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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死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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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没有好下场。〃那头头说,〃大家过来,它们一定给藏在这所房子里了。〃我想不论他们是否真的相信社论里所说的那些话,但他们必须做出十分虔诚的表示。其实自一九四九年共产党解放中国后不久即发出通告,凡私藏武器都属非法,都得受命上缴给政府,而且公安局还进行过一次全面搜索。过去国民党的军人及警察都已逮捕送往劳改农场。所以到了一九六六年之时,民间仍有私藏武器,纯属极端荒唐。
那些造反派还是押解着我和佣人们,把房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通。他们削开席梦思,剪碎椅子及沙发的包皮,拆掉洗澡间里的瓷砖,钻进壁炉将头伸到烟囱去搜查。还撬开地板,爬到屋顶上在水箱里打捞。连下水道水管也没放过。在整个搜查过程中,他们都密切监视着我和佣人们的脸部表情。
直到他们决定要去花园掘地时,我这才发现,天已黑了。满天乌云低压,那是个黑魃魃的夜晚。他们把灯拉到凉台上,还令老赵送上手电筒。待他们搜:受到一垛煤堆前时,就令我和佣人们,动手将煤块通通挪到另一边已经搜查过的角落里。湿漉漉的花园此刻已被糟蹋得成为一潭烂泥地了,所有的花坛都被铲子挖翻过,铲子被深深地插在树木根部的泥土上。连花坛里的花卉,都给连根拔出来了。但他们依然什么也没找到。而造反派,我的佣人们和我,却已是滚了一身的泥浆和汗水。
疲劳终于压倒了造反热情。我们被带回屋里。由于他们什么电没发现,似觉得颇失面子,因此个个恼羞成怒,气势汹汹的。我想我必得给个台阶让他们下,否则,他们会迁怒于我。假若我能让他们拿到属黄金之类的戒指手镯等,至少他们也就在面子上讲得过去了。我记得我的首饰帮给封在书房里。
〃我的金戒指、金手镯等都被红卫兵封存着。你可去与红卫兵联系启封取走它们。〃我对那女人说。
〃别装蒜,我们要找金条。〃她说。
我们都站在遣道上。那戴着深色眼镜的人把眼镜一除,露出一对布满红丝、杀气腾腾的眼睛。他瞥了一眼畏缩在厨房门边的佣人们,又看看簇拥着他的手下人,最后狠狠地瞪着我,蓦地大声吼道:〃你把黄金武器藏在哪儿了?〃边说着恶狠狠地步步向我逼近。
我已疲惫得站也站不住了,但还是打起精神回答道:〃实在没有。假如真的有,你们早应找到了。〃因为事实已证明他的失误,这令他十分难堪。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我,说:〃你作这结论肯定为时过早,我们还未把墙壁敲开呢。〃他就跟我贴面沾营,那副满脸轻蔑嘲讽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种嘴脸让我恶心,我真想离他远点,不过我没那么做。因为这样他会以为我在惧怕他。我只是悠悠地用正常的语调平静地说:〃你得讲道理。假如我要在墒壁里藏匿什么,我一个人是做不了这事的。我得请泥水匠把墙壁重新改造过。现在所有工人都在国营企业工作,他们会把这种工程向所在党支部汇报的。〃我已极瑞疲乏,真是鼓起全身的劲在讲这番话。
那家伙跳了起来,因为我在影射他蛮不讲理。只见他脸色发白,嘴唇气得直打颤,太阳穴的青筋都暴起了。他挥拳欲打我。
恰好这时,曼萍的波斯猫弗罗莎从厨房里窜进来,它从那人身后蹦到他腿上,狠狠趔咬住他小腿,他大声呼着疼,拎起只脚蹦起来,企图赶走它。其他的人都帮着来抓弗罗莎,但机灵的小猫,已〃嗖〃的一下,闪电似从敞开的法式窗框里跳出去了。大家又赶到屋外,此时弗罗莎已笃笃定定地坐在它最欢喜的那棵木莲树上。人们无法爬上去。弗罗莎安然地高高在上,喵喵地叫着。那被咬的家伙几乎疯狂了。他的裤子被抓破了,后腿淌着血。他狂怒地冲过去拚命地摇撼着树干,妄想把小猫摇下来,但弗罗莎跳到更高的一根树丫上,只见它轻蔑地往下瞄了一跟,随后又跳到邻居家的屋顶上,在幽幽夜幕中消失了。
大家重新回到屋里。那家伙一屁股坐在已被红卫兵破坏过,他自己也糟蹋过的沙发上。我想叫陈妈拿些红药水或碘酒来给他涂伤口,但陈妈说这些东西都让红卫兵给倒掉了。
造反派们很为自家头头的那个小闹剧觉得尴尬坍台。只见他们的头头用手帕捂着腿,恼怒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份了。我的佣人们乖巧地退到厨房去了。我仍然留在那里,冷眼旁观他那副狼狈样。一个女人把间隔居室和餐厅的拉门一拉,将我一把推进去,说道:〃我们不需要你猫哭老鼠假发善心。你豢养了头畜生来对抗造反派。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至于那只猫,我们已请附近里委协助,将它寻回来处死。你妄想放猫出来咬我们以达到我们停止搜查的目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还要继续搜查黄金和武器。〃她转身把门卡嚓锁上,又听得她在走道里兜来兜去,一一将其他门都上了锁。这样一来,我又被禁闭在餐厅里了。
我怀疑,他们究竟是否真的认定我藏有黄金武器?还是不过仅仅为了执行最高指示?假如他们的目的是在于后者的话,那么,他们可谓已尽心尽力了。
老赵在花园里轻轻唤我。我走到窗前,他对我说:
〃大司务已去厂里通知曼萍,关照她今晚不要回来。你说好吗?真谢谢你,老赵。你真是想得周到,最好她能不在这里。〃又有人在猛击大门了。老赵急腾腾地赶着去开门,回来后他告诉我,那些第一次来抄家的红卫兵们又来了。
〃请你把陈妈带到你房里。〃我对老赵说。我准备好面对更沉重的厄运和灾难。
接着只听得楼梯上上下下地踩响着,人数似乎众多,他们还大声叫喊着。楼上似有人在气呼呼地争执着,接着又凌出斗殴声。我别无他法,准备着他们把我的家彻底捣毁。我将三张餐桌椅拼靠在一起,放上几只软垫,一横身就躺下了。可能因为实在太疲劳了,我竟然会在他们的吵闹声中沉沉入睡。
天亮了,几个红卫兵和造反派打开了房门。看来他们的争执已解决了。一个女青年大声对我嚷嚷着:〃起来!起来l〃另一个造反派关照我快点去厨房吃点东西,随后就上楼去,听候命令。我去楼下的衣帽阔盥洗。镜子里映出的我;连我自己见了都吓了一跳。一头乱莲蓬的头发,苍白浮舯的脸庞上,额头及双颊溅满了泥浆。我后退一步再打量一下,发现自己满身都是泥浆。事实上,我看上去活像一具女僵尸,就跟抗战时期,在重庆街头废墟里扒出来的女尸无异。自见了那具女尸后,我一连好几天都觉得难受不安,无法安宁。对〃她〃说来,世上的一切已彻底告终了。她再也不能站起来走动,甚或对自己的不幸的遭际,也无法申诉呼吁了。现在当我忆起这具女尸时,反而增添了活下去的信心。在我,文化革命仅仅是一场为自己澄清名誉的斗争。我不但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像花岗岩一样坚强。不管处于何种严酷的打击,都要洁身自爱,保持自我。我的脸面浮肿,是因为长时间滴水未入,我仅留存的一只肾脏。已无法正常发挥其功能了。我必得即刻喝点水。
我走进厨房,先喝了两满杯水,再吃老赵为我准备的大米粥和素菜。真是令人不可思议,食物,竟能这么神速地在人体内激发热量,而卡路里又会激发和坚定人的意志。霎时,我感到精神一振。
一个红卫兵将厨房门推开对我嚷着;〃你是在吃盛宴吧?你在这里磨蹭了多少时间了?快点快点!〃我和老赵跟着他们上了楼。陈妈也跟着我们一起上去。那几个红卫兵和留下的造反派,要我们帮着包扎我们自己的东西,以便他们随时就可拎走。我巴不得他们快快离了这儿,因此我很是起劲卖力地帮他们整理着。这些红卫兵造反派在我眼前晃动着的身影,比丧失财产更让我难熬。他们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尚未开化的野蛮生物,我与他们没什么可说的。
在红卫兵造反派眼中,老赵不属阶级敌人之列。虽然他们认为他没有好好接受教育,社会主义觉悟太低,甘愿为我这样的人服务。我看他们挺随便地与他交谈,老赵也尽力与他们搞好关系。我们都坐在地板上,包扎着散落在各处的物件,红卫兵们兴奋地议论着他们上北京受毛主席接见的盛况。其中有几个曾参加过〃八一八〃(八月十八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红卫兵)的,高傲地侃侃而谈,详尽描述着他们的亲身体验。他们还谈到,驻京部队如何对他们热忱接待,供他们膳宿,还发给他们军装,并训练他们如何参加检阅。部队首长还亲自为红卫兵选择有关语录及口号。
他们的交谈很令人寻味。这似乎说明文化革命中,是解放军们在幕后支持并引导着红卫兵的行动。
待物件都一一包扎就绪了,卡车来了。令我失望的是,车开走后,红卫兵们仍留着不走。
一个女造反派对我说:〃你必须呆在屋里不准离开,红卫共们会轮流看守着你的。〃我又惊又气。我问道:〃你们有什么权利可以把我囚禁在这里?〃过度的失望令我浑身颤抖不已。
〃我有造反派的权利。除非你们手执书面命令。〃我尽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说。
你为什么非要跑出去?你要去哪?像你这种女人这当走出去,会给人家活活打死的。我们把你关在家里是保护你。我们准许老赵留下来替你买菜。你知道外边的形势吗?文化大革命已推向一个新高潮了。我并不是非要走到外面去。但这是个原则问题。什么原则问题?你既然不想出去,那还要吵闹什么?你必须呆在这里,直到我们作出处理。这是命令。〃说毕,她大摇大摆地走了。我怒气冲天,但也没办法。
晚上,他们准我把自个床上的弹簧床垫铺在地上,让我作睡觉之用。空空的衣柜里,仅剩几件替换衣服和一件毛衣拄着。房间一角还留着一只手提箱,里西是我的冬衣。还有一只草绿色帆布包,置着我冬天的毯子和被褥。除了厨房用的桌椅外,家具就只剩下两把椅子和一只小咖啡桌了。红卫兵占着房门外那两把仅剩的椅子,谨慎地监视着我。因此我只能坐在席地而置的床垫上,他们不时打开房门来监察我的行动,因此仅有在洗澡间,我才能享受一点隐私的自由。
他们允许我女儿住在自己房里,却不准她与我交谈。她也难得回家。因为厂里的会议越来越多,她必须在那里参加文化大革命。每逢傍晚时分,我就把门轻轻敞开一点,希望在她回家上楼路过房门口时,我们能见上一面。在她回家的晚土,我们总是争取互相见一见。这是我唯一能得到的安慰。每每见过我女儿的那个晚上,我就睡得比较踏实。
老赵还是为我买菜,但他们不准我跟老赵、曼萍一起吃饭。那些红卫兵排好值勤表轮番看守着我。白天他们都倒家吃饭,晚上留下一二个红卫兵在我房外搭铺睡觉。
在我被软禁两天后,陈妈的女儿从外地赶来上海接她回家了。我们流着泪互相道别。陈妈要留给我一件她自己编织的毛线背心,但红卫兵却责备她没有觉悟,不准她把毛背心送给我。〃她没有足够的冬衣,身体又不好,你们知道吗?〃陈妈苦苦地求着红卫兵。
〃你拎得清吗?她是阶级敌人,你还要关心她有无足够的过冬衣呢。〃红卫兵说。
陈妈的女儿似乎十分惧怕红卫兵,她不住催着陈妈快快离开这里。陈妈却说:〃我一定要向妹妹告别。〃说着,她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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