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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真髓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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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追魂夺命的弩箭穿人透马,往往一箭就洞穿了两三人,匈奴骑兵人马悲嘶,阵头顿时一片混乱。

“咬住他们,不要松懈!”真髓两眼放光,大喝道。其实不用他特别下令,久经训练的蹶张手们也会整然有序地层叠发射:在这种距离一旦被万弩叠射之法缠住,就算敌骑速度再快也无法挣脱这罗网!

此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拼着损失冲过去和真髓军肉搏,这样弩箭的威力也就无从发挥了,然而张皇失措的呼厨泉却犯了个错误,他大声吆喝,企图指挥部队脱离这可怕的弩箭攻击范围。这下反而乱了套。

万军丛中,真髓一眼就发现对面的敌军阵中有一名特殊的将领。

那人身披鱼鳞玄甲,甲胄的制式非常古老,前胸左襟部位缀就的甲叶竟是金片和银片。真髓虽不知道那人便是呼厨泉,更不知道那铠甲就是昔日汉天子赠送给呼韩邪单于的礼物,但猜出该人必是贵酋之一,军队的首领,所以立即取出左右悬挂的两张四石重弓,重叠在一起拉成满月,搭箭就射了过去。

自从伤势痊愈之后,真髓曾苦练箭术膂力,虽然仍开不动吕布那十二石的铁胎巨弓,但一百步以内,箭矢去势之猛,却也仿佛天下无敌的飞将。呼厨泉只觉得一缕锐利的杀气扑面而来,还来不及猜想到是什么原因,利箭破开重重人海,已到了他的额头!

就在中箭的瞬间,数十年的草原驰骋、征战厮杀,使得这位匈奴单于身体中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此时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箭支来势,但呼厨泉的动作同样也是快如闪电,他身体向一边疾闪,同时拔刀在面门上一挡!

刀箭剧烈撞击,呼厨泉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抖,虎口猛然大痛,一股炽热的烈风自耳根擦过,半边脸都火辣辣地难受,随即身后惨呼连连:被他这拼命一拨,利箭略微偏了方向,擦着他的头盔笔直飞了过去,在身后一名侍卫的胸膛上开了个大洞。

真髓看自己这一箭竟被挡开,也是心下凛然,随即取出第二支箭。但就在此时,呼厨泉却突然从视野中消失了。

匈奴单于还待取弓矢反击,但跨下坐骑斜着向地面软倒下去。他重重摔倒在地,顾不上后脑生疼,好容易踩着黏稠潮湿的血地爬起来一看,原来一支劲箭深深刺入了爱马的脖颈。此时周围一片混乱,虽然呼厨泉眼前纵横奔驰的全都是匈奴骑兵,但他却一点控制的办法都没有,只能任由士兵们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

真髓的弩箭并非是自一条攻击线上平均发射的:他将主要的弩箭落点都集中在匈奴人的两翼。因此面对如此可怕的攻击,来不及分散队形的匈奴士兵们,惟有被弩箭驱赶着向着箭支稀疏的中央地带不断靠拢,很快就彼此撞来撞去,自相践踏地挤成了一团。

因此当真髓接下来将所有弩箭都对准中央地带密集射击的时候,成百上千的匈奴骑兵避无可避,惟有发出濒死的哀号,连人带马栽倒在浸透了紫血的土地上。

一队弩手放射完毕,后面填充箭支的一队立即上前射击。

激烈的战斗顿时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当近千名手持长牌的中护军士兵按照张杨的命令,自匈奴人部队稀松的两侧运动到前锋线对呼厨泉进行掩护的时候,这位撑犁大单于已经损失了上千人和战马,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前锋军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真髓长出了一口气,呼厨泉的匈奴骑兵无疑是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之一,显然自己现在已不用为他们操心了。面对着张杨军手持长牌、身披铁铠的重装步兵,他下达了步兵长矛队近前肉搏的命令,随即转头望向高顺指挥的右翼。

高顺站在西面一处较高的丘陵向战场俯视,右翼军的战斗已开始了近两刻,但情况殊不乐观。

这一带已接近北邙山,地势北低南高,丘陵沟壑纵横交错,环境十分复杂。所以部队根本无法形成整齐而密集的方阵,纵然在兵力分配上有优势,却也发挥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双方不约而同地采取部队小编制试探着前进。

高顺默默地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蚂蚁般向前涌去。随即在复杂的地形前,以伍的编制分散成数百个小队,源源不断地开进充满死亡的战场,向对面的敌军发起猛攻。战斗几乎是在山岗的各个地方同时展开,无数的敌人以同样的小队涌现出来,士兵们在矮树和灌木之间遭遇,拼杀得异常惨烈。

他扭头向南望去,那边是一块方圆数千步的平坦空地,安罗珊与须卜破六浑各自统率骑兵,正到了殊死相拼的关键时刻。无论是安罗珊还是匈奴人,都吸取了先头部队交锋时的教训,此时在前进和后退中不断地分散聚合,宛如乌云一般变幻无常:双方都在竭力避免遭受重创,同时伺机咬住对方的要害。

骑兵们陷入了胶着状态。

高顺久随吕布征战,对骑兵运用,自有一套独特的办法。此时他面如古柏,看不出丝毫的表情变化,但心中暗自着急。

此时双方虽然还难分高下,但骑兵作战,关键在于战马——北地马耐力之强,可不是河曲马能够比拟的。再过一个时辰,马力逐渐消耗衰竭,双方的差距就会逐渐拉开,罗珊恐怕还有被击败的危险!

以目前战况来看,企图以罗珊为主力,突破匈奴人的边锋是相当困难的。如今之计,惟有改变突破方向,迅速击破当前敌人的左前伏步兵,割裂敌军主力与匈奴左翼的联系,才能扭转局面。

高顺确定了目标,随即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战场,此时山岗已经逐渐归于寂静,只是地面上倾注了无数的血肉,使得丘陵上红黄相间,堆积的尸体几乎都能把沟壑填平。

不到半个时辰,两千四百名士兵,就这样消失在这片吃人的丘陵当中。

“战斗之场,止尸之地。”高顺眯起眼睛迎着阳光看向对面敌军的飘扬的旌旗看去,一边看,一边轻轻地念了起来,这是兵法大家吴起的金玉良言,“若能厉气,舍死当敌之锋,则敌之勇者不及怒我,敌之智者不及谋我,我反生而敌必死耳。”

“报!”几名士兵押解着一名犯人小跑上来,小声道,“戊字曲只有八十九人生还……曲长逃了回来,现已被捕,听候您的发落。”

高顺没有回头,他依旧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战场:“传令下去,立即斩首,提升该曲百人督接替他——倘若百人督已尽数战死,就提拔都伯,都伯若已战死,就提拔什长。整顿完毕之后,跟随下一拨冲锋的丙字曲休息,等待我的命令,随时准备上阵。”

听到即将被处斩,那被捆的戊字曲曲长用力挣扎。他气喘如牛,血透重衣,高声大呼起来:“高将军,高将军!我已尽力,但实在冲不上去!我一个人斩杀了六名敌兵,跟我同冲的五百名弟兄,几乎全都阵亡了!对面的狗崽子在暗,我们在明,一会儿不知道从那个老鼠洞里就钻了出来,实是冲不过去啊!”

高顺回头看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刺得他不由倒退了一步。

“冲不过去?”老将军转过头,仍然聚精会神观察着对面,“徐说,自打来到中牟,你就跟随我,也算‘陷阵营’里的老人了。可是你现在看看,你说得这话,你还配是我“陷阵营”的勇士么?”说到最后一句,他声色俱厉:“砍了!”

“且慢!”徐说奋力挣开刽子手按在他脖颈的手掌,大声道,“与其死在自己人手里,我徐说宁愿死在战场上!您看在我往日冲锋陷阵的功劳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罢!”

高顺背对着他,听到他充满悲愤的哀求,不由全身一颤,想到自己得知奉先公去世后绝食的时候,徐说等一干老部下长跪榻前不起的情景。那时他哀求自己进食,也就是这副口吻。

但不杀徐说,又何以治军,何以统驭众人?

高顺内心犹如油煎,长叹道:“徐说,你向来骁勇,战功不少。但军法中奖惩分明,含糊不得……你的家眷,我会为你保全……”他不忍再说下去,用力将手一摆。

刀光闪动,徐说一颗圆睁怒目的人头,登时滚落在地上!

高顺没有回头,实不忍看到徐说身首异处的惨状。他长吸了一口气,厉声道:“将徐说首级传阅全军,戒育所有将士,今日一战,绝无退路可言!”

他顿了顿道:“传令给都尉龙步,让他率领丙字曲即刻杀上去,抢占对面那三条丘陵的低岭!途中每条山沟,每个山坡,每一棵灌木矮树的后面……每个角落之敌都必须肃清得干干净净!”说到这里,他一指远处丘陵飘浮的敌军旗帜:“告诉那些小子们,半个时辰之后,本将军的双脚要踏在那旗帜上,清点敌人的首级!”

震天的战鼓也不知第几次被擂响,新的攻势开始。

飘扬的旌旗下,伍习将水壶中仅有的水倒入喉咙,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随即向对面连绵的丘陵望去。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真髓是打算从联军左翼寻找突破口,打算将我军全驱赶到黄河里去!他恨恨地想。自己早就劝过主公,不要太过信任钟繇。那厮一个从未临阵的朝廷公卿,书是读过一些,鬼主意或许有一些。但又怎会知道两军对垒千变万化,临阵的诸般随机应变?

好在自己预料到了这一点,因此不但没有按照钟繇预定的作战计划冲向敌阵,反而前进到此处停滞不前,利用复杂的地形布置兵力,严密防守,这样或许可以为反败为胜赢得一丝胜利的机会。

假使自己能再多坚持几个时辰,须卜破六浑又能击败敌人的骑兵队……他不敢再想下去,现在谈“假使”根本就不具备任何意义:对面的敌人虽然并没有出众的谋略,但那种毫无花哨可言的硬攻死拼,却着实令人胆寒。他们不间断地投入这一地形所允许的最大限度兵力死拼,这种连续进攻猛烈之极,迫使自己只能不断地消耗、消耗、再消耗。

此时手头剩下的可战之兵还不足五百,兵力已经濒临枯竭。

喊杀声在不断迫近。

山岗下面,身着皮甲皮兜、手握盾牌长刀的敌军士兵,打着“高”字旗号,宛如猛虎一般在丘陵和沟壑之间敏捷地穿梭靠近。他们虽然不断有人倒下,但人数众多,踏着鲜血和死尸,竟好像是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此时从上面看去,仿佛整片丘陵都动了起来!

伍习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抽紧,手心出汗:久闻吕布麾下前锋大将高顺勇锐无匹,统领千人挺刃冲击,却能覆三军之众,斩万人之将,因此号“陷阵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尽管自己设下了那许多埋伏和圈套,但无论是陷阱伏击还是正面肉搏,任何手段都不能阻止敌人步步紧逼的强悍攻势。

不知后退和畏惧为何物、只识冲锋死战的高顺军犹如一柄大铁锤,只是一下接着一下地重重捶击过来,虽然招法简单无比,但却着实难以抵挡。而自己就仿佛一枚钉子,随着抵抗之势逐渐衰弱,正被铁锤不断地钉入土中。

他忽然想到,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么?整个联军左翼总共七千人,而自己以两千五百本部人马的弱势兵力,凭借地利抵挡了高顺发起的十余次猛攻,杀敌数量只怕已超过了己部的总数。即便此时失守,单以战绩而论,已经足可向主公交代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伍习自己就推翻了这个荒谬的想法:假使这片丘陵失守,那么联军军阵的整个左翼就被切割开来,联军的主力将会被包围在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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