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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灵之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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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教堂?”刘易斯问道。作为回答,莫尔斯拉开北门的门闩,走了进去。他们进去的时候,左边是一尊色彩明亮的圣母像,周围是一圈蜡烛,细的蜡烛烧得很快,而粗的蜡烛烧得很慢,明显要支持一整夜;这些烛光投射在圣母平静的脸上,就像万花筒中闪烁的光束。

“柯勒律治 1 对蜡烛很感兴趣。”莫尔斯说。

1 塞缪尔·柯勒律治(Samuel Coleridge,17721834),英国诗人和文学评论家,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奠基人之一。

但是正当他想就这个神秘话题进一步点拨刘易斯的时候,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从昏暗处走出来,身上裹着黑色牧师袍。

“恐怕礼拜已经结束了,先生们。”

“那更好。”莫尔斯说,“我们想到塔楼上去。”

“您说什么?”

“你是谁?”莫尔斯粗鲁地问道。

“我是教堂管理员,”高个子男人说,“恐怕无论怎样你们都不能到塔楼上去。”

十分钟之后,虽然管理员警告整件事情完全不合规定,莫尔斯还是拿着管理员的钥匙和电筒,站在通往上面的台阶前面——那是一条又窄又陡的扇形阶梯,围绕着塔楼通往顶端。刘易斯紧跟在他身后,他用电筒照亮身前的路,呼吸因为费力和担心而越来越快,他咬紧牙关,向上攀爬。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爬到第六十三级台阶的时候,左边出现了一扇小窗户,莫尔斯闭上眼睛,紧紧靠着右侧的墙壁;他又爬了十级台阶,每级都要虔诚地计数,他要做出无法改变的决定,再爬一级台阶,然后立刻掉头回去,下到底楼,然后带刘易斯去兰道夫喝一杯。他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本来水平的地面和竖直的墙壁仿佛正在融合、滑动,然后倾斜成可怕的坡面。他现在只渴望一件事情:稳稳站在这座可怕的塔楼外面坚实的土地上,望着幸运的地面车辆顺着圣贾尔斯路川流不息。站在那里?不,坐在那里,甚至躺在那里,他的四肢都想拥抱平坦大地的每一块坚实土壤,从那里获得抚慰。

“给你,刘易斯。你拿着电筒。我——我跟在你后面。”

刘易斯走到他前面,轻松而自信,一步跨两级台阶,朝着旋转的黑暗向上攀爬;莫尔斯跟在他后面。他们爬到钟楼上面,再一直向上,又一扇窗户,他又一次晕乎乎地看到地面在自己脚下那么远的地方——莫尔斯鼓起最大的勇气,每次也只能向上爬一级台阶,他的全副身心都集中在轮流抬起两条腿这种纯粹的肢体运动上,就像患有运动失调症的病人。

“我们到了。”刘易斯爽朗地说,然后把电筒照向他们上方的一扇矮门。“我觉得这肯定是屋顶。”

门没有锁,刘易斯走了进去,莫尔斯坐在门槛上喘着粗气,后背紧靠门轴,双手紧贴冷汗淋漓的前额。他终于有勇气环视四周,看到夜空映衬下教堂塔楼的镶花屋顶,随后的景象几乎要了他的命,他看见乌云在暗月前面匆匆穿过,看见暗月在乌云后面一闪而过,看见塔楼像天空倾斜,朝着天空漂移。他感到头晕目眩,腹部痉挛,无力地干呕了两声——然后祈祷刘易斯没有听到。

刘易斯从塔楼北侧向下看,然后目光扫过圣贾尔斯路绿树成荫的开阔地带。他猜想自己大概站在八十到九十英尺的高度,刚好可以辨认出北侧门廊周围尖形的栏杆,还有后面月光照射下肃穆的教堂墓园。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他用电筒把塔楼照了一遍。塔楼的四壁都有十到十二码宽,外墙上面有一条雨水沟,这些墙壁和铅制屋顶之间有一条一码多宽的走道,屋顶从四壁向上延伸,构成金字塔的形状,塔尖大约有八九英尺高,上面的木桩支撑着歪歪倒倒的风向标。

他走回到门边,“您还好吗,长官?”

“嗯,没事。只是不像你那么强健,就是这样。”

“您坐在那里很有老农贾尔斯 1 的感觉,长1 老农贾尔斯是英国作家托尔金的小说《汉姆的农夫贾尔斯》(Farmer Giles of Ham)里的主人公,体态臃肿,喜欢慢节奏的舒适生活。

官。”

“发现什么了?”

刘易斯摇了摇头。

“你看过周围了?”

“也不是。不过,您为什么不跟我说说我们要在这里找什么呢?”莫尔斯没有回答,他又问道,“您确定自己没事吗,长官?”

“去——去周围看看,好吗?我——呃——我一会儿就好。”

“您到底怎么了,长官?”

“我该死的恐高,你这个蠢货!”莫尔斯怒斥道。

刘易斯没再说话。他以前和莫尔斯一起工作过很多次,他的狂怒就像刘易斯十几岁的女儿们爆发出的冲天怒气一样。但是不管怎样,还是有点伤感情。

他把电筒照向塔楼的南侧,慢慢向前走。走道上有一些鸽子粪,这一侧雨水沟的某个地方也被堵上了,因为东南角有两三英寸的积水。刘易斯抓住塔楼的外墙,试着往东边张望,但是墙体疏松而不安全。他小心翼翼地倚在中央屋顶的斜坡上,用电筒照了照周围。“哦,上帝啊!”他轻声对自己说。

东墙上面平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但是刘易斯当时明白,认定那具尸体是个男人的依据只有尸体上披着的那件被雨水浸透的破烂西装,还有尸体的头发不像是女人的。但是尸体的脸已经几乎被鸟啄成了可怕的骷髅;刘易斯又强迫自己用电筒照了照这张不成人形的脸。总共两次——再也不会看第三眼。

16第二天午餐时间,莫尔斯独自坐在基督教堂对面的斗牛犬酒吧,浏览早版的《牛津邮报》。

尽管头版的大标题和完整的三栏都在报道“联合罢工重创考利人”,但左边一栏下半部分“教堂塔楼上发现尸体”的文章还是足够引人注目。不过莫尔斯没有专门去看。毕竟,两个小时之前他还坐在贝尔的办公室里,当时邮报的记者打电话到贝尔的办公室,贝尔显得很谨慎,回答完全是事实描述:“不,我们不知道他是谁。”“是的,我说的是‘他’。”

“什么?肯定是很久之前,没错。

很久以前。”“我现在不能说,不行。他们今天下午验尸。对您来说是很好的头条新闻,不是吗?

下午,今天下午。”“不,我不能告诉您是谁发现的尸体。”“我想可能有联系,没错。”“不,就这么多。如果您愿意,可以明天打电话。我或许可以给您再提供一点信息。”莫尔斯当时感到最后这句话有点过于乐观,现在他仍然这样觉得。

他翻到末版,看见体育头条是“牛津联队一败涂地”。但是他没有看这篇报道。其实他感到非常困惑,需要时间来思考。

死者的口袋里没有任何东西,只能看出他身上的暗灰色西服是“伯顿”牌,内衣裤是“圣米克尔”牌,浅蓝色领带是“芒罗斯邦”牌。莫尔斯自己不愿意去看贝尔所说的那个“黏黏的、腐烂的脏东西”,而且很羡慕法医的镇静自若,他说过不管死者是谁,看上去都不如他们在格雷夫森德水域里打捞出来的那些尸体可怕。有件事情很明显,辨明尸体的身份不太容易——对贝尔来说不容易。贝尔盯着桌子对面的莫尔斯的时候,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提醒莫尔斯他肯定知道这个家伙是谁。毕竟是莫尔斯把刘易斯带到那里的,不是吗?而且,如果他确信自己会在那里找到一具尸体,那么他肯定非常清楚这具尸体是谁!

但是莫尔斯并不清楚——就是这么简单。这一系列事件让他格外关注圣弗里德斯维德教堂的塔楼,而他所做的——不管贝尔怎么怀疑——不过是遵从本能的驱使,他的本能甚至压过了他的长期恐高症。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会在那里发现一具尸体。刘易斯在屋顶高声喊叫,告诉他这一发现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那个流浪汉模糊的轮廓,还有他从献祭盘里偷走的一点点钱。

他始终觉得警方去抓捕这样一个人比较容易。这种人几乎肯定要依靠某些慈善或救济机构,而且通常那里的政府都会对他们非常熟悉。但是大量的调查都没有结果,原因难道不是非常非常简单的吗?

莫尔斯又买了一品脱,盯着玻璃杯里的气泡缓缓散开。他再次坐下来的时候,头脑好像清醒了一些。不,他们找到的不是那个流浪汉,莫尔斯对此很有把握。其实那些衣服——特别那条淡蓝色的领带。淡蓝色……剑桥……毕业生……教师……默里斯……* * *贝尔还在办公室里。

“保罗·默里斯怎么样了?”莫尔斯问。

“和约瑟夫斯的妻子私奔了,很可能是这样。”

“你不知道?”

贝尔摇了摇头。他看上去疲惫不堪。“我们试过,但是——”

“你们找到她了吗?”

贝尔又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进一步调查。

你知道这些情况。默里斯就在自己儿子的学校任教,而且——”

“他的什么?你没告诉我默里斯还有个儿子!”

贝尔深深地叹了口气。“听着,莫尔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昨晚你又给我找到一具尸体,我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意味着我又要派六个部下出去办案。我刚才接到的电话说弗利桥下面的河里捞出一具尸体,而且耶利哥的那些擅自占房的人更难对付。”他掏出手帕,用力擤了擤鼻涕,“而且我得了流感,你现在要我去抓某个人,这个人很久以前就经常去见约瑟夫斯的老婆——”

“真的?”莫尔斯说,“我在报告里面怎么没读到?”

“别胡扯!”

“他可能杀了约瑟夫斯。嫉妒是最好的动机。”

“当时他坐着——弹那个该死的风琴——当——”贝尔又打了个大喷嚏。

莫尔斯坐回自己的座位上,脸上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满足,“你仍然觉得你在栏杆上找到的人真是劳森?”

“我告诉过你,莫尔斯,我们有两份身份辨认。”

“啊,是的,我记得。一份来自瞎眼的老妪,一份来自和布伦达·约瑟夫斯私奔的人,不是吗?”

“你干吗不回家去?”

“你知道。”莫尔斯平静地说,“你处理好那些擅自占房的人之后,最好派一队部下去把劳森那个老家伙的棺材挖出来,因为我估计——只是估计,请注意——你在里面发现的可能不是劳森那个老家伙。”莫尔斯的脸上闪烁着淘气的喜悦,他起身准备离开。

“这种说法愚蠢透顶。”

“是吗?”

“而且完全不是那么简单。”现在是贝尔在自我陶醉。

“没那么简单?”

“嗯,他们把他火化了。”

这个消息没有让莫尔斯的脸上出现多少吃惊或者失望。“我知道一位牧师曾经——”

“好了,好了!”贝尔咕哝道。

“——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被截掉一条腿。他被卡在坦克里面,他们必须很快把他弄出来,因为坦克着火了。所以他们把他的脚留在了那里。”

“非常有趣。”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很老了。”莫尔斯继续说,“一只脚已经在墓地里了。”

贝尔推开他的椅子,站了起来,“你以后再跟我说吧。”

“他有一次讨论土葬和火葬各自的优劣,这个老家伙说自己根本不在乎他们以后把他怎么样。

他说自己算是两脚踩在两个阵营里。”

贝尔迷惑不解地摇了摇头。他说那些鬼话是什么意思?

“顺便问一句。”莫尔斯说,“保罗·默里斯的儿子叫什么?”

“彼得,我想是的。怎么想起问——”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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