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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锦(又名:芙蓉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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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不出话来,他走过来,细心地用手替她擦着眼泪:“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活该——我把你赶走了。”他拍着她的背,哄着她,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直击入她心底最柔软处,她的眼泪益发地涌出来,他低低地昵喃着:“都是我不好——可是我总得要面子……你那样对我……我还能怎么做?我和传东吵架,我竟然在心里妒忌他,我很害怕,圣歆!我真的怕,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居然妒忌传东!我只能赶你走……我爱你,圣歆,我有多爱你,只有我自己知道……”

  她终于哭出声来,他本能地箍紧了她,离别是可怕的刀,会一寸一寸割裂人的肝肠,他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九点钟了,他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傅圣歆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他的手臂还横在她的胸口,重量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她是应该在他醒过来之前走掉的,电视电影里都这么演,而且走到天涯海角,永远都不回来。十年后,二十年后,有机会再见了面,就在旧日初次相遇的地方,那应该是苍凉而美丽的,荡气回肠。

  她终于下了决心,再过一会儿的话他的秘书说不定会打电话来催他上班了,他忙得很,向来没福气睡懒觉,迟一点不去上班,秘书室就会想办法找他。

  可是,他竟然不肯放手。

  把他的手拿开了,立即又横上来,她怕弄醒他,不敢再试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睡态,以前他虽然“睡中无人”,老是霸占她的位置,可是也还绝对不会这样,醒过来永远是背对着她。

  他的电话终于响起来,她吓得连忙抓到手里,按下接听键,再回过头来看他,还好他只惊动了一下,并没有醒。她看了一下手里的电话,不该替他听——号码显示是秘书室的,可是也许是十万火急的公事,比如期指,那是一分钟都不可以耽误的。她叹了口气,低低地电话:“喂。”

  对方大大地迟疑了一下:“傅小姐?”

  他的秘书永远有这个本事,当时她第二次打电话到秘书室去,他们就可以准确无误地听出她的声音了。不等她自报家门就会说:“傅小姐,我替你把电话转进去。”真不知道他们一天和几百个电话打交道,是不是每个人的声音都会记住。

  今天大约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是她会接电话。她说:“是的,是我,叫易先生起床是吧?”

  “呃……是的。”秘书相当的识趣,“不过也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我过半个钟头再打来好了。”

裂锦 … 父亲的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

  电话挂掉了,正合她意,她将电话放在床头柜上,小心地托起他的手,立即抽身下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冻得她哆嗦了一下,她赤着脚走到衣橱前去,随手拿了件衣服穿上,再拾起自己的鞋,蹑手蹑脚走出去。

  好了,她脱身了。上了计程车后,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是沉重的难受。他醒了会不会记得?记得又怎么样?反正他们已经是今天这种局面了,还不如不记得,只当他又做了一场梦罢了。

  女主角在这种情形下会立刻买机票飞到异国他乡去,她却不能照着做,乖乖地回公司上班去。

  股价在跌,电话在响,会还要开。她早上随手拿的衣服,也没有注意一下,一件并不合适办公的银灰绉纱长裙,一尺来阔的堆纱袖子,总是磕磕碰碰地挂住东西,她的鼻尖冒着汗,又有一笔利息到期了,得轧进银行户头里去。把正在升值的房产抵押出去,没法子,她只有拆东墙补西墙。

  蔡经理打电话来,说给她听一个好消息。卷款私逃的原华宇银行总经理郝叔来在马来西亚被抓住了。她高兴了几分钟,这是逼死父亲的最大帮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父亲的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

  后头的事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了,他侵吞的公司大笔基金去向不明。其实就算追得回来,手续也复杂的很,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到了下午,她不舒服起来,昏昏沉沉的没精神,有点中暑的样子,昨天晚上简直可以说没睡,公事又样样不顺心。她奢侈地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回酒店补眠去。

  补了一觉果然好多了,看着天黑下来,华灯初上,她在酒店餐厅里吃了晚饭,回房间看电视。正是新闻时间,不经意间,屏幕 上出现熟悉的身影:“今天下午,在东瞿企业执行总裁易志维先生的陪同下,司长视察了位于新竹的东瞿高科园区……”

  镜头里,易志维照样的光彩照人‘意气风发,由大批的随从人员和下属簇拥着,和司长谈笑风声,完全依旧是一派商界贵胄的架子,从今往后,她和他就再不相干了。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仍是,他的世界里充满了权力和金钱带来的耀眼光环,就像一座灯火通明的舞台,水银灯照着,金碧辉煌,完美无瑕,一举一动都是万人景仰,旁人眼睁睁看着的荣华富贵。

  现在她下了台了,远离那灯火簇拥了,卸了妆了,于是她就得回过头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还是头闷闷的,中暑一样的感觉,或者是水喝少了?她饮了一大杯水上班去,李太太说:“富升的简子俊先生打过电话来了,说请您回来了就给他回一个电话。”她偷看了一下她的脸色,连忙又补充:“傅小姐,我听他的口气,像是真的有事找你。”

  也许吧,她反正无所谓,进办公室就回电话去富升,记得烂熟的直拨电话她不愿用,转了一个弯拨总机电话。富升的作派和东瞿简直相差无已,秘书室的小姐十分客气:“你好,这里是富升副总秘书室,傅小姐请您稍等,我马上把您的电话接进去。”

  她开门见山:“听说你有事找我。”

  “我想和你见一面,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吗?”

  他说:“见面说比较方便。”

  她不卑不亢地答:“简先生,我认为我们如果见面的话,那才是不方便呢。”

  他只得叹了口气:“你比过去会说话。”

  她说:“我有两个不错的教师,其中一个是你,教会我怎么六亲不认,唯利是图。”他问:“那另一个呢,当然是易志维了,他教会你什么?”

  她的唇际不由浮上一缕冷笑:“他教得实在是多了,比如刚刚承蒙夸奖的伶牙例齿。”

  他说:“可是你还是你,他教得再多,你依然是你。”

  她咳嗽一声:“简先生如果没有公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你坚持要在电话里说,我只好在这里说了。别怪我说得太直接,当时易志维并没有花一分钱在华宇上头,你还是如此的感激他,真令我非常想不通。外头说上个月你们两个闹翻了,我想有可能,不然的话他不会中止对华宇的担保。华宇是个绝大的包袱,没了他的支持,你背不了多久的,我想说的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出让华宇的一部分股权?”

  她的声音发硬:“简先生,就算要卖,我也不会卖给你的。”

  他说:“圣歆,我从来就是对事不对人,你应该相信我并无恶意。我知道伯父的死令你一直对我有很大的成见,认为我应该负主要的责任,你有没有想过华宇本身的问题,就算没有我,别家公司一样会采取同样的手段来收购。”

  “简先生,我很忙,对不起。”

  “圣歆,假如你现在挂上电话,你就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了。实话告诉你,富升已经决定全面收购华宇,我并不想和你在股市中兵戎相见,那样对你对我而言都是一件太残忍的事情。我想尽可能地善意收购成功。”

裂锦 … 她疲于奔命困顿不堪

  她脑中一片空白,两耳里也只是“嗡嗡”作响。他说什么?恶意收购华宇?冷汗一滴滴地沁出来,她居然还能够清晰地发出声音来:“残忍?”她冷笑:“杀死一个人之前,问他同不同意被杀就使得这件事情不残忍了吗?简先生,谢谢你还来征询我的意见,我不会同意你的所谓善意收购的,你如果想踏进华宇的大门来,除非我和我父亲一样,从华宇的写字楼上跳下去!”

  她“啪”的摔上电话,一波一波的天旋地转,恶意收购!他是吃定她没有招架之力!不!她宁可真的从窗子里跳下去,也不会在他的压迫之下向他投降,任他攻城掠地。

  她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她抓起电话来,对李太太说:“帮我接丽银徐董。”

  徐董那样精明的人,一听她的意思就直打哈哈:“傅小姐,我们丽银和华宇是老朋友老交情了,自然没话说。不过我们最近银根也相当吃紧,再说了,傅小姐你放着东瞿那座金佛不拜,却来敲我们这只木鱼,实在是不值得。”

  别的银行,差不多也是这种语气,她打了一圈的电话,却没有得到一点实际上的支持,众叛亲离,举目无望!她是真正体会到父亲当时的那种绝望了。下班时间早就过了,她还在办公室里呆坐着,一天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明天是否还这么有勇气四处碰壁。她头破血流,那又怎么样呢,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收购战打得艰苦卓绝,她是既无粮草,也无援兵地守着一座孤城。股市里价格的每一次波动都成了她的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几天下来,她疲于奔命,困顿不堪。

  李太太就说:“傅小姐,你最近的脸色可真不好,工作虽然忙,你自己可也得小心身体呀。”

  她说:“我最近好像有点贫血,只是偶尔头晕,没什么大毛病。等忙过了这阵子,再说吧。”

  李太太说:“我看你最好还是上医院先看看去,瘦得都只剩一把骨头了,每次见你一个便当吃不了一半。”

  她强笑:“我哪有胃口吃饭。”

  李太太就说:“那更得去让大夫瞧瞧,没病安心,有病也好早治。”

  她让她催促不过,过了几天,只得抽空跑到附近的台大医院去,医生简单问了她几句,就写了个单子,说:“先到四楼去做检查吧。”

  她道了谢,接过检查单来一看,就是一怔,呆呆地问:“做产科检查?”话一出口自己才觉得真是明知故问,医生看了她一眼,似乎也觉得明知故问得可笑。

  她心里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上来,心事重重地上楼做了检查,要等上片刻才能拿到结果,她本来就一腔的心事,再加上这一件,真是乱上添乱。心里想着,不会那样巧吧,自己的预防措施一向做得很好,就只有一次——他们闹翻的那天晚上,他完全是没了理智的,而她则只顾着拼命反抗,哪还记得这个——可是,不会就这么凑巧吧?

  首先看到“阳性”两个字就如同挨了一闷棍,妇产科医生建议她做了超声波,微笑着安慰她说:“你不要这样紧张,孩子很好,大约有七周了,发育得很正常,回去告诉你先生吧,他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走出检查室到电梯前等着电梯,还是失魂落魄的,身边有人叫了她三四声,她才听见。是个笑眯眯的年轻女人,她问:“傅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她根本没有心思,又不记得对方是谁,只是约略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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