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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死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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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那人指指那把椅子。
我转身欲坐,这时才发现,椅背后面墒上,设有一扇比囚室里的略大一点的小窗。我敢肯定,在里面进行审讯时,窗后有人在窃听。
我在那张粗笨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打量着那两个坐在高桌后面的人。他们的脸色苍白,似乎长期都在室内工作,很少在室外活动。虽说他们的外表穿着寒酸不堪,但与我初进监时办理登记手续那人迥然不同,他们显得威风凛凛,从容自如,很有一种权威的气度。自然对他们来说,审问犯人是日常工作。我可肯定那讲话的,是提审员,另一个前面摊着一叠纸的,是记录员。
待我坐定后,那审问员的目光,越过我肩头,看了看我身后那扇小窗,然后会意地点点头。看来,我的估计不错,外面确有人在窃听对我的审讯。顿时我觉得很失望。因为那个审问员不过仅仅是个傀儡而已,我还见不到真正的对手。当时,我是多么迫切想面对面地与那陷害我的家伙对质,以致可以牢牢记住他那番嘴脸,永生永世记住它!
那审问员用低沉厌腻了的口气,一一问了我姓名等情况,随后抬头看着我,提高了嗓门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想大约是监狱或集中营之类吧,因为人人都被拘禁着。说对了。这是第一看守所,关押政治犯的监狱。这里是专门拘留审讯反政府反革命分子的地方。这样说来,我不该进这种地方。〃我强硬地表示。
他并不受我的话影响,继续高声往下说:〃你被送进来,是因为你犯有反政府的罪。这是明摆着的。你们肯定弄错了。〃我说。
〃政府不会错的。你并不是一个不晓事理的红卫兵。你代表政府,你不能那样不负责地诬告我。这不是诬告。你说话得有证据。〃我陡地非常失望。因为我企待了好久的审询,原来与我入狱前那些造反派的理论,竟完全一样。
〃我们当然有证据!〃那提审员竟厚颜无耻地威胁我。
〃那你把它们摊出来呀!〃我讥诮地说着要他摊牌,〃何苦还要花时间审讯呢?为什么不把证据摊出来判罪呢?不要低估了群众的威力,红卫兵造反派能为我们提供所需的证据。蒙混过关是行不通的。凡犯错误犯罪的,必须老实交代,并检举揭发他人。老实交代就可以从宽处理,检举揭发可以将功赎罪。我不相信你们能找到陷害我的所谓证据。这并不是因为我对文化革命性质不了解,也不是低估群众的力量,而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们或其他人,会取得这些纯属乌有的罪证。我从未犯过罪,怎能找到犯罪的证据呢?〃我说。因为他骗我说他已掌握证据了,我如此一讲,就可在气势上制胜他,从而增强自己的信心。
〃把证据摊出来给你判个刑,这还不容易?但这不是我们伟大领袖的策略。这次提审的目的是要帮助你改变思想,给你一个彻底交代争取从宽处理的机会。只有如此,你才能与过去彻底决裂,重新做人。我又不会变戏法,可以变成另一个人。我也不会交代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或许你还没认识过来。我们是挺有耐心的.我们可以等待。〃他双目紧盯着我,一字一字地说。潜台词就是,要以长期囚禁来威胁我。
〃没有的事就是没有的,你哪怕等上一万年也没用。无论你等多久,你是改变不了事实的。〃我也一字一句地,毫不含糊地回答他,以使他觉察我并没为他所吓倒。
〃时光会改变人的。像你这样的女人,在这里呆不了五年,你的身体就会毁掉。到最后,你会哀求我们给你机会交代的。不然,你会死在这里的。我宁可死掉,也不愿说谎。不见得吧!要求生存,是一切生物的本能,人也不僦外。我要遵从伟大领袖的教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那段语录不能用在你这种人身上,那是对解放军战士说的。〃他愤怒地说。
〃林副统帅说过: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放之四海而皆准,适用各人各事。〃自我拆穿了那提审员的谎言后,只觉得精神大振,开始对这场审讯持浓厚的兴趣。这远比一人独呆在潮湿阴暗的牢房里好过多了。
冷场相持了一阵,那提审员又越过我肩头往我身后看了看,然后他说:〃你很狂妄,照这样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唯一的出路,是老实交代,端正态度。我的任务是帮助你全面领会国家政策,让你明确:除了老老实实,全面交代罪行,彻底悔改外,你别无出路。你可别无视无产阶级专政机关!在这里的提审,与人民法院性质一样。你在这里讲话,必须绝对产严肃。难道我不可以期待政府主持正义吗?正义?什么正义!它不过只是个名词,一个抽象名词,并无具体含义。不同的阶级有其不同的正义感。资产阶级认为剥削工人是完全正义的,而工人阶级则认为受剥削是非正义的。不管怎么说,你是什么人?有资格要求正义?在你坐在生暖气的房间里,而其他人却在风雪中冻得直哆嗦时,你想到过正义吗?你把社会的正义和法律的正义两者混为一谈了。我很明白地告诉你,正因为我与已故的丈夫希望人民政府能改变中国的状况,使中国永远不再有人遭受饥寒之苦,所以在一九四九年我们才留在中国,不随国民党去台湾的。〃我跟他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不必去追究有关'正义'的抽象概念。军队、警察、法庭,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专政工具。它们与'正义'无关。现在关禁你的牢房,是过去国民党反动派监禁共产党员的。现在,无产阶级专政机构用同一专政工具来对待自己的敌人。那些资本主义国家利用这些动听的字眼,诸如'正义'呀、'自由'呀等等来麻痹广大人民,以压制他们的革命觉悟。你想树立正确的态度,就必得把这些垃圾从你脑子望清除出去,否则你只能是死路一条。〃他说的那套,对我及一九四九年后尚在中国生活的老百姓来说,并不陌生。这是众所公认的马克思主义有关阶级斗争的理论。〃军队、警察和法庭,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工具。〃这番话出自毛泽东的《论人民民主专政》。在五十年代,官方就是运用《论人民民主专政》的观点,来解释共产党的政权。
这次审问毫无结果。那名提审员绝没接触任何实质问题,因此也无法澄清事实。我本身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早就定型了。我不赞成把人严格地划分作几个永恒不变的阶级,也不认为阶级斗争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动力。我认为中国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团结社会各阶层重建经过长期战乱的新中国,而不是采取〃不断革命〃的理论。但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不幸那位·提审员并没有意识到这点,至少在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仅仅是指望把我的思路搞混,交替蓿用恐吓和诡辩,来压倒我的反驳。这次审问,仅是拖延时间,一次疲劳轰炸。因为感宙,我的太阳穴突突地阵阵发疼,因而我只能采取洗耳恭听的态度。
沉静了一会后,那提审员又接下去说:〃交代问题的首决条件是认罪。你不但要承认对政府犯下的罪行,也要承认你对你自身意识所犯的罪行。认罪,就好比拉闸门,即便你暂时没想通,但只要能老实承认自己真的是有罪的,真的是反政府反人民的,这样交代问题也就会水到渠成了。〃他又停顿了一下,看看我的反应。他说我反政府。当然,我反对过政府的一些措施,诸如逮捕过一些无辜百姓,以人的出身来划定敌我等等。但我从未把这些想法讲给他人听过。当然,我也没有对这些措施进行过任何干涉。我只寄希望于将来,待共产党的政权成熟了,取得经验后,这些现象便会自行消失的。那位提审员企图对我灌输一套犯罪感。因为他很明白,任何一个国度的公民,必然会滋长过对某一时期政府的某些政策不满的情绪。他希望在我心理上设圈套让我上钩,但我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动机。我只是冷冷地坐在那里,毫无反应。脑子里尽想着政府的有功的一面:例如公共卫生的改进,对无业游民的职业安排……等等。总的来说,我一贯是拥护人民政府的。这令我有足够的勇气击溃提审员对我灌输盼犯罪感。这在以后长达数年的铁窗生涯之中,证实是一件无价之宝。
那提审员继续往下说:〃你必须先回顾一下你的生活,检查你的家庭出身。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中,你要站稳政治立场和经济立场。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自己也清楚,你出身于一个封建地主家庭,拥有大量良田。几代以来,你们长期剥削着农民,靠着他们创造出来的财富生活。你的祖父、父亲、丈夫,都是反动政府的高级官员,剥削人民,反对共产党。你不愿应聘去外语学院教书,却甘愿为外国公司服务。上海都解放十七年了,许多像你这种出身的人,都已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加入到无产阶级行列里,你却做了些什么?你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我行我素,依旧保持着那种生活方式,依旧一副资产阶级打扮,竟然还在公共场所与外国人讲英语以炫耀你们的亲密关系。
〃你这样突出的表现,你想别人会毫无洞察吗?我们无产阶级已观察了你好几年了。伟大领袖毛主席说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还想隐瞒吗?
〃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你想,在你尚未全面彻底改造好思想以前,会放你出去吗?
〃你进这里已有近两个月了。我承认,你的适应能力令我们感到意外。然而尽管你表现出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你肯定也感觉得到,牢房的生活是不好受的。冬天就要来了,我相信你有生以来,还没度过一个没有暖气的冬天吧?牢房里是很冷的,还有那令你难以下咽的伙食,这些我们都看到了。此外,你女儿呢?你想她吗?你难道不牵挂她吗?〃他又停顿了一下,见我还是默不作声时,他又说开了;〃首先,我们要求你写自传。几乎全国上下人人都写了自传,唯独你的档案里,却不见自传。你要把所经历的一切,都一一写清楚。不要回避缺点,也不得隐瞒任何事实。我们要将这与我们所掌握的有关材料核对的。假若你遗漏了一些事实,那就是不老实。顺着年代写,从你的出身开始。我们据此来评判你的政治立场,看你到底老实不老实。〃那做记录的起身递给我一叠纸。我接过后,提审员就说;〃纸不够的话,值班的看守会给你的。她还会给你笔和墨水。不准打草稿,也不要把写错的纸扔掉。写好后,全部交上来。〃他十分严厉地看看我,说:〃回去后,好好想想今天跟你说的。写完后交给值班看守,我们会再传讯你的。〃审问室的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看守。我跟着他穿过长长的甬道,回到牢房里。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呆了多久,好像已呆了整整一个世纪。我既饥饿又疲劳,更感到失望。
我把被褥堆在一边,将浸湿了的被单摊在作桌子用的床板上,拿起一块肥皂在上面涂抹着。完事以后,我对值班看守喊一声〃报告〃。
她来到小窗口前,给我一瓶墨水,一支笔。
〃现在可以洗被单吗?时间已经过了,等下次再洗吧。但它已经浸湿了,已抹上了肥皂。把湿被单搁一个月,是不卫生的。〃我说。
不待我把话说完,她就〃砰〃一下关上小窗了。
整个下午,她都不住地打小窗的窥孔里窥视我,这样地张望几番后,又把小窗打开问:〃你为什么还不写?怎么不写?但我现在正在为这条湿被单犯难呢,它会发臭的,而我又没有替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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