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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死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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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送上了冰镇红茶时,我问李菁:〃你学校里情况怎样?我看不大妙,〃她忧心忡忡地说,〃学校已全面停课,我们似把所有的时问都花在参加文化大革命上,人人都要写大字报:像我这样的教授,也要写自我检查,并观看别人写我们的大字报。你的大字报多吗?〃我担心地问。
〃一般讲教授们的大字报总要比其他人多。我不知道我的大字报是否比别人多,我没有点数目。但至今尚未对我开过批判会。我个人历史很清白。除了在学校任教外,我其他什么事都没做过。对教授的批判大会多吗?〃我问她。
〃已开过几次了。一个是对过去国民党党员,另一个是摘帽右派。其余的是其他系的,我对他们的历史不大了解。以上两个人在过去政治运动中,都被揪出来过。〃李菁解释着,〃我最怕开批斗会。不知为啥,那些人似乎表现得十分野蛮。你想你会安然过关吗?我从未反过党,我也从不过问政治。我在国立音专毕业后就去英国留学,回国后又返音专任教,全部情况组织都了解。我应该没有问题的,是嗽?但我不敢肯定,会不会发生啥意外情况。这次运动似乎与以往的各次运动不一般。如何不一样?〃我问她。
〃就是这次运动,领导的态度也与过去不同。以往他们都很自信,且很有把握地领导开展运动。这次,他们自己似乎也有点吃不准。事实上,他们已有意识地限制揪斗对象,似乎他们也不愿扩大打击面。恐怕在大跃进失败后,领导们已不再相信政治运动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动力是永远正确的真理了。〃李菁所说的一番话,意味深长,十分睿智。只是那时节,我们并不曾意识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实质上是两个司令部旧的夺权斗争。后来才知道,音乐学院党委第一书记,是属于刘少奇路线的,当江青要让她一个得宠的年青人来取代他的业置时,他被江青所属的亲信杀害了。'2'
〃以我看,写大字报真是劳民伤财。学校里已耗掉大量纸张和笔墨。然而我们要求在课堂里增装电灯或添置乐器时,总是说没有经费。〃李菁说。
〃大字报里批评你些什么?〃我问她。
〃就是一般地批评我在英国所受的教育,还有就是把孩子送到澳大利亚,以及我的教育方法。在我们与苏联关系友好时,就鼓威我们教授西方音乐,并培养学生参加国际作曲活动。自与苏联关系绝交后,就开始批判西方音乐。我们仅能用中国乐谱教学,但中国的曲目又那么少,我大半时间是花在教材收集上。当个教授已是十分为难了。现在我的学生都被迫起来反对我。知道吗,他们其中有一人轻声对我说,他们必须写揭发反对我的大字报,非如此不能保护他们自身的安全。真的吗?但你不必太难过,这些青年人,也是出于无奈呀?但我很是伤心,我总感到,似乎我昀一生已完了。〃她说着叹了口气。
〃不要为这叹气。一九五八年大跃进时,曼萍学校里资产级出身的学生,也必须批判自己的家庭出身。我叫她进一步批评我,她也这样做了。他的老师和同学们都表扬了她。这不过是一种形式,做做戏而已。你不要为此难过。我怕我不能像你这样以一笑置之,〃李菁说,〃我觉得他们这样太不正直了。不过你是政协委员,这对你或许会有利一点吧?〃我问她。
〃听说他们都要取缔这个组织了。他们称它为红萝卜:外面红,里面白。他们说外表上这些委员都拥护共产党,其实骨子里都反对共产党。〃她说。
〃果真如此?谁知道:现在对人的思想言论控制得这么严,谁都不知道别人心里所想的。〃李菁说。
当我告诉她,我也被告知要参加文化革命时,她的反应与薇妮的一样。她说。〃现在亚细亚公司上海办事处已停业,因此他们认为得利用这次政治运动来吓唬你一下,以便以后对你易于控制。〃但她不曾料到,后来对我的压力会如此强大。〃他们又不能削减你的工资,因为你不拿国家薪水。他们又不能解雇你,因为你不是政府工作人员。我看除了吓唬你一下以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但愿如此。〃我说。
〃你知道,我有时感到我缺乏勇气,似乎已支撑不下去了。〃李菁说。
〃你为何不退休?有些人六十岁前就退休了,宁可少拿点退休金,至少可以免予参与政治。待文化革命结束后,我就申请退休。〃李菁说。
我女儿带了四个青年客人来了,其中有电影公司一位姓孔的漂亮的男演员,他父亲是三十年代有名的导演。张是上海乐司昀小提琴手。孙康,科技大学的数学教师,他是曼萍的特殊男朋友。还有我的教女席,她是曼萍在澳大利亚结识的小朋友。他们对音乐都特别爱好,常聚集在我家欣赏立体声唱片。
这些年轻人,充满着朝气活力,兴致勃然,虽然他们都来自成分不好的家庭,但他们一点也没有提及有关这种种将会给他们带来的不利因素。整个晚餐过程中,他们嘻嘻哈哈,谈音乐、谈书籍,当曼萍把吃剩的大蛋糕送进厨房时,连陈妈看上去也已恢复了常态,开始唠唠叨叨地数落着她不该舐沾在手上的巧克力。饭后,那些年轻人都聚集到曼萍的书房里去听立体声唱片,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消遣。
李菁和我到花园去。老赵在花园里准备了两把柳条藤椅,上面置着靠垫,一盘蚊香,置在两把椅子当中。然后再送上两杯菊花茶。从窗口飘来一阵时隐时显的小提琴声,我把自己整个身子埋在藤椅之中,仰头凝视着布满星斗的苍穹。
〃你过得真舒服,〃李菁感慨地说:〃你的生活不仅在中国,就是以西方的标准来说,也是第一流的。我怕,这是否会引起他们的不满?完全可能。那些审查我的人,看上去十分仇恨我。你是否相信,中国工农群众的贫困,是因为因们的过失?他们不过是妒忌而已。人们不可能过着一样的生活。我有一套大公寓,是学校分配给我的。那表示他们也是不愿搞平均主义的。〃李菁说,她现在似乎显得轻松点了。
〃自然,你情况不同。你为国家做了许多事情,你亲手培养了几百个学生,他们都从你那里学到许多东西,那不是很美好吗?〃我从心里羡慕我的朋友李菁。
〃但在学院里,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他们总是说,我把腐朽的西方音乐拿来腐蚀青年。他们从来不曾想刭,如果国家真的如此明文禁止西方音乐,我就不会这样做了。我们的教材在给学生讲授前,都事先经过党委审批的。他们好像已忘记了,在五十年代与苏联友好时,还鼓励我们教授西方音乐呢。〃她越讲越气恼,到后来,都发起怒来。我就不在提及她的工作了。为了让她高兴,我问起她孩子的近况。
〃对我来讲,他们离我那么远,特别现在,他们都各自成家了。〃她说。
〃你不想去看看他们?喔,当然想。但想又有什么用?他们不会签给我去澳大翻亚的护照。当然,我的孩子们,也不会到这儿来。其实,你真不该从香港回来。那时,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决策。你知道,我对音乐学院感情很深。我在这里受教育,又在这里执教,它真正是我一生中,除我孩子之外最最重要的一部分。我的许多同事都是我在音专的老同学。我在香港时,他们粕写信给我,我的学生和党委书记,也写信给我。他们都说音乐需要我,我就回来了。那苏雷的家属对你返沪是怎么想的?苏雷故世后,他们很关心我。他们家多数成员都已在澳大利亚定居了。他们是个很团结的家庭。那些叔伯们都认为苏雷的孩子,就是属于苏家的人,但他们不认为我与苏雷的孩子一样重要。当然,假如我无法谋生的话,他们会照顾我的。但我不喜欢自己处于这种状况下,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李菁话里最后几个字,被一阵激烈的锣鼓声淹没了,老赵到花园里告知:〃屋前,正好有一支学生游行队伍走过。〃那正在欣赏音乐的年青人也涌到凉台上来,孔那个青年演员说:〃那好像是红卫兵。几天前,江青在人民大会堂接见过他们的代表。这意味着,毛主席已承认了他们这个组织。这是谁组织的?〃我间他,〃我从未听到过有'红卫兵'这个组织。我听说,这是江青支持的文化大革命中所产生的新生事物。人家告诉我,事实上,她暗中组织了一批清华附中的学生,然后假说是学生自发组织的。因为她是毛主席的妻子,'红卫兵'这个称呼,便更受人欢迎。现在,她代表毛主席公开批准红卫兵这个组织了。〃孔说着就笑了,〃我爸说她过去不过是个普通演员罢了。现在似乎身价百倍了。〃(后来当江青在清理电影界的〃敌人〃时,孔的父亲经历了一个可怕的遭遇,总算保全了一条命。孔本人也因父亲牵连,几年来没有在任何片中任过主角。)次日,我在报上看到八月十八日,毛主席第一次接见红卫兵的消息。在第一版上,载着毛穿着卡其布军装,手臂上戴着写有〃红卫兵〃三字的红袖章的大幅照片。〃红卫兵〃三字是他亲笔题的。在天安门检阅台上,他接受了台下聚集着的青年们的热烈欢呼,微笑着对他们招手。他对红卫兵指出的特殊任务是:在全国各地点燃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当时全国青年,把他们自幼就崇拜的对象的指示,作为自己的武器。在文化革命初期,上面布置的斗争对象,仍是〃资产阶级〃。红卫兵的矛头,也仅针对他们。
八月十八那晚,成群结队的红卫兵在我们屋前走过,敲锣打鼓,大声呼着口号。曼萍和她的朋友们都上街去看游行了,李菁和我回到书房去。外面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都无法讲话。口号声中似有〃保卫毛主席〃,当曼萍独自一人回来时,她告诉我们,那些学生高举着毛的画像高呼:〃保卫毛主席〃,〃誓死保卫毛主席。谁会攻击他加害他呢?〃我问。我们都没法回答。像他这样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受人崇拜的人物,似乎已经不是凡人了,还有谁会攻击他呢?
略等片刻以后,李菁说:〃我该回去了。以后总会把情况弄明白的。我送李阿姨回家吧,路上都是游行队伍,已没有公共汽车了。〃曼萍说。
我把他们送到大门口,看到游行队伍,都由十几岁的青年组成。他们高举着口号标语和旗子,捧着毛主席的画像,走过我们屋前马路。前排有人敲锣打鼓,每隔几米,就有个领呼口号者,口号写在纸上。其余的随着高呼。每个游行者臂上都挂了红袖章,上面仿着毛的字体写着〃红卫兵〃。看来,这个队伍组织得有条不紊,统一领导,似不像是青年人自己组织的。我想,幕后一定有当权派在操纵。
李菁和我互相道别了,曼萍推着自行车与她并肩而行。我目送着她们,直至李菁的满头银发,在游行队伍中融化消失了。
那是我对亲爱的朋友最后的一瞥了。一个月后,当我在隔离时,她自杀了。在一次对她极端侮辱的批判会上,红卫兵们把一根离地不到四尺高的竹竿横在音乐学院门口,要地从下面爬进去,以示她是帝国主义的走狗,因为她在英国受过教育。后来又开了斗争会,强迫她承认她〃热爱西方音乐〃。次日,她被发现,坐在钢琴边打开了煤气开关。她留下一张纸条,上面仅仅留着一句话:〃我为我的学生尽力了。〃我的佣人们都休息了,我在楼下等女儿回家。她回来后,我俩默默无言地上了楼。在楼梯口,她用手臂环抱着紧搂了我一下,表示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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