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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玉帝有时候真的觉得，刘沉香是个很厚颜无耻，很没羞的人。有的时候，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他这个当事人却可以泰然处之。
不过玉帝忘了，当事人，有两个。当然，玉帝是故意忽略杨戬的。
杨戬一直没有走，自从和那夜之后，他留在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当中，他和沉香不过是下棋、品茗、闲谈、切磋。
平淡，但也其乐无穷。
秋月往往是萧瑟的，带着秋意与秋凉。不过就像杨戬说的，如果不带任何感情去看那些事物，其实秋月与春月，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月色很好。”沉香看着那轮圆月，“是不是？”
月倚墙，两人相对而坐在屋檐下，只有风声和沙沙的竹叶声。
“的确。”杨戬并不看月，他看到却是沉香。
“月色很好，你为什么不看？”
“我已经看了一千年了，没有必要再继续看下去了。”
“那你多看我几眼，会不会也觉得没有必要看下去了？”
“你不一样。”说着，杨戬握住了沉香的手。
这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了，但是对于沉香来说，却重若千斤。所有杨戬想要告诉他的话，都已经包含在当中了。
“现在……”杨戬看着沉香，“再给我说一个故事吧。”
“说什么？”
“那一次在天牢，你说的那个少年的故事，还没有说完。”杨戬的目光温柔得似乎可以包含一切，“现在，我要你说完他。”
“这是个很乏味的故事。”沉香望着他，“你确定你要听下去？”
“是的，我不仅要听下去，而且要听完这个故事。”杨戬点头。
“这个故事很长。”
“我们有的是时间。”
沉香轻轻地笑了，然后，在这明亮的秋月的月光之中，他开始继续讲述，那个没有讲完的故事。
那个故事很长，甚至可能永远不会完结。但是杨戬说得很对，他们有的是时间。
杨戬走到时候，正好是这一个月的最后一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他走到时候并没有告诉沉香，但是沉香却知道。
那天早上，玉帝进入竹屋的时候，他看见沉香正站在书柜前，那个他费了好几个时辰才整理好的书柜前面。
玉帝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杨戬的身影，心中有些奇怪：这两个人向来是形影不离，怎么今天……
“他已经回去了。”沉香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
玉帝看了看沉香：“你似乎很不开心？”他带着一分嘲弄，“因为他走了？”
“不，我是在想……我们也应该继续我们的事情了。”沉香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着。
“什么事情？”
“如何做一个优秀的仆人。”
玉帝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实在是很不想接受这种训练。
他是玉帝，高高在上的众仙之首，但是在刘沉香这里，他受制于人，只能做个低下的奴仆。那种从高高在上变得不名一文的滋味，很不好受。
但是玉帝知道，刘沉香就是要他不好受。谁让自己做错了事情，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你好像很不愿意做我的仆人？”沉香明知故问，“所以清源在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看着他，就是希望他发现什么。”
“我当然不愿意。”玉帝冷冷地道。
忍了这么久，刘沉香不过是用一件又一件事情来打压自己，欺负自己，玉帝忍受不了了。他除了一次又一次挑自己的毛病，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来过，还会什么？！
所以，在这次杨戬来的时候，玉帝就想好了办法，在那天送茶具过去的时候，他一语双关，就是希望杨戬发现自己。但是杨戬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被沉香发现了。
以后几天，沉香很少再让玉帝来杨戬面前，只是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整理书架。玉帝知道，沉香一定是察觉了什么。
“可惜……就算是清源发现了你的身份，他也不会带你走的。”沉香轻轻地摇摇头，很是无奈的样子。
玉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应该吃些苦头。”沉香淡淡地一笑，他的手指微微一动，青光忽然闪烁开来！
玉帝这个人太过恃宠而骄了，沉香之所以不惩罚他，也是希望他自己能够想明白。不过看样子，那功夫倒是白费了，还是要让他受些皮肉之苦才会明白。
玉帝连叫也没有叫出一声，他就痛苦地倒了下去。
痛苦，难以言语的痛苦。
那种痛苦，是锥心的痛苦，好像有一只手，将你的每块骨骼一寸一寸地捏碎。然后，是将你的筋，一寸一寸地抽出来。缓慢，但是每一下都令人痛苦得死去活来。
玉帝从没受过这样的痛苦，或者说，他曾经受过，但是忘记了。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令他早就忘记了当初历劫时候痛苦，令他早就失去了当初的警惕感。
玉帝虽然早就料到那封印是用来折磨自己的，但是没想到会那么痛苦。令人生不如死，情愿一死了事。
那痛苦不过持续了两分钟，沉香就停了手，但是那两分钟对于玉帝来说比亿万年还要长。
沉香终于停了手，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玉帝。他现在的样子很狼狈，再加上他那孩童的模样，很是可怜，的确令人很不忍。
不过沉香不会不忍：“这些日子倒是我过于惯着你了，令你是什么身份也不记得了！”他俯身，伸手去触摸玉帝的脸，“别忘了……你现在不是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了，你不过是个奴仆，是我刘沉香的奴仆！所以，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也不要做，明白了吗？”
沉香的目光森冷，带着寒意。玉帝望着那双眼睛，他苦不堪言。可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听话。
玉帝终于点了头。
沉香满意地起身：“很好，上次我让你看到书，想必都看完了吧？”
玉帝点点头，虽然这一个月来，沉香没有管自己，但是他吩咐的，自己还是做了。
“把历朝历代每一位君王的功过用十二个字来概括，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写完后交给我。”沉香吩咐道，接着，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送到他的口中。
玉帝听话地吞下去了，那不会是毒药，刘沉香还不会毒死自己。果然，那粒药入腹后不过几分钟，他全身的痛苦就缓解了许多。
沉香点点头：“去吧。”说完，就起身到屋外去了。
第五章 野心
更新时间：2012…5…18 19：06：50 本章字数：7710
沉香这一次的下手非常狠，不过效果也很好，最起码现在他说什么，玉帝不会再需要自己多费口舌了。
除了他的那双眼睛还是会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过沉香无所谓，有反抗，那才更好玩。
更何况，他是要管教玉帝，并不是要一个听话的傀儡。当然，要是他那么快就听话，那就不是玉帝了。
每一个君王，十二个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沉香就是要以此来看看玉帝到底还剩下多少悟性。
玉帝顺利地交出了那份答卷，他有他的尊严，即使再难，也要完成那件事。
不过这份答卷，沉香光看，就用了一整天。
玉帝有些惶惶不安，他吃不准沉香究竟想要做什么，是要借机惩罚自己吗？
第二天一早，沉香把玉帝叫到了书房当中，取出他的那份答案，还给他，道：“还不错。”
玉帝有些自得，能够让沉香承认自己的回答：“那当然。”
沉香轻轻笑了笑：“不过我很奇怪，你怎么这么喜欢抓着李世民弑兄篡位的事情，你就那么看不上他？”
“弑兄逼父，本就不是正人君子所为！”玉帝立刻道，“如他这般不讲孝悌手足之人……”
“不讲孝悌？那么囚禁亲妹，追杀外甥，又用十日晒死亲妹的人就是讲孝悌手足的了？”沉香冷笑。
“这……”玉帝一时语塞，“瑶姬的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你说得别人，别人就说不得你？”
“我……”
沉香起身：“在说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是否有说别人资格。”他将那份答案交给玉帝，“你是堂堂玉帝，可别干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情。”
玉帝接下了那份答案，有点发愣地看着那张纸，沉香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出去了。
玉帝想起了瑶姬，想起了当日她的疯狂。他曾经最疼爱的妹妹，从小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妹妹，居然要杀了自己这个哥哥，就因为那个低贱的凡人！
爱情……真的那么令人盲目吗……
玉帝也有过爱情，那个在玉山水畔的少女，只可惜，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想起这件事情，玉帝不禁有些惊讶，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想这件事情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哪知道，现在想来，还是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
是的，玉帝几乎都要忘记，自己也曾经有过爱情。这样无怪乎瑶姬当初……会那么恨自己了……
玉帝看着手中的那张纸，苦笑了一下，将那张纸轻轻撕成两半，然后又是几下，将一堆碎片丢在地上：“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怪别人呢？我自己当初也是这样的……”他喃喃说了些什么，摇摇头，走到外面去了。
已经是初冬了，竹林中已经结了霜。玉帝看见沉香背着手，低着头。站在竹林当中，好像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玉帝走到他的身边。
沉香没有回头：“在看霜。”
阳光已经强烈起来，他脚下的草叶上的霜正在渐渐融化。
玉帝刚想问，霜有什么好看的，可他低头看去，却见那片草叶上的霜半融化的时候，透明无暇，不似寒冰，又不似白雪，可又有着冰与雪的感觉。隐隐透出下面的翠绿，像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白玉，非常好看。
那片霜很快就消失了，因为阳光正在一点点耀眼起来。玉帝看着那片霜逐渐融化，变成水，最后融入到泥土当中去了。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沉香道，“我倒觉得更似晨霜。”
从出生时的白璧无瑕，到渐渐长成，开始与身边的事物融为一体，然后变得老成，彻底变得世故，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化为泥土的一部分。
玉帝觉得确实是很有道理。
“明天起，你随我去昆仑山。”沉香轻声道。
玉帝有些惊讶：“昆仑山？”
“放心，昆仑神并不在昆仑山，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沉香淡淡地道，“明天一早记得跟我一起出发。”
“可……”玉帝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沉香已经打断他的话吩咐道：“照我的话去做，不要废话。还有，把棋盘摆出来，和我下盘棋吧。”
下棋？玉帝不解地眨了眨眼。
沉香执白，玉帝执黑。
现在棋盘上的形式，是白子大好。
玉帝和很多人下过棋，也包括杨戬，他从来都没有输过。所以他对于自己的棋艺也很有自信。
沉香的棋艺也很好，但他远远及不上杨戬，但是沉香却赢了。
玉帝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当然明白是为什么。其实他的棋艺并不好，只能说是中等水平。但是因为他是玉帝，所以所有人都要让着他。
“下棋讲究的是心静，心浮气躁可不行。”沉香忽然道。
“我没有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