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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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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心更冷,冯春芽的双足仿佛已经冻结在如冰的地面。黯然抬眸:那小小的瓦房,承载着从来都不属于她的幸福。
欲妒,却没有资格妒。
欲恨,却没有理由恨。
那两个原本就是夙缘注定的一对天人,而自己才是不知形秽的荒唐痴妄。
想着,悲从中来,这些日子的迷茫无措,那许多不为人知的伤心无眠,那许多不能言表的惆怅失落,渐渐模糊了双眼,热热地爬上脸颊。
冯春芽抬手捂唇想要阻止那已难自抑的抽噎,缓缓地转身:不知道为什么要走,就如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一样。
“春芽?”
艰难的人儿还未曾举步,已有一声温淡的轻唤自身后传来。
冯春芽身子一震,慌乱地想要擦干脸上的泪痕,却偏有更多的泪水决堤而下。
“怎么哭了?”一只纤柔玉手盈盈伸过帕子轻轻替她拭去腮边的泪珠。
第99章 第三十三章 箴言解去红鸾痴(中)
清雅的气息幽幽拂过鼻端,令冯春芽的心头更多了几分自卑。
“风儿……婶子。”深垂首,她已连抬望的勇气都没有。
杨柳风怜爱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柔声问:“好端端的,怎么站在这风口里哭呢?”
“没……”冯春芽慌乱地辩着,勉强扯出笑脸道:“是风大,沙子迷了眼睛。”话刚出口她就羞悔不已——自己这个样子,任谁都看得出并不是沙子迷眼,若说是挨了爹娘的骂跑出来,恐怕还可信点。
杨柳风只是温淡一笑,拉过她的手道:“快进屋去擦把脸,刚经了泪水再吹风容易起皴。”
冯春芽迟疑着不肯提步,心头的小鹿儿却又是怦然乱撞起来。
微温的柔荑握起冰凉的小手,杨柳风略略意外地道:“呀,手怎么这么凉,快进去吃杯热茶暖一暖。”说着,已扶住她往院中走去。
冯春芽心底有千万的退缩、羞怯,奈何,双脚竟然不听使唤地相随而去……
静静堂屋,暖暖清茶,杨柳风体贴地递过刚绞好的温热葛巾。
冯春芽放下手中茶盏,接过葛巾,低低道了声谢。
柔软的湿热覆上双颊,她忽然想到:这块巾子是否也经过他的手?抚过他的脸?
不觉双颊如火,心头的甜蜜悄然浮上唇角。
半晌,冯春芽才将葛巾还到杨柳风的手中。
“如磬……叔不在家么?”几番踌躇,她还是忍不住嗫嚅低问。
“去了城里,怕是也快要回来了。”杨柳风收拾去巾盆笑着应道。
“哦……”冯春芽垂首绞弄着发稍,想要留下坐等,却偏又心乱如麻找不出话来搭讪。
“想什么呢?”尴尬的沉默只维持了片刻,杨柳风已在她身边的凳上坐下,怜爱地轻抚着她霞晕嫣然的俏脸儿。
“嗯……风儿婶子和如磬叔成亲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杨柳风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轻笑道:“再过几天你不就知道了?”
出乎意料地,冯春芽并没有娇羞欢喜之态,反是轻轻一叹道:“人为什么一定要成亲呢?”
“与相爱之人结发携手共渡一生,难道不是极乐美事么?”
冯春芽停下纠结发稍的手指,失神地看着半开的柴扉,幽幽地道:“虽是美事,却未必人人都有那个福分,譬如婶子和如磬叔,自然是好的。”她黯然垂眸凝睇裙裾道:“我们这些乡下人哪里有这样的命呢?”
“傻丫头。”杨柳风轻抚她的发鬓柔声道:“你和柱子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模样性情是知根知底的,你柱子哥勤快能干,心眼也好,难得的对你又是那么一心一意,这岂非更是羡煞旁人的好姻缘?”
春芽撇了撇嘴道:“他呀?傻乎乎的,连句客套话都说不好。”
笑觑的春水中带着一丝无奈的怜爱,杨柳风问道:“那春芽的意中人该是什么样子呢?”
“嗯……”冯春芽咬唇看向柴篱外,眸色微痴地道:“高大,英俊,好像天神一样,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没有事可以难倒他,最厉害的猛兽也会被他制服。”
杨柳风失笑道:“你柱子哥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才不是。”冯春芽嘟嘴道:“你别看村里人都夸他会打猎,其实他呆头呆脑的,反应又慢,还爱强出头,害得人每次都提心吊胆的。”
“你肯为他担心,难道不是喜欢他么?”
冯春芽急道:“担心和喜欢怎么能是一码事嘛。”她轻轻地叹了一声道:“我是想着,他娘去年没了,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那屋子里,吃的穿的也没个人照应,他自己又不上心,要是再有个什么差错,可叫人心里怎么过得去呢?” 
杨柳风笑笑地道:“那春芽说,什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呢?”
垂首犹豫了一晌,冯春芽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忽然鼓足勇气抬眸迎向杨柳风的目光,认真地道:“就是天天都想见到他,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心里也高兴了。”
杨柳风微微点首道:“那你就不想天天见到柱子哥吗?”
冯春芽撇嘴道:“柱子哥每天都可以见到的嘛。”
“要是不能天天都见面呢?”
“不会的,”冯春芽不假思索地道:“只要不进山打猎,柱子哥每天会来看我的。”
“就没有不来的时候么?”
努力想了想,冯春芽摇头道:“没有,就是他生病了,也还是会来的。”
杨柳风轻声笑道:“这就是了,因为天天得见,所以自然不会想念了,每次打猎回来春芽还不都是在村口等着柱子哥么?”
冯春芽抬眸似是欲言,却终于用力地咬唇垂首,挣扎了半晌,忽然很小声地道:“我知道,我和柱子哥才是一样的人,可是……心里总忍不住要想着另一个人……”说着,垂首用力地纠着衣角。
沉默片刻,杨柳风柔声道:“因为春芽觉得他什么都比柱子哥强?”
冯春芽垂头咬唇狠狠地纠着衣角,半晌才道:“他就好像天上的太阳一般,走到哪里都应该是教人仰望羡慕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我再怎么努力也是配不上他的……”语声渐次地轻微下去,终于低不可闻。
杨柳风轻抚着她的脊背温声道:“但有真情真意,何来配与不配之说?” 春水深深,遐思已远,温淡的语声中多了几分飘忽:“这世上原本也没有一定的事情,若是……春芽真有那一份心意,却也未为不可。”
冯春芽用力地摇着头,鼻子一酸,低头垂泪道:“我和柱子哥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都说要娶我做媳妇的,他虽然有时候会犯些傻,对我可从来都是真心实意,这些日子,每天看着他欢欢喜喜地忙进忙出,可我却偏生出那种糊涂想头,我知道这样对不起柱子哥,但就是忍不住要想那个人……”这些日子的困惑迷茫,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杨柳风幽幽地叹了口气,伸帕替她轻拭着泪痕道:“如果那个人说他也喜欢春芽,你会不会为了他就不嫁给柱子哥了?”
第100章 第三十三章 箴言解去红鸾痴(下)
冯春芽噙着泪水仰起脸,半晌,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不嫁给柱子哥,要不然,柱子哥会伤心死的。”她又垂下头道:“那样的话,我也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这就是了,你虽然一直想着那个人,但却不会因为他而放弃你的柱子哥,你柱子哥虽然不是太阳也不是天神,但你却可以为了他放弃你仰慕的太阳和天神。” 幽婉一笑,杨柳风爱怜地抚着她的发道:“在你的心里究竟谁才更重要呢?”
冯春芽愣怔了半晌,方才求助地看向杨柳风。
春水幽远语声缥缈:“真心地爱着一个人,是不会为了任何原因舍弃他的,哪怕……明知是错的,也要继续错下去,哪怕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万劫不复,也不能停止追随他的脚步。”杨柳风轻声地长叹道:“因为爱是自私的,自私到可以不顾一切只求能和他多厮守片刻,爱也是无私的,无私到可以放弃所有,只为他能多一刻的快乐。”
冯春芽痴怔了半晌,忽然低声道:“可是……我这两天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杨柳风替她拢了拢秀发道:“春芽信不信,无论发生什么事,柱子哥都会像以前那般待你?”
“嗯。”冯春芽轻轻点头道:“柱子哥永远都会对我好的。”
“除了柱子哥,还有什么人能够让春芽相信永远都会对你真心实意的好呢?”
“爹,娘,宝儿。”冯春芽歪着头边想边道。
杨柳风温然一笑道:“你看,柱子哥在你的心里和至亲骨肉是一样的,这世上除了夫妻,还有什么人能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相提并论呢?”她轻叹一声:“天神也好,太阳也罢,有,自然是好的,若没有,也不过伤心一阵便丢开了,怎比得上心里的那一个,不能割舍,更无可替代。”
“不能割舍,无可替代……”冯春芽垂首摆弄着衣角,喃喃地重复着,心头骤然明朗,唇角不觉噙起甜甜的笑意,含羞低声道:“春芽真傻,自己的心意自己还想不清楚,要是有婶子一半的明白,也不会枉受了那么久的煎熬。”
杨柳风沉吟未语,柴门轻响处,刘珩已经走进院中,见了冯春芽含笑道:“新娘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嫁妆可都绣完了?”
冯春芽俏脸儿通红,起来摇着杨柳风的手嘟嘴道:“婶子做主,如磬叔进门就打趣人家,真个为老不尊!”
“就是呢,”杨柳风浅笑着道:“便没有绣完,这么好的媳妇,柱子难道还舍得不要么?”
“婶子——”冯春芽顿足娇嗔道:“你们两个是一气的,我不和你们说了。”言罢,放开杨柳风转身向自家跑去。
刘珩笑觑着娇憨的妞儿跑远,才上前伸臂拢过伊人低问:“好好的,怎么跑来哭了?”
杨柳风抬睫一笑道:“女儿临嫁,想着此生苦乐尽付人手,难免要有些彷徨不安,劝解一番也就好了。”
刘珩低喟一声,怜惜地轻吻螓首道:“风儿当初可曾也有过这些彷徨?却又有谁来劝解相慰?”
羽睫曼掩,杨柳风没有回答,却是轻挪了两步,缓缓偎入他宽阔的怀……
细雪初晴,银装轻裹,这一天是宋铁柱和冯春芽大喜的正日子。
乡村简陋,自然没有火树银花张灯结彩的排场,倒是杨柳风出了个新鲜主意:将一块红布剪出许多布条来结在宋铁柱家的柴篱上。
白雪映衬嫣红,错落轻舞,倒也平添了许多喜气。
娃儿们自然乐此不疲,结完了宋铁柱和冯二保家的柴篱仍旧意犹未尽,于是蹦蹦跳跳一路地结下去,不过转眼的功夫,家家户户的篱上便都朱红点点喜色盈盈。
宋铁柱自幼随娘亲逃荒至此,去年母亲病逝后便独自居住在原先的小院内,一个人的时候尚嫌空落,如今,全村老少齐集,自然骤显局促。又因屋内设了喜堂、洞房,因此一应座席只能摆在露天的外头。
院子里勉强挤下两桌,都是些有辈分的男人,其余的平辈、晚辈、女人、孩子则坐在院外:篱边、路上,不拘是哪里,就近摆起桌椅来团团围了。
天虽是冷的,气氛却是火热。
乡下的婚仪并不繁缛,简单的叩拜成礼挑帕敬酒罢了。
筵席也不甚讲究,荤素肴馔不过尽山中所有。
只是,一对新人亲亲热热的甜蜜模样,早已胜过了任何隆仪华宴。
天虽是冷的,心却是热的,西风凛冽,也吹不淡这融融喜气。
冯老五一直耿耿着刘珩的酒量没有交过底,此番如何肯错过?因而,不顾他力辞,执意拖到院里的正席上坐了,又拍着桌子叫拿大碗,又撺掇着篱外的小子们进来敬酒,一副非要把刘珩灌醉的架势。
那些小子们平日一处打猎,亦是早就仰慕刘珩的身手,此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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