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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蓝-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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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她,亦是一身的傲骨,却只对他倾心以待。

如今……如今……他们彼此试探,彼此伤害……

“当年的你我,比之现在,更像是一个人,现在的你我……不说也罢。在现下有这皇位时,在现下大权在握时,你会不会放手?会不会天高海阔的任尔游,抛下这勾心斗角,抛下这尔虞我诈?你不会,因为你不会,所以你无权要求我再做什么。佛家说因果循环,你种下这因,便得这果。”

他凝视夜熔,眸中的火更浓,激烈地焚烧,她的碎发散落在额上,带出阴骘的颜色。他很慢很慢地伸出手去,触上她的额上的瞬间,却又停住。

笑虽然挂在唇角,却是透出几分无奈,几分苦涩,晦晦的味道。

“无权无势,便如一只丧家之犬。如今,朕虽没有你的心,但可以留住你的人。”

她无言,他亦无语。

她一生所求,终是一场镜花水月,他不曾希罕,亦就不屑一顾。

罗迦那双幽深的眼眸如烛光摇曳,麟麟的波光,然后便起了身准备。

她扯住他的袖子,道“请答应臣妾一个请求。”

“你说。”

“旒芙宫,地处偏远且多有不祥,臣妾着人卜挂,说就是那座殿阁冲到了臣妾的孩子。所以……请皇上下旨,拆……拆了它!”

他没有动,只是背对着她,感觉到她的手指顺着衣袖慢慢的往下滑。

第一次,他对她这样的说话时,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有一种伪装出来的温文平静。

“好,朕……恩准。”

“谢陛下。”

他已弃她而去,而她也本已弃他,即便如此还是在此乞求上苍,愿他平安健康,等到他一无所有的那日。

慢慢地冰冷地微笑。

窗外雪舞,冬意渐浓,寒意沁入心脾。

第十七章

次日,三更天,夜色阑珊。

宁夜宫里灯火尚明,浅黄色的烛光剪下窗边那株窈窕的影子,摇摇曳曳地抹在烟罗纱上。

守在殿外的宫人才想偷偷地打个呵欠,隐约见长廊的那头走来一人,不由睁大了眼睛。

廊上高挂的琉璃宫灯,灯影如烟纱。

那女子碧色的缂丝衣裙,轻烟纱的广袖罩衫外,披帛缠绕在臂间,发上朝阳五凤步摇的流苏,随着她轻缓的脚步而微微摇曳。

行到近前,晶莹的眸子只是那么一瞥,秋水盈澈,便是绝色。

宫人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淑妃娘娘,请容奴婢通禀。”

傅淑妃却抬手止住了他,细声道:

“你莫要嚷嚷,我自己进去便是。”

宫人怔了怔,刚要再说什么,傅淑妃已然拂帘而入。

夜熔静静地坐在妆台前,台上六曲形的巨大铜镜上折射着她过于苍白的面色。

对着铜镜,慢慢地散下如云的髻发,漆黑亮泽的长发如丝般垂下。

浅浅的脚步声响起,她却并不惊讶,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你来了。”

寂寞深宫,烛色昏碧幽如氤氲的薄纱拂在一身黑衣的夜熔身上,朦朦晕晕。黑发滑过她白皙的颈项散落在身后,恍惚间,她似已远离尘世。

傅淑妃走到夜熔身后,掬起那一束柔顺的黑发,轻轻的抚摸着。

“当年,他对我说,夜氏的人都有一头云发。我记得,他的发,也跟你的发一样又黑又长。”

夜熔端坐着,不开口,也不回头。

傅淑妃拿起了象牙的梳子,为她梳理着长发。

月光从窗纱中漏进,斜斜地映在镜面上,为镜中人的脸颊染上一抹清冷。

傅淑妃若不经意地垂下了头,眸中掠过了动荡的波光。

“当日,我也是这样为他梳发,然后他对我说愿与卿结发为盟,生死不渝。”

阴影遮在傅淑妃面上,她眼眸中的暗色愈浓了,身子有些颤抖,轻轻地对自己说着。

殿中是极静的,静的只听到梳子摩擦着发丝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分辨不出来。

“娘娘生辰那日,不知您对臣妾送的礼物,可曾满意?”

“自然是满意极了,本宫真是要多谢你,替本宫买通太后最信任的李太医等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相信本宫怀有身孕。”夜熔的眼波转了过来,绯色的烛光映入眸子里,宛若月夜下的妖魅,淡淡的神情,几乎傅淑妃产生了无法呼吸的感觉:“你身上不愧有一半的夜氏血统,做起事来稳辣干净得连本宫都自叹不如。”

“您过奖了,臣妾绝对不能和您相提并论的。当日,是您救了家慈,今时今日家慈虽然过世,但是您大恩大德,臣妾永生难报。”

“只因为这些吗?子镜,夜橝现在去了青州,他……这些年过的其实很糟糕……”

夜熔微微侧过身,暗色之中,她颊上的蓝色胭脂花半是暗涩,看不清太多表情。

天边,月亮躲进了云层,只在乌蒙蒙的云边露出一丝温和的暖银。

停下了自己梳头的手,傅淑妃把那象牙的梳子攒紧了自己的手心,梳齿深深地陷进肉里。

“臣妾知道,他的心是始终是痴的,臣妾负他太多。但是,臣妾在家慈临终时,答应过她,无论如何要完成家严一个心愿,所以……臣妾必须入宫,只能……负他……”

“再过些日子,他就会回到镜安的,到时候,本宫会叫他去见你一面。”

叹息了一声,夜熔略有些僵硬地将脸转了过去,垂着眼眸,眸中有涟漪千泛,傅淑妃却是瞧不清楚,只能听见那一声微微的叹息,象天边的流云般滑过了。

“多谢娘娘,您知道的,现在的我,为了他,什么都肯做。”

然后,忽然惊觉自己软弱的姿态,才有些慌乱地收了口,淡淡的红晕上了面颊。

夜熔却只是淡然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后,素白的手掌直直地伸出,优雅曼舒如兰花一般,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那不能视物的深邃的眼底,带着那么一点点怜悯、一点点悲哀。

傅淑妃手指这才止住了轻颤,深吸口气,顿了顿,复又一笑道:

“当日,臣妾还很担心,因为假称您怀孕并不难,难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您的肚子要大起来,而且顺利的生产。没有想到,你又假意流产。只是……难题是解决了没有错,但是当日您是借由这个孩子保住自己,如今孩子没有了,您的处境不是更加的危险?”

夜熔纤细冰冷的指慢慢自她的手中撤回,下意识的纠紧,淡青色的筋络从苍白的指节下透了出来,脆弱得仿佛快要断掉。

垂眸,似是出了神般想着心事,然后,她浅浅地一抹笑,似高处不胜寒的寂寥,极艳丽的,也是极残酷的,象是奈何桥边的曼珠沙华,只为死亡而盛开。

“已经在地狱里了,孩子有没有,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你回去吧,免得让人怀疑。”

要开始了吗?

傅淑妃心头惊惧,却不敢问出口。手一抖,象牙梳子便掉到了地上,裂金碎玉般的声响,那梳子被摔成了两截。

“臣妾告退。”

走出宫门,傅淑妃扶住门槛,脸色极为的苍白。

随侍的宫人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惊疑不定,以为她被心情不好且又喜怒无常的皇后训斥,忙上前细声细气的劝慰着。

十二月末。将近年关,皇宫上下便也忙碌了起来。

但唯有乾涁宫和宁夜宫沉浸在一派死寂当中,后宫各个院落在窃窃私语,他们派出自己的心腹小心打探,但却都无功而返。

这日,大雪飞扬。

罗迦坐在乾涁宫中,修长的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很机械的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双眼闭合,状若轻睡。但长长的睫在眼下鬼魅魑魉的拖出来的迄逦阴影,惊心如同鬼魅。

何浅站在一旁,屏紧了呼吸,非常恐惧,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罗迦。

他知道,青州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皇上,莫将军在殿外觐见。”

宫人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尖锐,回响在大殿里。

罗迦的眼猛地张开,抬起头来,神色依旧淡漠,手指拉了拉围于颈曲的白狐裘领,菲薄的唇隐隐勾起,那冷戾的眼在浓烈的阳光下里,依旧精光四射。

“快传。”

宫人躬身下去,不一会莫惬怀便走进了殿中,今天的他深绯色纹狮官袍,腰间系着玉带,二品朝服,可是没有戴冠,看得出风尘仆仆。

“微臣参见皇上,万岁……”

这样说着,屈膝缓缓的似跪不跪,说不出是恭敬还是散漫。

罗迦上前两步,急忙拉起他。

“咱们用不着那套虚礼,朕问你,为何月余来青州战事没有任何战报,而你怎么又突然返京?”

“回禀皇上,没有战报是因为没有任何战事。”

莫惬怀直视着罗迦回禀着,眼里露出收不回去敛不住的惊惶。

“什么?”

罗迦用冷漠、华丽与阴寒所织锦的面具渐渐的裂开,呼吸渐渐的也散乱了起来。

“皇上,请容微臣斗胆问一句,军饷粮草您是何时送往青州的。”

说到这里,莫惬怀忽然跪倒在罗迦的脚下,这让罗迦措手不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拉住他,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了眼前。

聪明如他,已经猜测到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它依然心存侥幸。

仿佛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罗迦张了张嘴,很嘶哑的开口:

“一个半月前,朕就已经遣人送去了,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

“皇上,臣,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的粮饷,臣拿到的只是一个个空了的箱子,臣也曾试图向边缘州府征集,可……毫无办法。”

莫惬怀伏在乌砖的地上,眼前看到的只有绣钩藤缉米珠朝靴,冬季阴寒,那凉意一点一滴从乌砖蔓延开来,自膝盖扩散到了全身。

罗迦许久都没有声息,只是仰首看着,那块龙飞凤舞的‘敬天法祖’金额匾,仍是那般的流光溢彩。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道:

“这不可能。”

“皇上,臣如有半句谎言,五雷轰顶。”

莫惬怀的头重重扣在地上,锵然有声。

“朕接到的回报说,五十万两军饷早已送抵青州……怎么可能……是她,一定是她,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她……”

莫惬怀抬起头,眼睛他直勾勾的盯着罗迦,而罗迦没有直面看着他,只是侧着脸看着窗外的雪色,手指交握在身后,一敲一敲的,有节奏的沉思:“来人,宣皇后。”

吩咐完,这才把跪在地上的莫惬怀搀了起来。

“起来吧,雪日里的地面终究很寒,跪久了要伤身子的。跑了这么远的路,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是。”

莫惬怀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而他是怎么走的,罗迦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全被占满了。

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夜氏谁还能一手遮天的侵吞下五十万的军饷。

殿中再一次恢复了死寂,青兽熏炉中的龙涎香在寒气的滋润下散发了馥郁的浓香,就好像烈酒一样,烦扰人心。

莫惬怀出了乾涁宫却并未走开,只是静静的站在廊下,引路的宫人知道他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便故作没有看见,识趣的走远了。

乾涁宫前枯树林立,说不清楚有多少株,棕黄的枯枝都是白色的雪花。每片花瓣都是那样的晶莹剔透,像世上最剔透的琉璃。

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才远远的看到一袭玄色的她,被宫人簇拥着款款迩来。

黑色用黄金的丝线绣成昙花图案的裙,领口和袖口缀着玄色的貂毛,裙很长随着她的脚步优雅迤逦。

她的妆比往日的时候要浓重些,但依然很精致,黑鸦鸦的眉映衬着同样幽深颜色的眼珠,髻发高挽,扣着了黄金飞凤冠,那凤嘴衔着长长的流苏倾泻在她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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