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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以。我现在有空。”刘明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那好。我记得你们学校东校门外有家咖啡厅，我们半小时后在那儿见。”
“好、好的。”刘明挂了电话。跑去球场中央跟尹沐川说了一声，然后冒着被球砸到的危险，横穿了整个球场往东校门的方向走去。
刘明到达星巴克的时候，陈铭远已经坐在店外的藤椅上了。
“你喝什么？我去买。”
“不、不用麻烦。水、水就好。”
陈铭远点点头，进店里给自己买了杯抹茶拿铁，然后给刘明要了一杯冰水。
“怎么样？今天上课还好吧？”
“就……那样吧。”刘明苦笑。能好吗？别人不把他当杀人犯也把他当嫖客。
陈铭远咂了下嘴，表示理解，然后又问：“我刚去你宿舍，管理员大妈说你还没回去。你去哪儿了？”
“左易家。有什么不对吗？”刘明惊慌得差点又要站起来。
陈铭远连忙摆手：“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看起来你跟左易关系挺好。”
“……”刘明不说话。昨天才认识的关系有什么好说的！
陈铭远盯着他的眼睛看：“我来找你之前顺便去了一趟学校教务处，查了一下名单。好像F
大没有一个叫左易的学生。你们在哪儿认识的？”
“这个……说来话长。”刘明低头掩饰自己的慌张。
“哦。那我们说点别的。”陈铭远把刘明的表现看在眼里，转而改口谈其它。刘明与左易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秘密。但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毕竟刘明才被保释，从法律上讲，他有权不回答自己的提问。
“说起来我跟你是校友。我06届的。”
“真的？”
“你不信？我记得你是中文系吧。你们系有个教公共语文的史老师，上他的课挂科的人排长龙，我们当时还模仿史泰龙给他起个绰号，叫‘史长龙’！”
“呵呵……”刘明笑，那个教师现在教他。
闲聊一会儿，陈铭远看刘明的戒备卸下不少，便不露痕迹地又把话题往案子上带。
“嗨，我说你小子把警方耍得够呛啊！明明人在迪厅，却跑来投案说杀了人。”
“不、不好意思！”刘明腼腆地挠挠头。
“你怎么会知道凶案现场呢？”陈铭远把咖啡杯放下，倾身向刘明压去，声音低低的，气场吓人。
刘明又变得拘谨起来，双手交叉握着水杯，藏在桌下的腿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软。
“我也不知道。”
“怎么说？”
“不好形容……”刘明认真地想了想，“就是有那么一个意识，知道自己杀人，但其它感觉却是空的，觉得不真实，可实际上，记忆又那么清楚地摆在那儿……总之，就是混乱。”刘明犹豫着要不要把克隆的事坦白出来，但话到最后还是忍住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注重证据的警察更不可能相信。
“我明白。其实大部分的凶手在行凶后都有这种混乱感。”
“可我没杀人！”
“你当然没杀人。你的同学和精｜液不会说谎，但你却有杀人的记忆。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趟凶案现场？”
“你是说老校区的教师宿舍？”刘明有点犹豫。
“是的。学校现在变化很大，我快找不到路了。不如你来给我当向导，免得我再去找人问。”
“这……好吧。”刘明站起来，在裤腿上把手心的水渍擦干。
王立春的宿舍在老区最僻静的角落里，是学校配给常在老区上课的教师的临时休息室，像王立春这种高职称的资深教授，在市郊分得有学校投资的商品房，不过距离很远，不方便中休休息。
这间学校配给的休息室陈设非常简单，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书桌左手边
是张折叠沙发，右手边有个小书架，里面简单放置着几本常用的教科书。由于是凶案现场，门口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里面的陈设都没动过，保留着凶案当日的情形。但大部分的证物已经收纳进证物处了。
刘明跟着陈铭远走进去，寻着记忆找到了地上的血迹。母体就是站在书桌前把王立春击毙的。那时王立春背对着母体，说着嘲讽的话语。母体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
第一下砸下去，王立春还有意识，反过来与母体扭打在一起。母体接着又在他的伤口上补了一下，脑浆都迸出来了。王立春吸了两口气后歪歪斜斜地倒下去，血喷得到处都是。
“凶手的血迹留在了这里。”陈铭远指着书架上的黑点，“虽然很少，但还是被找到了。”
刘明默不作声地点头，这个信息记忆里并没有，或许连母体也没有印象。
陈铭远背对着他，把现场一一指给他看，完了之后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这跟你的叙述完全一样！”
刘明连忙点头。
陈铭远看看时间：“哇，都七点了，怪不得肚子这么饿。走，我请你吃饭去！”
“对不起，我觉得没什么胃口。”刘明愁眉苦脸地，凶案现场弄得他很不舒服。
“是吗？我原本打算请你吃火锅的。刚才来的时候看见校门外新开了一家小肥羊。我上学那会儿可喜欢这个了。”
“谢谢，还是下次吧。”刘明想到红通通的火锅有着血一样的颜色就觉得更加恶心了。他真不明白陈铭远怎么还有那么好的胃口。
04
陈铭远与刘明分别后，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出来吃火锅呗～”
“吃你妹的毛线！”那边马上气呼呼地开骂，“都下班了上头还丢个通知出来说明天检查卫生！检查检查！净会做些面子工程！法医处还不够干净嘛！实验台铮亮得都可以躺活人了！！”
“那你到底来不来？”
“当然是……来～等我十五分钟。你先去，帮我点份肥牛，哦，还有，我要芝麻酱，你懂的。”那边立刻改了口气。
“……”陈铭远满头黑线地挂了电话，去小肥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还有……外加一份雪花肥牛和芝麻酱！
欧阳赶来时，锅里的肥牛已经烫得卷起来。
“抱歉抱歉！路上有点塞！我说你怎么选这家店，离上班地好远。”
“我来找刘明，顺便看看现场。”陈铭远把芝麻酱往欧阳面前推，“你的最爱。”
“嘿嘿，多谢！”欧阳夹起一块牛肉，沾点儿芝麻酱后塞进嘴里，“嗯，好吃。你这么有空找我吃饭，是不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
“进展没有，倒是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光。那会儿吃个小肥羊还得坐公车，跑十多站路到你们医科大那边才行。现在好不容易自己学校外也有这玩意儿了，我却已经悲摧地毕业了……”
“怎么说呢？你是生不逢时！娃，辛苦了！”欧阳举起茶杯忍着笑向陈铭远致意。
“去死，你少得意！要不是刘明那小子看了现场后恶心，我才不找你出来！”陈铭远深深地……白他一眼。
“这么说刘明看过现场了？”
“废话！”
“他表现如何？”
“很紧张，但又和大多数凶手的紧张不一样。刘明这个人，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会撒谎，也不懂得怎么掩饰自己的慌张。他的反应应该不是假的。可我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在现场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紧张，不如说是惊讶。这么说吧……就是一种求证之后找到真相的惊讶！”
“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去过凶案现场？”
“有可能。可是这样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当时的情况。”
“也许他被人下了暗示。”欧阳边吃边说。
“你的意思是心理暗示？你觉得这案子和心理犯罪有关？”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是法医，只看尸体不懂推理。”
他说尸体的时候很坦然地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
陈铭远抽了抽嘴角，然后说：“你现在就正在吃羊的尸体。”
“喂！”欧阳不满地叫起来，顿时觉得嘴里的东西索然无味。
陈铭远哈哈大笑，伸手叫来服务员，又要了一份肥羊。
刘明没吃晚饭直接回到寝室。寝室里只有老大陈宁中一个人在。
门刚打开，老陈就丢了个脏兮兮的枕头过来。
“叫你丫的让全宿舍的人操心！操｜你奶奶的！老子打不死你个王八羔子！”
刘明抱着枕头木木地站在门口，心里忽地就泛起一阵温暖。
“你木什么木！进来！说话！”陈宁中见他那怂样儿，忍不住又粗着脖子吼。
刘明乖乖地进门，把门带上。
“老大，我回来了，让你担心，对不起！”说着把枕头放下，垂着两手等着挨训。
“操！我操｜你奶奶的！”陈宁中一个猛扑过来，抱着刘明又捶又喊，“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三儿！”
那声“三儿”把刘明的心都喊软了。顿时生活变得鲜活起来，与他之前接触的克隆人和凶案相去甚远。
“吃饭了没？”陈宁中闹够了总算松开他。
“还没。”刘明摇摇头，“没什么胃口，我泡袋泡面就好。”
“哦，饮水机没开，我来开！”为了省电费，寝室的饮水机总是在喝热水时才开。陈宁中屁颠屁颠地去开饮水机，按了开关后照例说了句，“我操｜你奶奶的！”
泡面刚泡开尹沐川就回来了，他直接拿筷子夹了一大筷子到自己的饭盒里。
“刚好。陪203那几个打了会儿牌后，我肚子也饿了。”
陈宁中见状，气得一记暴栗狠狠敲在他头上：“我操｜你奶奶的没眼力见儿！三儿刚从牢里出来，晚饭也没吃！你也刚从牢里出来嘛？！你也没吃饭嘛？！我操｜你奶奶的！”
尹沐川一口泡面直接喷在刘明碗里，呛得眼泪汪汪的。
陈宁中举起手又要开打，尹沐川连忙抱起刘明的碗撒丫子跑：“我、我去洗干净，再重泡一碗！我那儿还有康师傅的新口味！”
陈宁中这才笑起来，拉把椅子在刘明旁边坐下：“刚老四打电话说又不回来了。八成这会子又滚到哪个相好那儿洞房花烛春宵夜去了。”
“哦。”想起老四找鸡帮自己破处的荒唐事，刘明就觉得老四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免得见面他还不知道说什么。
很快地尹沐川的泡面泡好了，刘明小口小口地吃完，还是觉得胃里难受，就爬到床上等熄灯。
迷迷糊糊间，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01开头的号码！
美国电话？刘明疑狐地按下接听键，他不记得自己有朋友在米国。
“哈啰，克隆体！”
“是你？”刘明吓得差点把手机扔掉，连忙压低声说，“你怎么跑到外国去了？”
“外国？哈哈！”左易先是一愣，然后开心地笑起来，“我借用了一下外国的服务器哈，人还在中国。你明天有空没？我去F大图书馆找你。”
“有空是有空……”刘明皱起眉头。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其实他想说……
“我不想再
见到你。”
“啊？什么？”
“其实你想说这句话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刘明瞠目结舌。
“放心，即使是同为克隆体的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的这句话不会被共享。我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你早上走得太快了，简直就像逃命一样。”
“呃……”对于这点刘明无话可说，只有默认。
然而左易的重点完全没在这边：“我本来是想和你谈谈以后的事情，可谁知早上起来你就不见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明天再谈也不迟。我一天都会在图书馆，你忙完了到第四阅览室来。”
“知道了。”刘明硬着头皮答应。整晚都没睡好。
左易居然还要找他谈什么以后！他希望和左易再也没有以后才好！
第二天刘明一直赖到吃过晚饭才跑去图书馆。果然在第四阅览室的沙发上找到了左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