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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人间惆怅客-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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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和齐布琛姨娘跪在佛堂里念经,求佛祖保佑公子渡过难关。

夜里,公子坐在房里的书案前写字,咳嗽不止,我坐在一旁给他磨墨,静看着公子写出来的每一个字。公子过去最爱练米芾的行草,可今日却一笔一划地写起正楷来,笔下很慢,几乎每一笔都在用很大的劲儿。半晌,才工工整整地写下一首诗来,我缓缓地转动着墨杵,看着纸上的字,心里默念着:何处金衣客,栖栖翠幕中,有心惊晓梦,无计啭春风。漫逐梁间燕,谁巢井上桐,空将云路翼,缄恨在雕笼。

“爷。”

我嗖地站起,公子戳下笔,连着咳了好几声,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我忙把茶水递给他,公子脸色煞白,颤着手接过茶碗,手一抖整杯茶都泼在了纸面儿上,把刚写好的字全都给晕开了。老爷和大*奶听到动静领着傅太医赶过来,老爷走到书案边摸了摸公子的背,“成德,成德?”

傅太医夹着药箱子匆匆走进房门,踱步到书案前,把了把公子的脉,抬眼看向老爷,“是昏厥过去了,不是反复叮嘱这些日子不能夜读吗,怎么不照着做呢?”老爷闭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大*奶抹着眼泪道:“我就成德这么一个儿子,这要是有个好歹不是要了我的命?”老爷跺了跺脚,喝道:“你哭又能有什么用!”

傅太医叫来小厮把公子抬到榻子上,又把了会儿脉,“病是凶险了些,不过也不是没得救了,依老朽看,公子是一时气塞才昏厥了过去,待我开两剂疏通心脉的药子定能醒过来。只是有一条,天大的事也要先放一放了,万不可再擅自行事,要不然即便是华佗扁鹊在世也难保万全。”老爷点了点头道:“一定按太医说的办。”傅太医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书案上去开方子,老爷亲自过去给他磨墨,看见书案上的诗,拾起那张纸看了会儿脸色愈发沉下来,悄悄折起那张纸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大*奶和老爷没再回屋去歇息,而是坐在了公子榻前守着。我拧了块热毛巾给榻边送去,老爷接过热巾子亲自给公子的额上掖好。大*奶捏着公子的手,看向老爷道:“明儿个要不请个萨满来看看,要是阴间什么小人来找成德作祟,也好驱一驱邪气。”老爷静默了会儿,微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我也告几天假,朝上的事先搁一搁吧。看样子廷对是去不成了,当真是祸不单行啊。”说着重重地锤了锤自己的腿,大*奶抹着眼泪道:“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什么廷对不廷对的,是命要紧还是功名要紧?这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请,我也不能让他去了。”

次日,公子的房里乱成一团,不光有道士盘坐在阴阳阵上念符,还有打扮稀奇古怪脸上涂了油彩的萨满法师摇着铜铃铛在地毯上摇摆不定地跳大神,嘴里还不时地念叨着咒语:“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萨满又偏偏不让我把公子榻上的幔帐给放下来,说是要对着他施法念咒才管用。公子虽然仍在昏睡中,手指却紧紧揪着衾被,可老爷和大*奶却对这些萨满深信不疑,端坐在罗汉榻上很虔诚地看着他们施法,大*奶的手上还转着一串佛珠。

“九丑之鬼,知汝姓名。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今。”那个老道士闭着眼睛念完这一串咒语,随后缓缓从垫子上站了起来,而那两个萨满法师还在扛着铜铃继续跳着大神。老爷起身走过去请那个白胡子老道士坐,急切地问:“怎么样?”那老道士长叹了一声,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闭上眼手指掰弄了几下,半晌缓缓睁开眼看向老爷,“是冤魂缠身,极难驱散,贫道实在没有十全的把握。”老爷皱了皱眉,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恭敬地递到那道士面前,“这是一点心意,请老观主务必笑纳。”

那道士瞟了眼银票,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塞到了衣襟里,静默了一会儿才道:“虽极难驱尽,可方才贫道施法时东方骤现一道白光,准是启明星下凡了,若要回转也不是毫无办法。”老爷倏地眼睛一亮,抬了抬手道:“老观主但说无妨?”那道士慢吞吞地道:“若保无虞,必速速成亲冲喜。”老爷和大*奶对看了一眼,霎时如醍醐灌顶一般。老爷撇过头往公子榻上看了会儿,点了点头,遂起身朝那道士拱了拱手,“谢老观主提点,我记下了,请往前府花厅用茶。”那老道俯身施了个礼,而后抖了抖又宽又长的袖子随着来福出了房门。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乌丝曲倩红儿谱(上)

第二十八章 乌丝曲倩红儿谱(上)

三月,平南王尚可喜以年老多病为由,上疏朝廷告归辽东,并疏请皇上恩准他的儿子尚之信沿袭藩王之位,继续顶替他坐镇广东。在这天子脚下,但凡是府上有人在朝廷做高官儿的无不知道皇上撤藩的念头已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尤其是在南苑突遇朱三太子的同党夜袭御帐一事之后,皇上撤藩的决心更是有增无减。而偌大的朝廷,文武百官中却唯有老爷与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等寥寥无几的几个大人,坚决主张撤藩,与皇上的意思一致。

最终皇上下旨称赞平南王“识大体”,恩准其告归辽东,并赏赐给他一大笔养老银子,但不准他的儿子尚之信沿袭藩王之位。张贴在京城大街小巷各个角落里的圣谕中这样写道:广东已定,坐镇藩王已大无必要,着尚之信随父尚可喜一同告归辽东,不得有误。

圣谕一下,平西王吴三桂立马上疏请求皇上撤藩,没过多久,定南王耿精忠也极力效仿,恳求朝廷撤藩。皇上顺水推舟,昭告天下即日撤除三藩,收回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定南王耿精忠手上的兵权,三位藩王俸禄增加一倍,各自返乡颐养天年。如此一来,老爷和当初赞成撤藩的几个大臣在朝中威望日增,而过去那些极力反对撤藩的人如今却是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府里要给公子办喜事儿了,老爷给广东的卢家下了重聘,并请来道士算卦,择期三月十五黄道吉日迎娶卢姑娘进府。而出乎意料的是,给公子填房的侧室竟然是寒玉,她的身份一下子从丫鬟变成了主子,府里的人这些天见到她都恭恭敬敬地给她问安,又因为寒玉娘家姓颜,大伙儿进进出出都称呼她为颜主子。

寒玉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沾沾自喜的神色,待我们也一如往昔,并不曾摆出一副做主子的架势来,故而府上的丫鬟小厮都很乐意和她相处。公子因病误了今年的廷对,在榻上躺了近两个月,眼下总算渐渐好了不少。不过傅太医说千万不能有所松懈,还是在房里多将养些日子为好。黏在门窗上的那些驱鬼符终于被揭了下来,换成了大红色的“囍”字,府里房梁上的彩漆也被重新绘制并贴上了耀眼的金箔图纹,廊柱粉刷一新,房梁上绕上了大红色的绸缎。

公子和卢姑娘的婚房设在了前府,从今往后,我们就不住在后院儿了。淳雅如今也大了,她的闺房被移到了后院儿格格原先住的地方。当然,自然不是过去的样子了,大*奶给淳雅的屋子大肆翻修了一下,移了好些金银玉器进去,一迈进门槛儿就知道是上三旗闺秀才有的规制。寒玉在前府有了自己的屋子,原来和她同屋的碧桃则搬来和我一块儿住,就在公子那间婚房的外进。成亲之后,婚房便是公子的卧室,而即将成为我们府上大少奶奶的卢姑娘的房间则紧挨着大*奶的正房。

婚期越来越近了,天也一日日回暖,园子里花团锦簇,燕妒莺惭。府里这几年接二连三地遇事,上上下下无不盼着新少奶奶的进府能彻底冲散这郁积多日的阴霾。我捧着花房新培植的杜鹃花的盆景儿沿着回廊往公子房里走,刚走到院儿门口就听见里头说话的声音。我走近,房门微开着,公子躺在里屋的榻子上,寒玉手里端着药碗儿坐在榻前的圆凳上,低头不语,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我顿住步子,正琢磨着该不该这会儿进屋的时候忽见公子看着寒玉道:“你跟我说实话,毓菱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寒玉缓缓用瓷勺子轻搅着碗里的药,半晌不言语,公子抬高嗓音,“前年过年的时候见你在府上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毓菱要是真的回南了,你为何不跟在她身边?也是我一直把你想得太善了,心想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总不该有那么些心思。如今看来,我当真是瞎了眼,错看了你……”说罢转过身连着咳了几声,寒玉一惊,忙起身拿着帕子递过去,公子回过头一把推开寒玉的手,药碗儿“嗙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瓷片儿蓦地碎成几瓣。寒玉怵着,衣襟上被泼了一滩深棕色的药渍,公子看着她厉声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寒玉轻咬着嘴唇在榻前站了会儿,忽地捂住嘴转过身跑了出来,一到屋门口就看见了我,我愣愣地看了她会儿,福了福身道:“颜主子万福。”寒玉撇过脸轻抹了抹眼角,侧着身子跨过门槛儿急着跑出了院子。我从没见寒玉掉过眼泪,也不曾见公子对着谁生这么大的气。近来见天都有人说寒玉命好,准是上辈子积了厚德,可我却觉得这个主子的名分对于她来说未必是什么福气。公子不信她,甚至心里还有几分恨她,可寒玉这辈子却注定要被框在这府里头,再由不得自己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乌丝曲倩红儿谱

第二十八章 乌丝曲倩红儿谱

三月,平南王尚可喜以年老多病为由,上疏朝廷告归辽东,并疏请皇上恩准他的儿子尚之信沿袭藩王之位,继续顶替他坐镇广东。在这天子脚下,但凡是府上有人在朝廷做高官儿的无不知道皇上撤藩的念头已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尤其是在南苑突遇朱三太子的同党夜袭御帐一事之后,皇上撤藩的决心更是有增无减。而偌大的朝廷,文武百官中却唯有老爷与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等寥寥无几的几个大人,坚决主张撤藩,与皇上的意思一致。

最终皇上下旨称赞平南王“识大体”,恩准其告归辽东,并赏赐给他一大笔养老银子,但不准他的儿子尚之信沿袭藩王之位。张贴在京城大街小巷各个角落里的圣谕中这样写道:广东已定,坐镇藩王已大无必要,着尚之信随父尚可喜一同告归辽东,不得有误。

圣谕一下,平西王吴三桂立马上疏请求皇上撤藩,没过多久,定南王耿精忠也极力效仿,恳求朝廷撤藩。皇上顺水推舟,昭告天下即日撤除三藩,收回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定南王耿精忠手上的兵权,三位藩王俸禄增加一倍,各自返乡颐养天年。如此一来,老爷和当初赞成撤藩的几个大臣在朝中威望日增,而过去那些极力反对撤藩的人如今却是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府里要给公子办喜事儿了,老爷给广东的卢家下了重聘,并请来道士算卦,择期三月十五黄道吉日迎娶卢姑娘进府。而出乎意料的是,给公子填房的侧室竟然是寒玉,她的身份一下子从丫鬟变成了主子,府里的人这些天见到她都恭恭敬敬地给她问安,又因为寒玉娘家姓颜,大伙儿进进出出都称呼她为颜主子。

寒玉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沾沾自喜的神色,待我们也一如往昔,并不曾摆出一副做主子的架势来,故而府上的丫鬟小厮都很乐意和她相处。公子因病误了今年的廷对,在榻上躺了近两个月,眼下总算渐渐好了不少。不过傅太医说千万不能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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