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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三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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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考虑要不要之前,我只会想,该不该。
这个时候我已经不能思考,到底是他太天真,还是我太自私。他给了我这一生都无法承受的感情,我除了将他驱逐,无以为报。
“忘了我吧,柏辰,忘记我!”我几乎哭着说出来。
“可是,娜娜,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低低地,像诅咒一样,吟诵在我耳畔,“我没有办法控制,也没有办法停止……薛娜,你毁了我的整个人生!”
我痛哭起来,开始憎恨自己,这般残忍。
我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他将我抱得很紧很紧,仿佛想要这样刻入骨中。我听见耳边有低低的细瓷碎裂的声音,那么清脆,那么缠绵。
晕过去之前,我隐约听见他在说:娜娜,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你,必定恨你入骨。
那个时候,他大约不知道,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简单多了;他也一定不知道,承受恨,要比承受爱,来得容易多了。

支付不起的代价(已修)

35
我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一身的淤青和吻痕,除了手臂上刀子划开的地方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外,其他地方简直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我忍着痛冲了个热水澡,臂上的绷带已然浸湿。昨天那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能留心避开我的伤口,这份细心真是难得。
我把身体擦干,裹着浴巾走回房里。沙发上有一个新的购物袋,里面装了一套新衣服。我换上,薄衬衫和牛仔裙,还额外配了一条丝巾。
有多久没穿裙子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脸上还有昨晚磕碰出来的伤口外,脖子处的吻痕都用丝巾遮盖了,配裙子穿,也不会让人觉得大夏天穿太多很奇怪。
我在扣衬衫扣子的时候,不禁摸了摸自己胸前柏辰留下的痕迹,觉得昨晚越想越不真实,仿佛旖旎的春梦一场。这种疯狂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使得我反而看起来分外平静。
我把惨不忍睹的房间整理了一下,沾了血迹的衣服收回购物袋中打算带走。床单上还有些许血迹,退化成褐色的斑点,就不知道是我的还是柏辰的。
我迎着午后的阳光靠在窗口看着这个房间,从内心深处浮起的那一抹细细的波澜一点一点荡漾出来,我的掌心开始有了微微的潮气。
我想找自己的手机,没找到,估计是在打斗的时候掉在酒吧里了。我用宾馆电话打给小姨,小姨正在从机场赶回家的路上,说今天早上柏辰回家把人都吓死了,这孩子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弄出点打架斗殴的事情,怎么就没给警察抓起来呢……不过现在总算是顺利送他走了。
听完最后这句话,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看着落地玻璃窗外阳光明媚的城市,开始有那么点儿瞧不起我自己。
我甩了甩头,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万无一失了,才走出宾馆。
今天天气实在晴朗,天空蓝的像是画出来的,一朵云彩都没有,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城市的上空,惬意悠闲。
绿化带里是葱葱郁郁的一片,扑面而来都是一股夏日里充满生机的气味。
我想,我是松了一口气的,如果柏辰不走,我应该如何来面对他?我该如何面对小姨?如何面对外婆,还有我泉下有知的母亲。
可是这个时候,我内心又有一种无法言表的报复的快感,我想,关于我和柏辰的事,已经走到了最坏的那一步上去了,还能更坏吗?
这一次,游戏是真的结束了。
我走回宿舍的一路都在想这个事情,我客观地检讨了自己的过失,并且将这个存心的报复事件归类为一时冲动引起的难以挽回的错误。还想幸亏我运气好,虽然一夜风流了,但柏辰也被我用语言打击得很严重,最后还是决定离得远远的,让我不至于太过难堪。
我路过西点店的时候,进去买了杯冰咖啡,点了两块巧克力慕斯,坐在窗边吃边发呆。
我是个善于欺骗自己的人,我会用乐观的精神来抑制内心真实的惊恐和无助,我会用调侃自己的方式,让自己放下心理包袱,忽视我自己不安的情绪。
在内心深处,我安慰自己,反正他已经走了,一去就是三年,回不回来还不好说。就算回来,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这些往事大约也就时过境迁,不留痕迹了。昨夜就好比一场春梦,了无痕吧。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过那么一两次荒唐的经历呢?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会犯很多错,只是有些错误或许如天空中飞过的青鸟一样,掠过无痕;而有些错误,则需要用一生来偿还。
我吹着空调吃着巧克力慕斯感叹自己甚有哲学天赋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我这一个错误带来的后果,会严重到我哪怕用尽了一生,也无法偿还。
因为我欠下的,是一条人命。
吃完东西我回宿舍,刚走到大门口,门卫大爷一看见我就激动地迎出来,说:“哎哟,小薛啊,你去哪里了,你们队长找了你一个晚上!”
我有些惭愧地点点头,我这么擅离岗位确实很过分,我都做好了被记过处分的心理准备了。我对门卫大爷说:“我把手机丢了,这就去给队长打电话。谢谢您啊。”
“哎,你赶紧去打吧,好像出了什么挺严重的事。”大爷对我挥手说。
“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走了,又回头多问了一句。
大爷叹气,“具体我也不清楚啊,好像昨天晚上有同志牺牲了。”
我心里一咯噔,不由得心跳失控了一下,血气直冒上脸颊。我做了个深呼吸,对大爷打了个招呼就跑上楼,抓了电话给队长打过去。
队长听到我的声音,简直咆哮了起来,骂道:“薛娜你个混蛋,昨天跑哪里去了?!”
“对不起队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承认错误,严肃地承认错误!我昨天跟队里去酒吧支援的时候发现我表弟也在里面,我就没打招呼,先去把他救出来了。”我可怜兮兮地说,以期待博得队长的理解,处分的时候能手下留情。虽然是救亲戚,但亲戚也是人民百姓啊,保护群众生命安全,也是执行公务……至于后来跟亲戚跑了的事情,就暂且不讨论了……
本以为队长会不吃我这一套,继续把我吼一通,但没想到,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下,他异常冷静地问我:“娜娜,你是不是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愣,“知道什么?”
队长又顿了两秒,我听到他轻微地叹气声,说;“没什么,你现在来一下队里。”
我觉得事情有点奇怪,迟疑地问:“是什么事?”
“你过来吧。”队长又叹气,挂了电话。
队长的态度让我心生不安,我把裙子脱了换了穿上裤子,就跑了出去。
警局里人不多,气氛格外肃穆,我进了办公室,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到了隔壁会议室才发现队长和副局坐在里头,烟抽得一屋子云雾缭绕。
“队长。”我小心翼翼地站门口报到。
队长沉重地看了我一眼,竟像是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才对我,“进来坐。”
从这架势看来,昨晚上那一场架,打得果真惨烈。按门卫大爷的说法,局里还有同志牺牲,那我这擅离职守该给的处分就真大了……
我忐忑地拉开椅子坐下,尽量跟队长离远点坐。
队长先是没说话,又抽烟,眼神非常复杂地看我一眼,又仿佛不忍这么看我,叹气,摇头。
他那样子,让我内心强压下去的不安瞬间又冒上脑门,我捏着衬衫的衣摆,手里都出了汗。
终于,我们副局都看不下去了,瞪了队长一眼,和蔼地对我说:“小薛,那个……昨天你是怎么一回事?”
我有点惊讶,为什么大家还有心情来研究我昨天擅离职守的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扔个大处分给我,去处理后面的事项吗?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当然省略了和柏辰后续发生的事情。
副局点点头,跟着队长一起叹气。但副局到底有副局的派头,手一挥,说:“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我这下彻底莫名其妙了。
我坐回办公室,给自己泡了杯茶,还没喝两口,队长就过来了,坐到我身边的位置上,在我的肩上拍了拍,很用力地说:“娜娜,昨晚,我们有同志牺牲了。”
“嗯,我知道了。”我冷静地点点头。
队长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问:“你知道是谁?”
我一愣,抬头看着他。
“……是聂征。”
36
那段日子我一直不敢去回忆,噩梦就像河底的水藻一样缠着我,我拼命向上挣扎,水藻却将我扯住,扯向更深的河底。
那是无法言喻的痛楚和窒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办法睡觉,哪怕身体跟跑了马拉松一样疲倦,但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会做梦,梦到那一夜的旖旎风光,梦到聂征一身的伤,梦到血淹了我的床,梦到柏辰不断不断地在我耳边说:“娜娜,我爱你……”
然后我就会惊醒过来,一身的冷汗,一脸的泪水。
那天晚上聂征打不通我的电话,便猜我进了酒吧,就也跟着进去找我,他没有找到我的人,但是找到了我的手机。
队长说,聂征的尸体被抬出来的时候,手里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机,拉都拉不开。
聂征的父母、亲属自然没有办法对此释怀,我这时候才知道他的叔父是省厅里的长官,施压下来,让局长不得不给他一个交代。
于是我因擅离职守,被革职了。
被革职的那一天,队长来我宿舍敲门,那时候我已有整整两天没有出过门了。
我就这么躺在床上,没办法思考,就觉得脸上一直是湿的,眼睛很疼很疼。
我是不是快瞎掉了?
队长给我拿来了处分文件,对我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话,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没有难过,没有悲伤,我的脑子没有办法思考任何问题,只是茫然间有一个模糊的认知:聂征死了。
死亡是什么?我经历过一次,在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就感受过这个过程。
死亡,就是你再也看不见他,触摸不到他,你再也无法拥抱他,无法对他说出哪怕一句话!
无论你多爱他,多想念他,他都不可能回来了。你对他的爱会成为空气中弥留的香气,明明那分温暖还残留在记忆中,你伸出手,却如何也抓不住。
我再也无法感受到曾经显得那么随意的牵手和拥抱,他的人,他的气息,只有在回忆中才能体会。于是发觉自己是那么悲悯,那么低微,那么可怜……而在我抬起头想对命运哭诉的时候,蓦然发现,这场悲剧的尽头,站着的竟然是我自己的影子。
队长把我从床上拖了起来,我茫然看着他,不知所谓。
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队长对我一声叹息,站起来开门,门外的竟是聂征的父母。
聂征的母亲见了我很激动,扑上来又打又骂。我曾经见过聂征的母亲几次,也跟她在一起吃过饭逛过街。
那是一个极优雅温柔的女人,穿戴精致,举止得体。
可如今我的耳边充斥了让我头痛欲裂的嘶叫责骂,我觉得头皮快被她扯下来了,但是无法做出一丝抵抗。
我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当队长和聂征的父亲将他的母亲拉开的时候,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大腿磕到了柜子角上,疼得麻木了很久的神经又卷起了起来,四肢不停颤抖。
可是这又能算什么?我眼前的这个母亲承受着比我还要沉重的痛苦,她的双眼里的痛楚,让我不敢直视。
渐渐地,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眼前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的一瞥停留于桌边一处精致的景致。有一盆翠绿的叫不出名字的盆栽,旁边放着一个相框,是我和聂征的合影,我们笑得那么轻快,看起来那么幸福……
之后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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