勉强一笑罢了。确有些难以为情。到了穆宗晏驾,保诈传遗诏,自称与阁臣等同受顾命。及神宗登极,百官朝贺,保竟升立御座旁,昂然自若,举朝惊愕,只因新主登基,不便多说。朝贺礼成,保即奉旨掌司礼监,又督东厂事务,总兼内外,权焰逼人。拱以主上幼冲,应惩中官专政,遂毅然上疏,请减轻司礼监权柄,又嘱言官合疏攻保,自己拟旨斥逐。计算停当,即遣人走报居正,嘱他从中出力。居正假意赞成,极口答应,暗地里却通知冯保,令他设法自全。居正为柱石大臣,谁意却如此叵测。保闻言大惧,亟趋入李贵妃宫中,拜倒尘埃,磕头不绝。贵妃问为何事?保只磕头,不说话。待贵妃问了三五次,方流下两行眼泪,呜呜哭诉道:“奴才被高阁老陷害,将加斥逐了。高阁老忿奴才掌司礼监,只知敬奉太后皇上,不去敬奉他们,所以嗾使言官,攻讦奴才。高阁老擅自拟旨,将奴才驱逐,奴才虽死不足惜,只奴才掌司礼监,系奉皇上特旨,高阁老如何可以变更?奴才不能侍奉太后皇上,所以在此悲泣,请太后作主,保全蚁命。”无一语不中听,无一字不逞刁。说到此处,又连磕了几个响头。李贵妃怒道:“高拱虽系先皇旧辅,究竟是个臣子,难道有这般专擅么?”保又道:“高拱跋扈,朝右共知,只因他位尊势厚,不敢奏劾,还请太后留意!”贵妃点首道:“你且退去!我自有法。”保拭泪而退。越日召群臣入宫,传宣两宫特旨,高拱欣然直入,满拟诏中必逐冯保,谁知诏旨颁下,并不是斥逐冯太监,乃是斥逐一个高大学士。正是:

骑梁不成,反输一跌。

古谚有言,弄巧反拙。

高拱闻到此诏,不由的伏在地上,几不能起。欲知高拱被逐与否,且至下回说明。

…………………………

俺答恃赵全等为耳目,屡犯朔方,城狐社鼠,翦灭不易,设非把汉那吉叩关请降,亦何自弭兵戢衅?而原其致此之由,则实自三娘子始。何来尤物,乃胜于中国十万兵耶?且为鞑靼计,亦未尝无利。中外修和,交通贡市,彼此罢兵数十年,子子孙孙,均得安享荣华,宁非三娘子之赐?然则鞑靼之有三娘子,几成为奇人奇事,而王崇古之因利招徕,亦明季中之一大功臣也。穆宗在位六年,乏善可纪,惟任用边将,最称得人,意者其亦天恤民艰,暂俾苏息耶?至穆宗崩而神宗嗣,中官冯保,又复得势,内蠹复萌,外奸乘之,吾不能无治少乱多之叹矣。

第七十二回 莽男子闯入深宫 贤法司力翻成案

却说高拱入朝听旨,跪伏之下,几乎不能起身。看官!你道这旨中如何说法,由小子录述如下:

皇后皇贵妃皇帝旨曰:“告尔内阁五府六部诸臣!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至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受遗嘱曰:‘东宫年少,赖尔辅导。’乃大学士高拱,揽权擅政,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便令回籍闲住,不许停留。尔等大臣受国厚恩,如何阿附权臣,蔑视幼主?自今宜悉自洗涤,竭忠报国,有蹈往辙,典刑处之。”

还有一桩触目惊心的事件,这传宣两宫的诏旨,便是新任司礼监的冯保。高拱跪着下面,所闻所见,全出意料,真气得三尸暴炸,七窍生烟;可奈朝仪尊重,不容放肆,那时情不能忍,又不敢不忍,遂致跪伏地上,险些儿晕了过去。至宣诏已毕,各大臣陆续起立,独高拱尚匍伏在地,张居正不免惊疑,走近扶掖。拱方勉强起身,狼狈趋出,返入京寓,匆匆的收拾行李,雇了一乘牛车,装载而去。居正与高仪,上章乞留。居正、冯保,通同一气,还要假惺惺何为?有旨不许。嗣复为请驰驿归籍,才算照准。未几,高仪又殁,假公济私的张江陵,遂裒然为首辅了。

先是居正入阁后,由吏部侍郎,升任尚书,兼太子太傅,寻晋封少傅,至是又加授少师。高仪的遗缺,任了礼部尚书吕调阳,惟一切典礼,仍由居正规定。追谥先考为庄皇帝,庙号穆宗。又议将陈皇后及李贵妃,各上尊号。明制于天子新立,必尊母后为皇太后,若本身系妃嫔所出,生母亦得称太后,惟嫡母应特加徽号,以示区别。是时太监冯保,欲媚李贵妃,独讽示居正,拟欲并尊。居正不便违慢,但令廷臣复议。廷臣只知趋承,乐得唯唯诺诺,哪个敢来拦阻?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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